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七）
玖宫岭建于山上，夏日并不十分炎热，而到了隆冬时节，寒意则是刺骨入肌。
侠岚不是普通人，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对严寒酷暑也颇无奈。每年入冬时，各个殿出了要给殿里侠岚安排冬衣，还要分发火炭。玖宫岭俗门弟子众多，遍布各地，嗅探之中不乏人中豪杰，有在一地方为官的，或有才有德被一方敬仰的，亦有颇具势力的地方世家，更有独掌一方的乡缙乡绅……这些人平常为侠岚探查零的情报，保百姓平安；而一些重要时日，他们也会用自身影响力号召百姓为侠岚做些事情。诸如瓜果菜蔬，日常用物等，会定期送入玖宫岭。
投桃报李，这是世间不变的道义。
冬至这天，玖宫岭依旧是银装素裹的雪白一片。一连下了几天雪，琼枝映着苍白的天，冰凌坠在枝下闪着寒意。如今雪虽停了，可太阳还是吝啬将稀薄的暖意带给世间。
午后，山鬼谣披着他棕黑色的棉袄，一把推开弋痕夕宿舍的房门，顷刻间寒风卷进屋里，连带着火盆里闪烁的明亮火星也微微跃动。
“你干嘛，快把门关上！”弋痕夕立即拨动着盆里仅剩不多的火炭，抱怨山鬼谣，嘴角却含着笑。
山鬼谣一挥手，门吱吱呀呀自己就关上了。他很自然地在人家地板上跺着脚，抖掉靴子上的雪，“你一个侠岚，这么怕冷！啧啧啧……”
“得了啊，你不怕冷你进来，怎么不在外面雪地里等我？”
山鬼谣一抱臂，“切！那你还不快点儿？云丹去看梅花不在，让咱们给她把炭捎回来呢。去晚了带不够量，她怪起来我就把你推出去！”
“师妹才不会怪我呢。”弋痕夕像是自言自语。他很快扣好棉衣的扣子，一拍山鬼谣后背道：“走吧！”
两人迎着寒风，吐着白气儿还说话，没说几句倒被一股一股的冷风呛地断断续续，弋痕夕还要不时按住乱飞的蓝色长发。
鸾天殿里已经有些人来取炭了，大师兄朱圻作为左师门下时间最长的弟子，理所应当地帮助老师料理殿中琐事。山鬼谣和弋痕夕他们来的不算晚，还可以装些大的，可来的同伴越来越多，在给云丹装时，取炭的箱底就见了些碎炭，大块儿的已有限了。山鬼谣皱了皱眉，凭着眼疾手快净往小木箱里装大的。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讨厌的目光瞟着他，一个年轻男人还低声说：“有完没完啊，真过分……”
山鬼谣全然不觉，反正是为别人又不是为自己，懒得和他们动手动口自惹麻烦。当他再一次下手时，忽然，手腕被摁住了。他努力翻转企图挣脱，但那人是下了死力不放开他。他不耐烦的抬眼，恰对上朱圻一双严肃的眼睛，看得出来很是生气。
很好，那只快手被擒住了！趁着空当儿，同伴们兴高采烈地分享大块儿木炭，大家你谦我让，好一派和美的景象……
山鬼谣急了，蹙起浓眉，压低嗓音，语气冷漠，“你要干什么？”
“山鬼谣，大家都是同门，你净拣大的，是不是太自私了？”
淡金色的元炁在面前燃烧。朱圻知道，他再不放手，山鬼谣就要动手了。
弋痕夕看在眼里，心里很矛盾，他很同情那些手上抢不过山鬼谣的同伴，但也实在不想让云丹受委屈，无奈，他只好默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大师兄，山鬼谣年纪太轻，不懂事正常，你就别和他闹了。”仲长缓步而来，覆上朱圻的肩劝慰，
目光四下一扫，大家差不多都装完了。朱圻放开他，很利索地将箱底剩余的碎炭全部倒入山鬼谣脚底的小木箱，转身下了地宫，不给狂妄之人动手的机会。
弋痕夕走过去，蹲下一看——天呐！碎就算了，居然还没装满……
看见少年脸上难掩的失落，仲长也蹲下，安抚他：“小的的确不好用。这样吧，我刚装了些大的，给你们带去，好吗？”
