二楼祭度娘

三楼文审

壹
一轮圆月悬挂在夜空中，下方是茂密的雪谷森林。林中静而无风，湖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却不封冻，清晖在湖边积雪上反射出微弱的白光。
这里的时间被永恒静止在轮回之外，连极光也保持着封印那一瞬的姿态跃动在天边，宛若一副绝世丹青，连瑞拉最好的画师林恩看了也要自愧弗如。
永夜之地，水月沧澜。
二十六年前，大将军一次落水，误打误撞发现了昼夜潭下另一个世界的入口。那里终年积雪，居民们皆可长生不死，活到一定年龄后平和地接受死亡。
新皇星宇对这种秘术非常好奇，本想与之建交谁知此地宗长海德在一天夜晚走火入魔，不仅屠尽族人，还封印了水月沧澜的时间。从那以后，水月沧澜被列为禁地，不可进入。
“只可惜……禁令，生来就要被打破的。”道林躺在湖边积雪上，一只胳膊垫在头下方，跷着二郎腿道，“与其让别人打破，不如让我这个不样打破。”
他又躺了一阵子，久久疑望着天边的极光，却没有感到丝毫寒冷。
“看来，这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他想得过于投入，不由得脱口而出。
“也可以这么说。”一个清冷的声音自他身边响起，听上去像个十几岁的女孩。他忙抬手遮眼，慌乱中只瞥现一抹橙红。
“异瞳或许被瑞拉视为不祥，但我们水月沧澜不会。”那女孩又道。
他缓缓放下手臂，打量着说话之人。这的确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微卷的橙色长发扎成两束，在月白战袍与积雪的映村下格外显眼。那棕色眼瞳却看上去饱经风霜，散发着与外表不符的成熟与智慧，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甚至连大多数老人都不具备，以致于道林盯看那双眼睛看了半天，才注意到她话中的“我们水月沧澜”。
“你是……”他迟疑着开口，心中却早已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海德与流光之子，水月沧澜最后一任宗女，菲洛。”

菲洛。
这个名字随着水月沧澜的覆灭家喻户晓。在传闻中，海德宗长正是在错杀爱女后清醒过来，悲痛之下封印时间，以致于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可倘若传闻属实，这位宗女已经死去了二十多年，肉身与魂魄都应当随着时间静止消散，怎么还会在他面前对答如流？
她是假的。
“我的确是菲洛，也的确死了二十六年。”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但你有没有考虑到另一种情况，一种，传闻是假的情况。”
看见道林惊谔的表情，她解释道：“水月湖不仅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还可以透过它看见两个世界的过去与现在。这就是为什么尽管我这些年出不去，却能对你们的传言略知一二。瑞拉人自以为发现了水月沧澜，孰不知，水月沧澜早在千年前就已经通晓那里的一切。”
她突然住了口，切回正题：“我不会让任何瑞拉人玷污水月湖，”她语气冰冷，尤其在说到“瑞拉人”时，带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恨意，”我会把当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给你听，这正如你是大将军嫡子，叫道林一样真实可信。”
见她如此轻易地说出自己的身份与姓名，道林不禁微觉讶异，对方才一席话的疑感却是少了几分。”
女孩合上双眼。开始讲述。
真相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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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倘若道林自幼享有大将军继承人的权利，自然会认为听到的一切皆是凭空杜撰。可只因天生一双异瞳就尝尽世态炎凉的他极清楚瑞拉人，特别是朝廷命官们假面下隐藏的丑恶嘴脸。
他甚至认为，水月沧澜的灭亡是注定的，从被发现的那一刻起，这个世界就已经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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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的前半部分不假，星宇的确对水月沧澜长生不死的能力很感兴趣。而这种“感兴趣”的后果是他软硬兼施，胁迫海德宗长交出秘术，水月沧澜人宁死不从，于是惨遭屠戮，全族覆灭，菲洛本人也死于大将军的重剑之下。
女孩讲到这里，停了下来，睁开眼看着道林。
“可是………”道林微微皱眉。他已经相信了这个自称菲洛的女孩，但她的讲述中并非全无疑点。菲洛明明已死，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和他对话，而不是与族人一起，随着时间的封印魂飞魄散？
他脑子转得快，加之看过不少书，孤身闯荡江湖时也掺和了几起案子，才说出两个字，就已想出前因后果。
在讲述中，“菲洛”把水月沧澜人长生不老的原因称为“秘术”，证明这并非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于是，事情的始末明朗起来。
倘若，这种秘术不仅能使人长生不死，还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呢？
然而，长生不死毕竟只是表面现象，水月沧澜人无论寿命长短，终有一天会厌倦尘世，自愿选择离开。也就是说，真正的不枯不朽根本就不会存在，水月沧澜只是了取了一个折中的方式，让族人们一生淡泊平和、与世无争。
生死人肉白骨则截然不同，违背了当年十二星宫仙女定下的，人固有一死，死而不可复生的自然规律，难免会受到惩罚。水月沧澜被封印的时间说不定就与此有关。

