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又有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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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冷的月色下，杨戬的头低垂着，发色凌乱遮住了眼眶。手却紧紧抱着不放，任由拳头尽数砸在身上，哮天犬哭嚎着塞咽馒头。
“放肆！”闻得声音，杨戬轻哼一声，终于强撑着睁开了眼睛。黑暗中，那一袭白衣踏月而来，清冷的眸子此刻染上愠怒。
山神即将要砸上杨戬身上的那一拳，忽然间转变了方向，直生生朝自己身上砸去。杨戬也因此失去重心，狼狈跌倒在地。
“主人，主人！”哮天犬手脚并用的爬过去，顾不得馒头卡在嗓子眼里。
嫦娥侧目望了杨戬一眼，那本该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此刻狼狈不堪，一身荷叶边锦缎白袍，也已失去了原本的白泽，额间冷汗直冒，气息微弱，勉力压抑着痛吟。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山神跪地求饶，一边还不忘朝脸上狠狠挥拳，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你可知他是何人？”她不怒自威，声音清浅且冷。
“是二郎神。”
“你既知晓，为何如此待他？”
杨戬勉力靠着哮天犬，视线上移，无力一笑。她是在帮我说话？
“二郎神卑鄙无耻六亲不认，尤其是对待自己的亲妹妹和亲外甥的行径已引起天人共愤，谁不想有机会教训教训这样的无情无义之徒，为三圣母一家出气啊。”
杨戬疲惫的闭上了眼，眼眶渐渐红了，山神的那番话确实影响了他的心神。哮天犬呲牙咧目，对着山神狂吠。
杨戬啊杨戬，你将自己引入死局中，可真有意思。嫦娥眉梢轻佻，漫不经心言道，“既然如此，我也留不得你了。”她眸中神色骤冷，杀气腾升，唤出玉色长剑。山神哪能任由她杀了自己，慌忙起身，拔腿就跑，还未跑出三步，他便看着自己的胸膛被长剑刺穿，魂魄逐渐消失……
“天庭已经派四大天王前来捉你，他若不死，你的行踪必然会暴露，”嫦娥对上杨戬波澜不惊的眸子，解释道。
四大天王？看来王母娘娘是急了。
杨戬神思困倦，恍然间觉得有双温柔的手游走在他后背，掌心冰凉冰凉的，丝丝缕缕的冷气游走在身体里，抚慰着积雷山留下的伤痕。那双手很温柔，却也不带一丝温度，像极了触及不到的月光，遥远、清冷。

水声潺潺，四周崖壁环绕，眼前这番景象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是……万窟山？杨戬挣扎着起身，盘膝入定，勘察真气。
伤势虽重，但好在法力恢复了一两成，费些时日调理……只是，哪来的时间调理。积雷山一事暴露，王母娘娘必然是要舍弃棋子，自保都成问题。
嫦娥进来便见此场景，杨戬双目紧闭，眉头紧锁，略微干涩的嘴唇颤抖着。干到起皮的嘴唇，隐隐可见血色。
她倒了一杯水，放置石榻旁侧。
杨戬似乎感应到身边有人，匆匆吐息归纳，一睁开眼就看到嫦娥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稍微慌了神色，眼睛慌忙瞥了一处地方，而后对上嫦娥的视线。
“宝莲灯还你，”云袖翻转，通体翠色的神灯被搁置在石榻旁侧。掌心凝聚出茫茫月色，化为一柄长剑，“这是我的命剑，名为霜华。与普通神器不同，你们的兵器多是由神兽变换或者先天神器，霜华由我真气所化，只要我不死，它便会一直相随。”
“咳咳……”杨戬神色有些慌乱，她这是要走了吗？
“杨戬，我将霜华赠与你，它便是我，我便是它。你我之间也不算食言，若你不幸死于新天条推动下，我们之间的合作也算两清了。”
“咳……你以为天庭会放过你吗，王母娘娘不派李靖父子偏偏派来劳什子四大天王来抓我，想必李靖父子早已去了阴阳山抓你。待你找到那些古神，你们的下场只会神魂俱灭。”杨戬一时心急，牵扯了伤势，心肺剧痛，他感到喉咙一阵焦灼干燥，拼命吞咽也得不到一丝缓解。