山鬼谣站下一旁，板着脸回道：“好意心领，你家里不也用么，自己拿着吧！”
“是啊。嫂子不是侠岚，小孩子身体弱，暖和些多好！师兄自己用吧。”
刚才还挑大的呢，这就懂得谦让了！仲长笑了，少年心性到底纯真善良，人心的温度远远暖于冬日的素雪寒冰。
只剩下两个人了，弋痕夕盖上那将满未满的箱子，神色忧虑，“怎么办，云丹一个女孩子，这些只怕不够……我去把我的分给她些！”说着，抱起箱子转身就走。山鬼谣伸手一捞，扣住他的臂弯调侃：“分给她，你要是夜里冻醒了，是不是又要和我挤一个被窝啊？”
“那……”
“你别管了。她要怪，就让她怪我吧。”
怪他，一向习惯先满足自己，总学不会体谅别人。
怪他，几年过去了，他的生活早就不是过去那样朝不保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改不掉这霸道的秉性……
下午，似要放晴的天空透出明亮，衬得满世界的银白也像晕了些太阳的金黄。无奈天黑的太早，待到吃晚饭时，浓黑的夜色已吞没了最后一丝亮光。蒸乾坤中灯火通明，侠岚们都在这暖和亲香的食堂里吃饺子。欢笑一堂，满屋飘香，侠岚也是人，一样珍惜这人情欢乐。
“我还是觉得回忆禁锢这种侠岚术不适合对敌人用。”弋痕夕夹着饺子在碗底转了转，一口送进嘴里。
“封锁情报嘛，对待零这是防范。至于同伴之间，更像是提高警惕的合作。”
弋痕夕还没来得及接话，身边清亮的嗓音逐渐靠近：“是啊。而且，只要在回忆过往的瞬间想着关键情报，同时聚精会神释放元炁，就完成了！”云丹盈盈走来，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她束起的青丝有些蓬松，刘海里的几缕从侧面滑出来，柔柔地垂在颊畔，眼眸雾气蒙蒙，白皙的脸被冻得泛红，唇也嫣红，恰似印在洁白雪地里的红梅，可怜可爱！十四岁的姑娘，也到了让人动心的年纪。
弋痕夕赶紧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汤推到她面前，笑着说：“你快先暖暖。梅花儿好看么？”
“好看，很多女孩子都在一起呢！寒梅傲雪，既美丽，又清香，还能让人感想很多……”云丹喝完汤，和他说着话。山鬼谣趁他们都不注意，默默拿过一只空碗，在碗底倒了些醋，又加了些云丹总放的佐料，然后悄无声息地把碗推到云丹肘边。
云丹说得高兴，无意间挪肘，恰恰碰到碗壁。她倏地回神儿，只见肘边碗里该有的全有了。“不是弋痕夕……”她这么想着，抬眼看了看山鬼谣，可人家一本正经地吃着饭，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不像是他……”云丹在心里叹息，一定是光顾着说话，早摆在眼跟前的东西倒忽视了，这么走神可不行！
三人边吃边聊，山鬼谣想起什么，扭头问云丹：“你为什么也知道回忆禁锢？”
云丹眉眼弯弯，抿出一抹俏皮又带点得意的笑，“因为，那本书我也看过！”
“啊？你，你不会也……”弋痕夕在进行试探。
“才没有的！左师老师主动让我看的。难道只准你们偷着学，不许我光明正大地学？”云丹说到这儿，越兴换上一副姐姐一般的笑容“告诫”弋痕夕：“师兄啊，你人多好，正直善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别净跟那家伙学些投机倒把，歪门邪道的把戏，小心被他带坏呢！”她朝山鬼谣那边儿努努嘴。
弋痕夕有些懵，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山鬼谣手上把玩着筷子，桀骜地挺直了身，微蹙着眉。半晌，他嗤笑一声，冷着嗓音开口：“你怎么还这么爱多管闲事？”
