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萧县生活二三事

01年以后，因为工作较忙，寒暑假回家过几次，但再回家过年，就是十七年之后了。
04年之后，回家，就以坐飞机和高铁为主了。路上的颠当就不那么厉害了。而且，每一次回家，老家的变化都很大，县城越来越漂亮，小区很好，酒店很好，风景也越来越好，农村也有变化，村村路好了，大部分家里，都能洗上热水澡，小车也多了，村里的小学，设施也越来越好，但是，农村的人，越来越少了，每次回家，见不到几个年轻人，连小孩子，都到县城上学了，我上初中的那个母校，回家一次，学生少一次，再后来，就招不到学生了，老师比学生多，没撑多久，也就停办了。而且，每个村里，都有好几个很精干的小伙子找不到对象。
18年春节，我们开车回去了一次，因为路途远，中间在安庆住了一晚上，算一算，进安徽也要开五六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咱家，老家春节人多，县城里尤其多，我住在一个酒店里，门口停的车很多，广东牌，山东牌，江苏牌，浙江牌，陕西牌，很多省的。大年初一早上，酒店餐厅也满潢的人，都把家里的老人接到城里过年，年夜饭，订晚了，都订不到。

去年三月底回家拍的照片，现在看一看，都还能闻到春天的味道。

上周种的茄子、小西红杮、西兰花和西芹都长的很好，这几天这里气温也不高，等春节一过，气温上升，就满园绿色了。

老爷子的一次过年回家路
老爷子今年90岁了，1933年出生，咱老家永堌的，小时候在老家上了小学，1949年淮海战役后，在徐州上了卫校，然后入伍，老爷子还记得上卫校的考试题目，一道是“淮海战役后的形势”，一道是解放军总司令是谁“。
入伍后，老爷子一直跟着华东部队南下，在南方部队体系医院工作。1958年，老家是重灾区，他放不下老母亲，过年的时候，请假回家接老母亲来南方，先坐火车到上海，然后从上海转车到徐州，到了徐州，当时没有汽车，觅了个三轮车回家，从徐州东站到老家县城25公里，三块钱，当时下着雪，走到半路，天冷，他给蹬车的说，你下来，让我骑一会。
当时没有手机电话，老爷子49年十六岁离家，再返乡，已经是二十五岁了。回家前有拍电报回家，家里人只能知道个大概时间，哥哥和姐夫也在萧县汽车站等他，接了好几趟都没接着。这回，也正好来了一辆汽车，一看，没有人，两人说，又没来。这个时候，老爷子的三轮车也到了，正问萧县汽车站的三轮准备去县城附近的朱庄，他穿着军装，比较显眼，但哥哥和姐夫也不敢认，老爷子认出他俩来了。
老爷子把老母亲接到南方生活，辗转了三个城市，带大了三个孙女孙子，02年96岁高龄过世。

天南地北老家人
我在所在的城市，还有一个老家的老伯伯，我都喊他朱大爷。认识十多年了，这些年，一到过年过节，俺爷俩都相互想着对方。
昨天上午，我去看朱大爷。我给他说，老家县城变化很大，岱湖也挖出来了，水很多，很清，高铁站建在岱湖边上，去他老家马阁村，路很宽，开车十五分钟就能到。朱大爷也计划今年9月份回老家看看。
大爷今年88岁了，51年兵，52年入朝，铁道兵，55年随部修鹰厦线入闽，后来在铁路系统工作。聊到打仗的事，大爷声如洪钟，说到紧张处，抬手往前一指，干脆利落！我把大爷的几个勋章别好，恭恭敬敬地给他合了个影。
我就请假一天，家里还要擦玻璃，聊了个把小时，我说要回家干活，朱大爷说，我下楼送你，趿拉着鞋就要出门，要不是我老是看他的脚后跟，估计他就不提上了。下楼时，大爷很小心，手扶着扶手，到了平地，老爷子健步如飞。
出了小区门口，朱大爷把我送到马路对面，站在围墙边的榕树下，指挥我把车开走了。