嫦娥弯了弯嘴角，无谓一笑，“杨戬，若你推动不了新天条出世，你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衣袂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那抹身影于雾气中渐行渐远，轮廓如庭前水月，朦胧幽寂。
“主人，我闻到了四大天王的气息，应该在万窟山附近。”哮天犬跑进来的时候刚好遇到离去的嫦娥，脸上似乎带着怒气，他也不敢询问，毕竟前些日子还捉拿过她。
杨戬眼中的沉郁之色还未散去，又听哮天犬言语，不由的眸色深沉。
这么快就追来了吗？王母娘娘可真是心急。
他心中冷哼，清冷的面色平添了几分不近人情。

天风和暖，水波不兴。那一袭白色衣衫的仙子，站立未动，盯着湖面足足三四个时辰了。
你以为天庭会放过你吗，王母娘娘不派李靖父子偏偏派来劳什子四大天王来抓我，想必李靖父子早已去了阴阳山抓你。待你找到那些古神，你们的下场只会神魂俱灭。
距离上次已过了两三个月，通过与霜华的感应，嫦娥已知，杨戬又回到了天庭，官复原职。只是杨戬的话一次次在耳边重复，她心中有些烦闷，这个人总是能三言两语的激怒她，白瞎了一副好皮囊，可惜长了张令人不喜的嘴。
“诶？你们听说了吗，最近王员外家的千金，总是往青楼跑，每次一去就点十几个姑娘作陪，直接把她爹气的卧床不起。”
“也不奇怪，平常女子十五六岁就嫁作她人妇，这王小姐都十八了还待字闺中，原来是好这口。”
谈话的是一行衙门捕快，匆匆而来，匆匆行去。
嫦娥无心听得一两句，眉梢不冷不淡，并不关心凡人这等事。无非就是被妖邪附身了而已，这一路行来，近乎每天都有妖邪鬼怪之事，大多是从地府跑出来的，也偶尔有一两个是凡间精怪作祟。
“主人，沉香放跑的十万恶鬼实在是太多了，无从抓起。”
杨戬浅色的眸子里是触目惊心的红血丝，当日，沉香联合牛魔王等人打上天庭，这才有了自己重回天庭立功的机会。
“速去天庭调一万天兵下来，务必要把恶鬼抓回地府。”
“是，主人！”
哮天犬得了命令，急匆匆驾云而去。
杨戬伫立云头，望向鬼气冲天的凡间，眉目紧皱，心中恨铁不成钢。
真该好好教训这小子，说什么做什么从不顾及后果，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一身的臭毛病。
心中念叨归念叨，杨戬最终还是降下云头，奔赴人间，收拾沉香留下来的烂摊子。

夜色来临，笛音绕耳悠扬，令人心中一静，放空思维。曲调如同三月甘泉，潺潺入耳。
今夜的月色比往日更甚，将漆黑的大地裹上一层银装。那袭白衣仙子，姣姣身姿，立于城墙上一角。手中一支银色小笛，正放在嘴边吹奏。
笛音穿过大街小巷，原本紧闭的房门，四下大开，呆滞的走出一批“行尸走肉，”仿若没有灵魂一样的，朝着山中走去。
“是她？”
原是被笛音所扰，杨戬寻着笛声源头，突然看到城墙上的嫦娥，脚步蓦然一顿。他目不斜视的打量，目光落在她身上。
嫦娥似有感应，目光所掠，刚入了杨戬眼中。
她停了半瞬，笛音戛然而止，招魂曲一停，附在凡人体内的鬼魂隐隐有转醒迹象。嫦娥暗道：不好。
当即吹响笛子，凌空一跃，身形缓缓向着山中飞去。
百余人闻着笛音，状态呆滞的走进一处山谷，四周是高入百丈的山崖。
嫦娥待最后一人走进山谷，将笛子别向腰身。伸手折下一截桃枝，很随意的插入地上，山谷中立马形成阵法结界。
“出来吧。”
嫦娥语气淡淡，没有惊讶，似是早料到杨戬一直跟着。
“以桃木镇压，仙子倒是好计策，只是那些凡人也一样被困在了阵里面。”杨戬从黑暗中现身，一身黑纱外袍，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肆意。
“那又如何？”她的声音虽然带有反问，几许轻柔，但冷下来，自有威严。
杨戬不知她是口是心非，还是故意装作无情。
“王母娘娘命我将乾坤钵罩住华山，杨戬需要借助仙子的力量。”
嫦娥微微讶然，乾坤钵？“乾坤钵需要与使用的人元神相融，杨戬，你不想活了？”
“杨戬自是想活，只是王母娘娘想试探我的忠心，若我不罩住华山，如何能得到王母娘娘的信任。”
真是个疯子，嫦娥心中所想。