云丹怕他误会自己，语气认真地说：“山鬼谣，真的，你别私自修行了。以你的天赋和能力，是咱们三人里最有前途的。你想看什么书，直接去和老师说啊，你这么好的学生，难道老师会拦着你学么？你总偷来偷去……”
“砰！”山鬼谣把筷子狠狠扣在桌上，强势打断她的话
然而，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怒意，神色平静如常。在周围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缓缓站起。招呼不打，抬腿就走。
“喂，你去哪儿？”弋痕夕也站起来，急声喊住他。
他头也不回，步履加快。“有事儿先走了，你别跟着。”
“哎等等，托你给我捎的炭你捎了么？”
“没有！”
没有？？他居然没有！
云丹一时不知所措，睫眸轻眨，闪出几分生气，几分着急，还有几分委屈。她问弋痕夕：“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
云丹默默坐回去，盯着眼前的碗，若有所思。
晚了，寒气从脚底雪里往身体里钻。云丹快步回到宿舍，点明了灯蜡，无意一瞥，看见一小箱木炭端端正正放在桌腿边上。揭开盖子，满满一箱，每一块儿都不小！
“又骗我！”她低低地笑骂一句。惊讶，欢喜，甚至还有一丝甜蜜，牵着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另一个房间里，山鬼谣坐在灯下，手托下颔，斜眼儿瞅着那半箱碎玩意儿，耳畔还回响着云丹“教导”他的话，又想起她刚回来时容光焕发的可爱模样，全身穿的绵绵软软。他回味起看到她时那一刹那，心里突然生出的想法：好像，好像抱抱她……
明明天寒地冻，山鬼谣却周身涌起一股燥热。他疾步移至窗前，推开窗户，冷意袭来，方镇压住他热烈的心，使他的头脑恢复冷静清明。
从那以后，山鬼谣再也没拉着弋痕夕一起偷看老师的书。
玖宫岭建于山上，夏日并不十分炎热，而到了隆冬时节，寒意则是刺骨入肌。
侠岚不是普通人，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对严寒酷暑也颇无奈。每年入冬时，各个殿出了要给殿里侠岚安排冬衣，还要分发火炭。玖宫岭俗门弟子众多，遍布各地，嗅探之中不乏人中豪杰，有在一地方为官的，或有才有德被一方敬仰的，亦有颇具势力的地方世家，更有独掌一方的乡缙乡绅……这些人平常为侠岚探查零的情报，保百姓平安；而一些重要时日，他们也会用自身影响力号召百姓为侠岚做些事情。诸如瓜果菜蔬，日常用物等，会定期送入玖宫岭。
投桃报李，这是世间不变的道义。
冬至这天，玖宫岭依旧是银装素裹的雪白一片。一连下了几天雪，琼枝映着苍白的天，冰凌坠在枝下闪着寒意。如今雪虽停了，可太阳还是吝啬将稀薄的暖意带给世间。
午后，山鬼谣披着他棕黑色的棉袄，一把推开弋痕夕宿舍的房门，顷刻间寒风卷进屋里，连带着火盆里闪烁的明亮火星也微微跃动。
“你干嘛，快把门关上！”弋痕夕立即拨动着盆里仅剩不多的火炭，抱怨山鬼谣，嘴角却含着笑。
山鬼谣一挥手，门吱吱呀呀自己就关上了。他很自然地在人家地板上跺着脚，抖掉靴子上的雪，“你一个侠岚，这么怕冷！啧啧啧……”
“得了啊，你不怕冷你进来，怎么不在外面雪地里等我？”
山鬼谣一抱臂，“切！那你还不快点儿？云丹去看梅花不在，让咱们给她把炭捎回来呢。去晚了带不够量，她怪起来我就把你推出去！”
“师妹才不会怪我呢。”弋痕夕像是自言自语。他很快扣好棉衣的扣子，一拍山鬼谣后背道：“走吧！”
两人迎着寒风，吐着白气儿还说话，没说几句倒被一股一股的冷风呛地断断续续，弋痕夕还要不时按住乱飞的蓝色长发。