小时候村子里缺水
今年春节这场雨从初一下到现在。雨停的时候，几个小朋友在水里淌水玩。我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的缺水生活。
我们村子里，缺水厉害，人缺水，庄稼也缺水，二十年前，父亲来到我现在住的地方，说，老家如果有这里的雨水，地里面该能多见多少东西，童年的时候，村子河沟里还有水，夏天，水多的时候，还有网鱼的。等到上了中学，分田到户多年以后，农村水利这一块基本没有人问了，大河干了，小河都被挤的挤，填的填，种上庄稼了，这几年，咱老家一遇点大雨就成灾，不能不说没有这个方面的原因。我上初中以后，村里连基本的生活用水都没有，几口井里再也打不出水了。
怎么办，乡里县里也不问，村里没有能力解决，只能是自己想办法。家家户户都改造了大汽油桶，上面开个口，留着接水，下面安个管子，留着放水，把汽油桶装在平车上，长宽都正好。我那几年，一到星期放假，就是四处地拉水，主要是去附近的矿上。六七里路，也不觉得远，壮劳力拉一大桶水还不觉得累，有的家庭壮劳力没有空，小孩子拉，力气不够，时常有住前扑倒在地的情况，还好没有出过什么大事情。水拉来之后，放在家里水缸里，吃饭第一，喂牲口第一，舀点洗脸水只能舀一点，一家人一齐用，洗过脸之后，还得留着拌饲料喂猪。家里喂大牲口的，用水更多，主要是淘草缸的水，几天不换，就难闻的很。附近几个村庄都这样，硬撑了十多年，上头才出面解决了这个事。
当时，也没有觉得有多苦。
洗澡，对当时的庄稼人来说，也是很奢侈的事情。多数人，都是夏天晚上，烧点热水， 展展身子，解解乏。去澡堂洗澡，一年也去不了几次，偶尔去一次，下水之前，要用手护住膝盖、脚踝等部位，因为灰积累的时间太长，都结成痂了，外面黑黑的，硬硬的，用手抠下来，里面的皮肤很白。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耳朵后面，也是重灾区。
游泳，更是不可能的事，我们那一代人，没有几个会游泳的，最多的，是会打呯呯，偶尔夏天，有地方存点水，常常有人淹着了。我上大学的时候，游泳是必修课，结果只学会了基本动作，不会换气，没水性，不能长距离游，参加工作，要教人家，才学会，是在海里面学的，因为有基础，只在海里学了一天，就会了，喝了很多海水。但是水性这一块，补不起来，只能一直游，停下来，心就会慌。

飘雪的时候最思乡
漫漫冬雪顠乡愁，隔山隔水隔春秋。
各有传奇三十年，伟业家事一杯酒。
这是17年11月份，几个初中同学来我这里，大家一起喝酒时，正好老家下雪，写了几句顺口溜，写的不咋的，但情感是无比真实和迫切的。 每年过年，看到朋友圈里的雪景图，我就想着回老家生活。上午又在打电话问老家的房价，售楼处的工作人员的微信已经添加了三四年了，房价也从六千多，涨到八千多了。
老家的老房子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住人了，只是每年回去的时候，才去看看，春节很少回去，门对子也是家里的堂哥帮着贴，节前，我让弟弟给堂哥打电话，一定要把门对子贴的结实点，我好几次回去，门对子都没贴好，总有一边耷拉着，年龄大了，往往很在意这些年轻时不在意的细节。
老房子建于1984年前后。不只是现在房子贵，对普通家庭来讲，历朝历代，房子都是大事，我们搬家的时候，家里实在没有钱了，没有钱买玻璃，窗户就用塑料布蒙了一下代替，到后面挣钱越来越难，开销越来越大，玻璃就一直没有买起，冬天的时候，就用厚纸壳子封严。挡风是挡风，就是有点黑。
每年回去的时候，屋子里面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水泥大条几还在，堂屋墙面上还有妹妹和弟弟的奖状，都是小学时候的。当时穷家破院的，谁都没想到，这些孩子将来会这么有出息。十多年前，母亲总是鼓动我们偷生几个小孩，我们讲，管的严，查出来就麻烦了，母亲讲，没有人，日子过的什么劲。从这一点看，普通人有的时候，未必比高官厚䘵者见识少。

读书往事
我小的时候，不象现在，到处都可以找到书读。农村的孩子，除了课本，根本找不到书读。有几个堂哥比我高几届，他们一放假，我就到他们家，把他们的语文书找过来看，看的胡娄半片的，记叙文和小说之类的，都读完了，就啃古文，读到《滕王阁序》时，当时根本看不懂，也硬生生的背了第一段，不认识的字，就胡猜。“瓯”字，我读“ou”。
当时流行连环画，也叫画书，矿上有摆摊的，看一次几分钱，但当时也出不起，只能是翻翻，光翻不给钱，摆摊的老头就不高兴了，不让翻，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的表情。家里条件好的同学有时候会带好看的画书到学校，但是看，也要钱，我实在禁不住诱惑，就先赊帐。前几年，有个小学同学来单位看我，一见面，就说，你长这么高了，只记得你小时候个子很小，您爸爸常去学校给你还帐。我去合肥，遇到一个初中同学，和那个小学同学很熟悉，刚上酒桌，也提这件事，大家哈哈大笑。再后来，画书就没有吸引力了，大部头的才过瘾，我的一个堂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本《说岳全传》，只记得是钱什么版本的，半文半白的那一种，我趁他睡晌午觉的时候，偷过来，躲在一个地方看，具体什么地方忘了，但是他很快就找到我了，抓了个现行。
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姥姥舅舅给的几毛钱或块把钱的压岁钱，路上就买书了，每年都是《最新作文选篇》，记得最出名是一个名字里带粤的女生。上初三的时候，有一个老头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学校里摆摊，卖的都是新书，我看上了一本《唐宋词鉴赏词典》，十三块五一本，我狠心赊了下来，几个月没吃热菜，终于还清了。县中举行邀请赛，我第一次进县城，正好遇到一个单位处理杂志，有《小说选刊》《十月》《钟山》等，很便宜，几十本才十块钱，我不知道是怎么买回来的，放假的时候，就躲在被窝里看，鼻孔都熏的黑黑的。那年比赛，我考语文的时候，晚了十多分钟，但还是考了最高分。后来还从学校书摊上买了一本《红楼梦》，岳麓书社出版的，四块五，只是实在看不下去，都是一些家长里短，越看越没兴趣，当时正好开始发育，光看里面的性描写，宝玉和袭人那一页都翻的发黑了。到现在《红楼梦》我也没看完。那几年，市面上也开始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书，但我能分清，很少读。
这几年，开始眼花了，读书和打字的时候，眼会酸，会累，我想起“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这句诗，其实给头发没关系，和眼有关系才对。是“花眼才悔读书迟”。

