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眉接过朱缨递过来的布条,以食指轻轻揉搓后,道了声谢,却没有立时包扎。
听得几人连番问话,谢容眉心头微缓,似乎是瞒过去了。
不过她不敢放松,谈及南垣侯谋逆一事,在崇京权贵圈中早就有些许风声。其实不止是南垣侯,所有旧朝后裔,恐怕都是有这个心思的——昔年一役,显赫一时的天崇王朝,竟沦为一女子掌权称帝。苏氏直系后裔或死或逃,残留的,哪个不是心生怨愤,恨不得将太清宫中那位千刀万剐?
包括当今圣人,心中也是明白的,只不过,素无确切的把柄罢了。
只因此事委实太大,圣人虽是女儿身,可看看宫门前四口铜鼎,京中大臣们哪个不是战战栗栗?她在控鹤监,见识广博,自然知晓当初铜鼎初立时,这些重臣每日早朝,都是要与家人做一番诀别的。
圣人心思,如大海无量,雷霆雨露,不知何时便会降临。
心思电转,谢容眉转身将手中鸟儿埋在碎石之间,心中却暗暗确定,这方人马,其实与苏氏后裔并无多少联系的,抛出这个饵,应是足够来一场心知肚明的交换。
沉默颇久后,她背对着几人再度开口。
“铁面人与南垣侯之间是否有瓜葛,我并无证据。仅在现有情报上,他们甚至算得上有仇。”
“曾经的西湖沈家有一块先帝时留下的免罪金牌,因这一层,他们与各地诸侯都有或浅或深的交情,临平年间,南垣侯曾三次去往沈家做客。”
“后来,沈家大公子外出探友,途中遭逢意外,只有一颗人头被送还。”
“二公子外出寻仇,被断了双腿双臂,口舌被拔,眼珠被挖,藏于酒桶中送回沈家。”
“再之后,沈家家主将自己小儿子送到崇京,于友人家中避难。”
“那日是天元三年,中秋月圆之夜……”
谢容眉明明知晓自己只是在引开众人注意,以便藏匿此行真实目的,可再一次回想到那一夜时,她仍忍不住的战栗。双手用力,素白的手背上绽出条条青筋。
“中秋月圆之夜。”
“我奉命前去调查西湖案子,当我到沈府时,那里已经是一片火海。”
“百年世家,荡然无存,我冲入正院,满地都是断肢,没有一具完整尸首,全部被人一剑劈断。”
“当我走到偏院时,看到铁面人坐在井边,一点一点的,把沈家主的血肉塞进了自己的铁面内。”
她的胃部有些痉挛,哪怕时隔十几年,谢容眉想到那一幕仍觉得可怖。
“我逃了,他没有追杀。我二人只见过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