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独自呢?我忽然,对着他笑了。笑他的自欺呢?还是笑我的洞察呢?
好像有点可爱了,不是吗?
在那样的深夜能够那么快发现倒在草丛中的我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在乖乖熟睡的呢?
不过,是另一个孤枕难眠的人罢了。
一转身,我与周公还有一个迟到的约会呢。
Chapter 2
不知道自己借着药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有时也问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夜,为什么只有看到那片黑色的时候心才无比宁静。是热爱那一片黑暗吗?无尽的,湮没了一切。
每当这时,我总是沉默着。
然后告诉自己说,“这是习惯”。
为什么曾经的自己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黑夜有无法言喻的恐惧,这是因为习惯。
为什么自己只有在夜的宁静下才好像找回了本我,这是因为习惯。
在父母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已然失去了走向光明的机会。为了宫野家,为了生存,我只能选择活在黑暗。太阳的升起与下落,于我而言,只是时间的差异。因为我的世界,只能有一个色调,那就是黑色。
但也只有像我们这种每时每刻生活在其中的人,才会发现它的奇妙。
它吞噬了一切冲向它的光线,将自己延伸向遥远的角落,任何地方。湮没了一切,不给其它的色彩生存的机会。就像在夜里,罪恶与善良,只是名字的差异罢了。
也曾与他讨论过这个问题,那时他的答案是什么呢?
好像是先小小地嘲笑了我呢。
可到现在我还是记得那时他转过身后面对着窗外的一片黑暗,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吐出一个又一个字,“黑夜才是真正适合我们这种人生存的地方。我们,一个都逃不掉的,sherry 。”
一个都逃不掉吗?好像是呢,黑泽。
你说的总是那么正确。
坐起身,下了床。才发现原来夜真的是很凉呢。看了看这个白天照的我刺眼的房间,才觉得,夜里的它更像我的容身之处。果真是,适合我生存的地方。
直至今日还记得,当初的自己是怎样绝望失去了生命中仅剩的一切,倒在大雨磅礴的泥泞之上,而博士又是怎样将我带回这里,给我容身之处,教会我活下去。
我还清晰地记得,在我向他叙述了一切后,他拍拍自己的胸脯说着那句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时,胸腔有一股暖流经过,有一股咸热的液体几乎要冲出眼眶。
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他拿着一碗透着浓重焦味的粥一脸尴尬地站在房门口的样子,在我挑眉疑惑的表情下,断断续续地说着“那个……那个……我没,没煮过这种东西嘛……所以……所以就……”时的“可爱”神情。
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我笑着接过那碗粥,一口一口吃完后,说着那句“很好吃啊”时,他眼里闪烁着光亮,笑得那么慈祥而又可爱,说着“要是小哀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煮”后,我神情顿时的僵化。
……
他带着我逛遍大大小小的家具店,亲手选下了这个房间的每一个东西。与我争论着房间的主色调时,坚决不让步,选择了最接近阳光的颜色“金黄”,被丶迫妥协后不肯让步的“米白”。我报复性地选下昂贵家具时,他一脸的无奈却利索地掏出钱包乐呵呵地笑着。
可现在,我独自呆在这个“阳光”的房间,再也看不见博士憨厚的笑,尴尬的神情,撒谎后耳根的通红……那么善良慈祥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而我,却要沾满全身的罪孽与鲜血,留在这里。
又发呆了呢。
总是这样想起很多事,然后陷入记忆,无法自拔。
好像所有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
如果没有我,这个世界是不是会幸福很多
稍微活动了下好像已经熟睡许久的四肢,一眼瞥见了放在床头的外套。这一定是毛利留给我的吧。那个女孩,总是这么体贴。
可,我却……
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会连面对的勇气都丧失。
缓缓地迈着步子,走向阳台。
一抬眼,就看见那个站在花园中的与周围环境无比相容的人。一身绿色的衣服,或者是蓝色,在那样的黑暗下,我看不太清。但好像在我的记忆里,他的身上永远都穿着深色系的衣服。深色,才能完美地衬出他的肤色。
是啊,他是那个有“使不完劲的黑皮肤”。
几乎要隐没于周围与他一致的色彩,但零星的月光打在他的身边,却显得那么和谐和美好,宛若天成。
我看着他,他看着天。恍惚间,我好像看到那晚倒下前的我的身影,一定也是这样,落寞着,孤寂着。
只是他比我幸运,起码月光愿意抚过他的脸颊,与他作伴。
我忽然觉得眼前是一幅很美的图画。一个年轻男子孤独地站立着,周围的空气带着浓重的湿度,压抑的情绪几乎要奔涌而出却被满腔的悲伤融化。他望着上空的一片黑暗,只有一轮弯月淡淡地散着微光,照耀着他英俊的面庞。而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同样落寞的女孩在入神地看着他。可她,却只能隐入黑暗,留下模糊的一笔。
这才是光明与黑暗完美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