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很嘈杂的声音,有人在走廊里奔跑叫喊,一片混乱。手冢睁开眼睛,正要出去看看,休息室的门碰的一声被推开,一个小护士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喘着气:"医生,手冢医生,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了?"手冢问他。
"在顶层......在顶层,有人,有人要跳楼!"
手冢到达顶楼的时候,场面空前混乱。
一个穿着医院病号服的病人,跨过护栏,踩在楼的边缘上,摇摇欲坠。他的身边围了一大圈人,有几个护士正试图劝说他下来,几个医院的工作人员闪在旁边,准备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拽下来。
手冢走过去,一个小护士在身前飞速报告:"医生,他是内科2508的病人,叫久喜。肝区硬化,末期,有癌变可能。手术切除可治愈,可是他交不起费用,也没有家属......"
"你们都别过来......"久喜发现了身边人的企图,白光一闪,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水果刀,挥舞着。
周围一片惊呼,人群迅速退后。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手冢大踏步走上前去,简短地命令:"下来。"
"你是谁?"
"我让你,下来。"沉稳而冷硬。
久喜被触怒了:"你们这些臭医生什么也不懂,麻木不仁,从来不把我们的死活当回事。"他挥舞着双臂,"我现在告诉你们,我不想活了,你别过来......"
这世界疯了,他刚刚还在为那些无论如何也挽救不了的生命而痛惜,这边却总是有人那么轻易的就放弃。究竟是谁麻木不仁?
手冢觉得怒意像潮水一样涌动,控制好声线,冷冷地道:"那你就跳吧。"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全部屏住呼吸。
手冢往前走一步:"怎么还不跳?不是已经做出决定,不想活了吗。"他看了一眼下面,用手指了指,"就从这里。"
久喜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站在那里傻住了,下意识的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向下看,一阵眩晕。
就是这一瞬间的怔仲,手冢看准机会一个急步上去抓住他,身手豹一样敏捷而准确。久喜反应过来,拼命挣扎,拉扯中白刃晃动,从手冢的左手上一划而过。手冢只觉得左手腕上一凉,紧接着一阵无比尖锐的刺痛蔓延,指尖微微发麻,握不牢,眼看久喜脚下一滑,就要往后摔落,电光火石之间,手冢顾不得自己的疼痛,伸长左手牢牢握住他的胳膊。手上重逾千斤,肌肉和骨骼全部绷紧,疼痛酸麻伴随着重量不断向下撕扯着,手冢觉得眼前发黑。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放手,绝对不允许有人就这样在他面前死去。深吸一口气,他咬紧嘴唇,左手使劲往上提。
医院的工作人员迅速围拢过来,有人帮着他把久喜拉了上来,紧接着一小对医护人员冲过来,按住脸色发白嘴唇发青的久喜,给他注射镇静剂,抬走。手冢觉得手上顿时轻松,情不自禁吐出一口气,下一秒一声尖叫传进耳中:"啊--医、医生,您流血了!"小护士捂着嘴用颤抖的声音嚷道。
手冢低头一看,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来,顺着手腕,一滴一滴,掉落在地板上。用右手压住伤口上方的动脉,吸一口气,声音如常:"我没事,你们去做事情吧。"看一眼左手,"我自己会处理。"
坐在外科熟悉的急症处理室里,手冢只是觉得荒唐而可笑。他不知道在这里看过多少病人,而现在,轮到他给别人看。护士端着托盘走过来,瓶瓶罐罐在上面发出轻微的撞击声,紧接着一块冰凉而湿润的纱布从手腕上带过。
手冢觉得手腕上一麻,是消毒药水,然后疼痛,那么清晰,暗暗咬紧牙关,忍住。
当值医生是同事橘桔平,坐在对面对他温和而宽慰的笑笑,仔细地检查他的左手。
伤口很深,橘皱了皱眉头,恐怕有点麻烦,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筋骨。抬头看看对面的人,一幅金丝半框眼镜架在挺俊的鼻梁上,玻璃镜片后的目光,沉静淡定如止水,没有波澜。重新低下头去处理伤口,橘想,一双手,对外科医生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轻微的响动,一个人影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
手冢抬起头,对上的是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好深的蓝色,海潮一样汹涌澎湃,要把人吞没一般,藏在下面的是封也封不住的惊慌和担忧。手冢觉得瞬间有点晕眩,是他,太熟悉的身影,永远也不可能认错,眼眶开始发热,别过头去,为什么是他,现在他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