“眼下还是解决了那群恶鬼再说吧。”嫦娥眼神示意杨戬动手。
杨戬事不关己，似乎这场戏与他无关，安稳立于一旁。
她言语中，略有薄怒，“这恶鬼可是你的亲外甥放出来的，你不收拾烂摊子，谁来。”嫦娥此刻是真的被他的反应气到了极致，反倒有些想笑。而后立刻反应过来，这人又一次牵引了她的情绪。
“仙子知道的还挺多。”
嫦娥脸色一窘，刚才还怒气横生的明眸，此刻消了硝烟，不屑隐瞒，如实道：“与霜华感应的时候，无意间听到。”
杨戬也不再继续戳她窘处，上前几步，拈动法决，一掌拍在地上，法力由外而内涌去。阵法里的恶鬼受到波动，一个个遁身而出，形体普一碰到结界，就被桃木枝镇压的生疼。恶鬼四下哀嚎着，叫声越发凄厉，直叫的嫦娥耳根子发麻，她腾空而起，抽出腰间笛子，阵阵波动的旋律有清心镇压效果，再结以月光、桃木阵，那些恶鬼在悦耳旋律中慢慢消散成烟雾，附于桃木枝。
“你可与李靖父子交过手了？”杨戬将桃木枝收进袖中，随口一问。
“未曾。”她淡淡答道。
月光将二人的身影拉的很长，杨戬有一搭没一搭的寻着话题，嫦娥偶有回应，心中却在思索：以前怎未察觉，这人实在啰嗦。与初见时，实在判若两人。

日出月落，晨风微拂。
嫦娥终是忍不住，“你跟着我作甚？”
“杨戬只是有一事不明。”
“何事？”
“仙子为何急于寻找他们？”
嫦娥脚步一顿，脸上表情凝重，注视着他，言道：“我对三界没有恶意，我找寻的也并非他们，不管你信与不信。”
她的神情很认真。
杨戬有些复杂的开口，“我信，只是天庭不会放过你。”
嫦娥淡淡一笑，“神魂俱灭吗，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咯噔”一下，杨戬忽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憋闷。其实留在广寒宫，待到法力被耗尽的那一天，她……也是会消失的吧。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似乎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眷恋，只是在这一刻，她能想到的，唯一可以吐露心声的人，也只有杨戬了，“如果有一天我不想反抗了，我希望杀死我的人，是你。虽然你做天庭鹰犬的时候很令人讨厌，可是比起其他人，我反而对你的讨厌并没有那么深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杨戬笃定的语气令嫦娥一愣，她不假思索问道：“为何？”
“仙子曾经说过，我们不被凡人所伤害，而我们也伤不了古神。”
“可我不是照样被削耗法力囚禁万年，上一次也被你伤的差点元神离体。这世间事，事无绝对。就如你当初，也没有料到，沉香能有此通天本事一样。”
杨戬眼神中的郁结似山雨来前的阴霾，一寸一寸缓缓席卷散布开来。他又一字一句道：“这一天，永远不会来。”
嫦娥只道他是跟自己较上劲了，又听他玩笑口吻说道：“因为在这一天到来前，杨戬也已经与乾坤钵一样，彻底消失在三界了。”
世事本无常，谁又预料到以后会如何，嫦娥微叹了一声，这人赌命的方式还真是称得上“胆大妄为”，不愧为司法天神。
天空上方来了一群天兵，虽说隔的还很远，但嫦娥还是察觉到了。
“是你的人吗？”
杨戬眼神一寒，凡间才过了一夜，哮天犬驾云回去真君神殿，至少也得有一盏茶的时间，怎会来的如此快，他答道：“不是。”
嫦娥闻言，立即拈动法决，隐去身形和气息。
只见片刻功夫，那为首的大将，立足云端，拖着塔，义正言辞，“刘沉香大闹地府放出十万恶鬼，撕毁了刘家村的生死簿，此刻正带领着刘家村的村民闹事，说是要反上天庭。王母娘娘要你我二人即刻前往捉拿刘沉香。”
杨戬只听得额角穴道直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倒霉孩子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天条上，而不是只靠着区区几百村民和几百妖怪妄想能够逼迫天庭释放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