鸾天殿里已经有些人来取炭了，大师兄朱圻作为左师门下时间最长的弟子，理所应当地帮助老师料理殿中琐事。山鬼谣和弋痕夕他们来的不算晚，还可以装些大的，可来的同伴越来越多，在给云丹装时，取炭的箱底就见了些碎炭，大块儿的已有限了。山鬼谣皱了皱眉，凭着眼疾手快净往小木箱里装大的。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讨厌的目光瞟着他，一个年轻男人还低声说：“有完没完啊，真过分……”
山鬼谣全然不觉，反正是为别人又不是为自己，懒得和他们动手动口自惹麻烦。当他再一次下手时，忽然，手腕被摁住了。他努力翻转企图挣脱，但那人是下了死力不放开他。他不耐烦的抬眼，恰对上朱圻一双严肃的眼睛，看得出来很是生气。
很好，那只快手被擒住了！趁着空当儿，同伴们兴高采烈地分享大块儿木炭，大家你谦我让，好一派和美的景象……
山鬼谣急了，蹙起浓眉，压低嗓音，语气冷漠，“你要干什么？”
“山鬼谣，大家都是同门，你净拣大的，是不是太自私了？”
淡金色的元炁在面前燃烧。朱圻知道，他再不放手，山鬼谣就要动手了。
弋痕夕看在眼里，心里很矛盾，他很同情那些手上抢不过山鬼谣的同伴，但也实在不想让云丹受委屈，无奈，他只好默默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大师兄，山鬼谣年纪太轻，不懂事正常，你就别和他闹了。”仲长缓步而来，覆上朱圻的肩劝慰，
目光四下一扫，大家差不多都装完了。朱圻放开他，很利索地将箱底剩余的碎炭全部倒入山鬼谣脚底的小木箱，转身下了地宫，不给狂妄之人动手的机会。
弋痕夕走过去，蹲下一看——天呐！碎就算了，居然还没装满……
看见少年脸上难掩的失落，仲长也蹲下，安抚他：“小的的确不好用。这样吧，我刚装了些大的，给你们带去，好吗？”
山鬼谣站下一旁，板着脸回道：“好意心领，你家里不也用么，自己拿着吧！”
“是啊。嫂子不是侠岚，小孩子身体弱，暖和些多好！师兄自己用吧。”
刚才还挑大的呢，这就懂得谦让了！仲长笑了，少年心性到底纯真善良，人心的温度远远暖于冬日的素雪寒冰。
只剩下两个人了，弋痕夕盖上那将满未满的箱子，神色忧虑，“怎么办，云丹一个女孩子，这些只怕不够……我去把我的分给她些！”说着，抱起箱子转身就走。山鬼谣伸手一捞，扣住他的臂弯调侃：“分给她，你要是夜里冻醒了，是不是又要和我挤一个被窝啊？”
“那……”
“你别管了。她要怪，就让她怪我吧。”
怪他，一向习惯先满足自己，总学不会体谅别人。
怪他，几年过去了，他的生活早就不是过去那样朝不保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是改不掉这霸道的秉性……
下午，似要放晴的天空透出明亮，衬得满世界的银白也像晕了些太阳的金黄。无奈天黑的太早，待到吃晚饭时，浓黑的夜色已吞没了最后一丝亮光。蒸乾坤中灯火通明，侠岚们都在这暖和亲香的食堂里吃饺子。欢笑一堂，满屋飘香，侠岚也是人，一样珍惜这人情欢乐。
“我还是觉得回忆禁锢这种侠岚术不适合对敌人用。”弋痕夕夹着饺子在碗底转了转，一口送进嘴里。
“封锁情报嘛，对待零这是防范。至于同伴之间，更像是提高警惕的合作。”
弋痕夕还没来得及接话，身边清亮的嗓音逐渐靠近：“是啊。而且，只要在回忆过往的瞬间想着关键情报，同时聚精会神释放元炁，就完成了！”云丹盈盈走来，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她束起的青丝有些蓬松，刘海里的几缕从侧面滑出来，柔柔地垂在颊畔，眼眸雾气蒙蒙，白皙的脸被冻得泛红，唇也嫣红，恰似印在洁白雪地里的红梅，可怜可爱！十四岁的姑娘，也到了让人动心的年纪。
