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我陪着笑脸找了一个又一个理由把李赫在连骗带拐到我与英云合租的房子里,说什么也要请他顿饭。而我这个人,对什么事儿都爱拐弯抹角地说,特别是关于抱歉,一股子别扭劲儿就甭提了。因而把李赫在扭送到家门口时还编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
刚把李赫在撂客厅里我就急急忙忙冲进房,英云正戴着耳机哼着小曲儿上网,一见我进来手忙脚乱关掉了网页。“英云!这忙你一定得帮我!”我喘粗气压低了的声音听来甚是严肃。金英云热血状一拍胸脯“我俩谁跟谁啊!有什么天大的事儿只要我能帮到的你尽管开口!”我被他拍胸脯的气势震得感动莫名,毫无顾虑地:
“英云!你、你会做饭么?”
金英云:“……”
“你说你也真是的,请饭就请饭呗,找个馆子搓一顿多省事儿啊,犯得着把人请家里来么…犯得着鬼鬼祟祟求我像欠了多少高利贷么…”犯得着让我这无辜围观群众出卖劳动力么!
我背靠着冰箱一手插口袋里一手捏了根黄瓜咔嚓咔嚓啃得欢,对围着大红色围兜的金英云嘟嘟囔囔以示不满的噪声充耳不闻。
“哎,你个大老粗懂个屁,下馆子怎么能看出我的诚意呢。”
“噢,照你这么说,那耍耍嘴皮儿,噱我下个厨儿就能看出你劳什子的诚意来了?”
“那可不是么,爷都屈尊纡贵请你来了,诚意上苍可见呐。”
金英云摇头叹气翻锅铲,表示对我视谦卑为无物的行为无言以对无可奈何。完了把锅盖盖上,用毛巾擦擦油腻的手等待文火慢慢炖出食物的香气。
我端着水杯退出厨房,关上门,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李赫在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盯着茶几的茶色玻璃,目光呆滞。
“赫在,”我坐到他身边。
“嗯。”
“我…合同签了。”
“嗯。”
“过几天就要搬出去了。”
“嗯。”
“你在发呆吗?”
“嗯。”
“那我去把你的那份吃了。”我拍拍手,起身。
“嗯。啊?哎、哎别介,等等我洗个手,就来。”
金英云的手艺确实不错,虽然我与他共事了有几年,同居的时间也不短,但两个男人的生活虽不能算邋遢,至少过的也不精细,特别是这俩男人的工作时间还交叉相错,因此平时也鲜有机会摆弄油盐酱醋。
我挟了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看一眼旁边李赫在,小样儿,吃得很嗨么。
“喂,金英云,你卖给爷当厨子怎么样,”我咬着筷子,笑的极其流氓,“放心,你要干得好爷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吃你的饭。”金英云伸手打了我的头。
“要死啊你。”我扔下筷子扬拳头。
李赫在扒着饭看我们胡闹,突然嘟囔不清说:“你俩感情真好。”
我僵住,李赫在就此一句像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金英云握住我手腕的手亦渐渐松开,尴尬的缩回去。
“吃饭吃饭。”
饭桌上诡异的静谧。仨人食不知味,各怀心事。
在这之前电台第三季广告的准备工作总算有了些眉目。
台长秘书在会议上读完公文,又说,参与录制的人员被要求参加为期十天的封闭式培训,地点在[源]的培训基地。
发布公告那天我回到家,默默收拾脏乱的房间。英云刚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趿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
见到我也是一愣,手僵在擦头发的动作上,“你…没去酒会?”他还没来得及穿衣服,短发梢滴着水,水珠顺着圆润宽阔的肩膀滑下肌肉饱满的手臂。
[……同居……金英云]
我飞快地瞥一眼,匆匆垂下眼帘,继续整理,“嗯,酒会在明天…”
气氛微妙,金英云不说话了,我忍不住抬起头看他,却在抬头一瞬间对上他的视线。
金英云落荒而逃。
我连告诉他要去培训的勇气都没有。
我们就这样彼此尴尬了数日,近来转又好了些,怎想李赫在在这饭桌上一语竟又捅破了薄冰。
“钟云,你什么时候去培训?”
我咕咚咽下一口汤,“下礼拜。”
“你出去那会儿我搬这儿来住行么?我我我保证很快会找到房子。”李赫在伸仨手指立誓状。
金英云喷了一地的饭。
Good job李赫在!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赫在继我和金英云之后,成为这儿的又一个房客。对此,房客金钟云表示热烈欢迎李赫在同志甘于奉献、平摊房租;房客金英云表示李赫在你TMD是来蹭房的还是蹭饭的。
朴正洙,虽然过程不怎么美好,最后我还是问心无愧。
你会指责我方才所做的仍是出于平复自己。
但你不知道。
我有我的背负。
凌晨五点,我拖着拉杆箱下楼,招了辆TAXI坐在后座,回头,透过黑色加热线密集的后挡风玻璃,晨曦正一点一点爬上我曾经住过的那间两人宿舍,一点一点蚕食着宿舍阳台偏红的茶色玻璃后满室的夜暮。
合上眼,逐渐变小变亮的居住区陷入黑暗。
原谅我还是不由自主的私心。
我也正一点一点地远离清冷孤寂,朝别处悄然驶去。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