菲洛微微一笑，道：“水月沧澜同瑞拉一样，也是十二星宫仙女的造物。除了你们拥有的一切，我们还获得了一份特殊的礼物——沧澜水。它融于我们的身体中，代代相传，能够使拥有者永葆青春，在没有外力作用时长生不死。
“父亲取出体内的沧澜水复活了我，但也因此遭受天谴，自己与族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水月沧澜的时间也被封印。可由于瑞拉人没有违反天道，所以只被送回了你们的世界。
“父亲所做之事皆为复仇，至于他不惜一切代价将筹码押在我身上，是基于对我各方面的信任，在他心中，我是最完美，也是最适合为族人瞑目的。这一点，他不说，我也知道。
“可惜我实在是太没用，二十多年过去，依然未能完成他的遗愿。”
“为什么？”道林问，“难道……”
菲洛起身，轻盈地向水月湖走去，来到湖边时并未停下。道林以为她即将落入湖中，她却已迈步踏上湖面。那湖水此刻宛若固体，在靴跟的撞击下发出清脆空灵的声音。
“看到了吗？我出不去。”菲洛回过头，绽出一个悲凉的笑。橙发与一片肃穆的白形成鲜明的对照，“这也是违逆自然规律的惩罚。只有仇敌，也就是瑞拉人的血才能打开结界，水月沧澜被列为禁地的原因亦是如此。”
道林正欲说些什么，颈间突然一凉。回过神时，菲洛已来到他面前，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金色长剑正架在他脖子上。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菲洛声音冰冷，”一，自愿献出几滴血，和我一起出去。”
道林站起身，剑锋随之上移:“那么二呢？”
“二，你若是不肯，我就杀了你，依然可以出去。”棕色双眸中蕴酿着腾腾杀意，菲洛将剑向前移了几寸，看着道林颈部渗出血珠，”十二使者的力量归于我一人，你不可能战胜我。”
道林面无惧色，微笑着与她对视：“那又怎样，倘若你真想杀我，一开始就偷袭岂不是更容易，为何还要白费一番唇舌？”
他本以为菲洛会加以掩饰，谁知她神色自如：“我是不太想杀你。这些年闲来无事，我通过水月湖将当年在这里肆意妄为的人及后代都了解了一遍，发现你与他们不一样，倒更像我们水月沧澜人一些。”

存稿都发完啦，可能会有些纰漏以后再改改，这段时间要准备七夕贺文，暂时停更@♤玲♤ @归零◆▫ @-半夏的槐楠-

今年大概不会有七夕贺文了，因为我到现在还一笔没动

道林微微挑眉，道:“是吗，宗女殿下可否解释一二？”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剑尖又向里偏了几寸，菲洛的语气中带着杀意：“你没有必要知道。”
道林依然不慌不忙，镇定道:“那么，宗女殿下，我可不可以选择第三个方案？”
他卖关子似的停顿了一下，见菲洛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地保持举剑的姿势，明白这是默许他说下去，于是继续道，“我先帮你打结界，再协助你复仇，怎么样？”
菲洛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冷冷道:“不需要。”她二十多年来日日夜夜规划复仇，对于王城环境早已了如指掌，多一个人反而多一份麻烦，“我不想连累多余的人。”
道林笑得更加灿烂:“小洛，我突然明白你之前说的相同之处是什么了。
“我们都是被迫害的人，因某些与常人不同的特点成为异类，遭到放逐乃至屠戮。”
“我理解你，希望可以帮到你。”
菲洛盯着那双异瞳看了半晌，将长剑插回鞘中，向水月湖走去。
“你的方案可行，我改主意了。
“还有，不要叫我小洛。”

颈上的伤已经结痂，道林拭去一滴即将流到领口的血珠，走到水月湖边，正要将沾血的指尖伸进湖水，却被菲洛一把抓住手腕。她的手冷得像块冰，先前躺在雪地上都未感觉到的寒意从二人肌肤相接之处向全身蔓延，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道林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面前这个女孩虽然还能与他交流，本质上却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沧澜水的存在时间有限，但在活人体内可以不断再生以维持生命，”菲洛解释道，“而我已经死了。”
她那么平淡地提及自己的生死，使道林恍然间产生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腕上冰冷的触感却告诉他：这不是梦。
“算上排异反应的话，走出时间结界，我只能活十二个时辰，因此一刻也不能浪费。”菲洛松开手，继续道，“太子星尘的加冠礼即将举行，届时文武百官都将出席宴会，行动起来节省时间。我们那时在离开。”
她接下来说的话道林一概没听清，或者说压根就没听。他耳边不断回响着菲洛的第一句话:“只能活十二个时辰……只能活十二个时辰……只能活十二个时辰”
只能……活十二个时辰吗……
道林真想回到过去，把那个动了前往水月沧澜念头的自己乱棍打死。可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他只有竭尽全力协助菲洛。
这是赎罪。

七夕快乐！今年没有贺文了，只能更这边的帖子了（手动鞠躬）@♤玲♤ @归零◆▫ @-半夏的槐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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