弋痕夕赶紧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汤推到她面前，笑着说：“你快先暖暖。梅花儿好看么？”
“好看，很多女孩子都在一起呢！寒梅傲雪，既美丽，又清香，还能让人感想很多……”云丹喝完汤，和他说着话。山鬼谣趁他们都不注意，默默拿过一只空碗，在碗底倒了些醋，又加了些云丹总放的佐料，然后悄无声息地把碗推到云丹肘边。
云丹说得高兴，无意间挪肘，恰恰碰到碗壁。她倏地回神儿，只见肘边碗里该有的全有了。“不是弋痕夕……”她这么想着，抬眼看了看山鬼谣，可人家一本正经地吃着饭，看都没看她一眼。“也不像是他……”云丹在心里叹息，一定是光顾着说话，早摆在眼跟前的东西倒忽视了，这么走神可不行！
三人边吃边聊，山鬼谣想起什么，扭头问云丹：“你为什么也知道回忆禁锢？”
云丹眉眼弯弯，抿出一抹俏皮又带点得意的笑，“因为，那本书我也看过！”
“啊？你，你不会也……”弋痕夕在进行试探。
“才没有的！左师老师主动让我看的。难道只准你们偷着学，不许我光明正大地学？”云丹说到这儿，越兴换上一副姐姐一般的笑容“告诫”弋痕夕：“师兄啊，你人多好，正直善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别净跟那家伙学些投机倒把，歪门邪道的把戏，小心被他带坏呢！”她朝山鬼谣那边儿努努嘴。
弋痕夕有些懵，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姑娘；山鬼谣手上把玩着筷子，桀骜地挺直了身，微蹙着眉。半晌，他嗤笑一声，冷着嗓音开口：“你怎么还这么爱多管闲事？”
云丹怕他误会自己，语气认真地说：“山鬼谣，真的，你别私自修行了。以你的天赋和能力，是咱们三人里最有前途的。你想看什么书，直接去和老师说啊，你这么好的学生，难道老师会拦着你学么？你总偷来偷去……”
“砰！”山鬼谣把筷子狠狠扣在桌上，强势打断她的话
然而，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怒意，神色平静如常。在周围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缓缓站起。招呼不打，抬腿就走。
“喂，你去哪儿？”弋痕夕也站起来，急声喊住他。
他头也不回，步履加快。“有事儿先走了，你别跟着。”
“哎等等，托你给我捎的炭你捎了么？”
“没有！”
没有？？他居然没有！
云丹一时不知所措，睫眸轻眨，闪出几分生气，几分着急，还有几分委屈。她问弋痕夕：“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
云丹默默坐回去，盯着眼前的碗，若有所思。
晚了，寒气从脚底雪里往身体里钻。云丹快步回到宿舍，点明了灯蜡，无意一瞥，看见一小箱木炭端端正正放在桌腿边上。揭开盖子，满满一箱，每一块儿都不小！
“又骗我！”她低低地笑骂一句。惊讶，欢喜，甚至还有一丝甜蜜，牵着她的嘴角微微扬起。
另一个房间里，山鬼谣坐在灯下，手托下颔，斜眼儿瞅着那半箱碎玩意儿，耳畔还回响着云丹“教导”他的话，又想起她刚回来时容光焕发的可爱模样，全身穿的绵绵软软。他回味起看到她时那一刹那，心里突然生出的想法：好像，好像抱抱她……
明明天寒地冻，山鬼谣却周身涌起一股燥热。他疾步移至窗前，推开窗户，冷意袭来，方镇压住他热烈的心，使他的头脑恢复冷静清明。
从那以后，山鬼谣再也没拉着弋痕夕一起偷看老师的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