老家的春天才更象春天，因为有熟悉的味道
最美故园三月天，树树杏花映天蓝。
山前山后多少事，总有一脉常相关。
很久没有回家过过春天了。每一次都是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老家的春天有很多好闻的味道， 青草萌发的小河沟里，是那种暖暖的，清香的，青草萌发的味道。只能在晴天，上午，微风或者没有风，温暖阳光的照耀下，野草生长，野花旺盛的地方，尤其是小河沟里，那种味道才更浓郁，更正宗。

不可能实现的院子梦
郊区认识一个朋友，开诊所的，赤脚医生出身，跟着乡医学了不少土方子，有的时候管用，有的时候不管用，我打球打出了网球肘，他用自己配的药水喷喷，然后推推按按，他手劲大，按的我呲牙咧嘴的，效果很好。然后又推荐我吃中药，我不吃，一是嫌麻烦，二是有一点不信。
昨天去他家里，聊了一会天，抓了点药，他说，去院里摘点菜走，院子不大，菜很多，贺年豆，包菜，生菜，长的很好，他母亲打理的，浇水，施肥，南方一年四季都可以收获，家里不要买什么青菜。他爱人在市场批发海鲜，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市区一家公司上班，生活很平静，有条有道的。
农村长大的人，在外飘泊久了，心里都有一个田园梦，有个院子，种种菜，养养花，其实，这个梦基本上没有实现的可能了。人老了以后，打理不动了，养老，还是要地烟火气浓的地方，生活，看病，都方便。

刀在石上磨 人在事上练
昨天给儿子聊天，说到这句话。我给他说，工作学习，不要怕遇到困难。遇到困难，紧张是正常的，但是办法肯定有，现在不向以前，不可能有让你们去炸碉堡的任务了，而且，你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又给他讲了几个故事。
我一个同学在老家中学教书，教的很好，在老家很有名，获得了国家级的荣誉。去年回家，我们俩喝酒，我说，我真想回家教书，他说，你不行，你想法太多，受不了这个苦。这是实话，一堂课一堂课反复打磨，不厌其烦，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做着同样的工作，冷板凳做了二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有好几个同学大学毕业后在母校教书，很多次聚会，原来的班主任都表扬他们几个能吃苦。现在都出来了，成了老家远近闻名的名师。五年前，这个同学还没有获国家级荣誉前，俺俩喝酒，我给他写了几句，“一池花开借东风，不借东风晚些红。君看幼时我兄弟，轻言轻语多从容。”后来的发展，还真让我说准了。
自信，从容，不是天生就有的，那都事上磨出来了，干一件事情，长一点本事，从事哪一行，时间久，只要用心，都能成为行家里手。我给儿子聊天时，经常讲起给我们家房子装修的师傅，比我小一岁，泥水工，最脏的一个专业，砌墙、贴砖，不慌不忙，把这个体力活更是干的很有节奏，很有程序感，不到两个月，工钱就一万七千多，算是高收入了。两个孩子也很争气，儿子考的是苏州大学。
有智吃智，无智吃力。年轻时遇到困难很正常，多动点脑筋，多吃点苦，多受点寂寞，多受点委屈，将来就能不慌不忙的工作生活。

小菜园收获了
元月9日开垦，播种，栽苗，下底肥，浇水，如今有了收获。
农村出来的人，对土地有种天生的亲近感。在老家干的农活不是太多，体力活还是可以的。在老家的时候，对农活有一些抵触，想偷懒，但离开家乡之后，每次回去，都想多干一点，让父母亲少出点力。

地不歁人
这几天是南方少有的极寒天气，山区居然下雪了。 春节前种的圣女果结了，小小的，用手捏了一下，硬硬的。想起老父亲说过的一句话，“地不歁人”，分田到户以后，每年，十几亩地，他都打理的很好，麦苗都长的黑黑的，虽然日子过的清苦，但那种努力，勤劳，坚守的人生态度，却是一种传承，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就会显现出来。
回忆以前的生活，感慨世事的无常，感叹生活的不易，有时候，需要的是扎扎实实地干一些事情，能干大事很好，不能干大事，把具体事情做好，也能衣食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