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
妈妈[1]说，神会在你绝望时出现。
——今天，我看到了祂。
怪病是从成年的男性拉什开始传播的。
绿色的血液[2]从眼眶中涌出来，红色的眼睛发出无神的金光。撕啃自己的孩子，咬断妻子的脖颈。就算是瘦弱的拉什，也会变得力大无穷。肢体断裂后，流出的是金色的汁液。
我们称它们为“留存的亡魂”。
它们成群地在大地上游荡，吃掉一切活着的东西。
那是所有仍然“活着”的拉什的噩梦。
最初我们躲在地穴的最深处。
当“留存的亡魂”在地面经过时，我们屏住呼吸，然后听见或近或远的惨叫。妈妈会悄声带着我们向万物与命运之神祈祷。她说，只有最虔诚的声音才能通达神的居所。
可当储存的艾德拉草吃完后，我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地面，在一个个空空荡荡的村庄里躲藏。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碰到一队幸存的拉什，他们邀请我们去他们的聚居地。我当时觉得我们很幸运，可现在我认为这是新的不幸的开始。
第一周也许是怪病传播以来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有足够的食物，有值得信赖的同族，一起对抗“留存的亡魂”，一起聊天，一起向神祈祷。直到——
直到姐姐的手划破后，滴出了金色的汁液。
一部分拉什四处奔逃。更多的拉什死去的遗存留在大地上，可能是男性，是女性，是成体，是孩子。
我们被“留存的亡魂”围在一顶帐篷里，帐篷下有一个地穴。爸爸找到了尘封的密道，却不愿和我们一起离开。
他对哥哥说：“加尔，照顾好弟弟和妈妈。“
在从密道中回头的最后一眼，我看见爸爸的浑身都是血，而他的眼睛似乎已经隐隐出现了金色的光。
密道通往的是一座高楼。或许是在王都，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那个繁华的地方，有这般高的楼。但楼下只有无数的“留存的亡魂”，黑压压的，想要进来。
第二天早上，哥哥提出要检查大门是否需要加固。我希望和他同去。他拒绝了。
当我百无聊赖地和妈妈讲以前我在大地上游历的故事时，楼下发出了巨响。
再向楼下看时，碎石掩埋了门口[3]，“留存的亡魂”暂且向后退却了。
也许是在隐隐约约中感受到了神的讯息，我疾奔下楼。
然后，我看见石块砸碎了哥哥的头。
但石块上并没有染上绿色，而是金灿灿的汁液。
我想哭泣，想走近去收敛哥哥的尸体。
但我只是站在那里。
——我已没有资格做这些了。
而当意识到时，我看见碎石下还压着“留存的亡魂”的断肢。
做了第二层屏障后，我回到楼上。
“加尔呢？”妈妈面对着神像。
我没说话。
“……请求您收留我丈夫、女儿和大儿子的灵魂……”妈妈的声音很轻。
神曾经为我们家带来年年丰收，但那是在怪病出现前，很久很久以前。
但如今，也许神也没办法管到这片大地上的所有悲剧。
十五天后，碎石堆被“留存的亡魂”掘开。
它们像三月同升时的潮水般涌上来。
依靠塔里库存的弓箭，我没有让“留存的亡魂”成功沿着窗户爬上来。
但第二道屏障恐怕只能维持五天，我却陷入了迷茫与恐惧。
密道的出口已经坍塌，塔内的武器只是杯水车薪，食物也即将耗尽。
我祈求神给予我智慧，但就算神也无法解决必死之局。
三天过去了。
恒星的光芒消失了。
楼下传来“咚咚”的响声。
妈妈十分平静。
她对我说：“如果它们要上来，请允许我杀死我们自己。魔鬼无法操纵尸体，不要让其余无辜的拉什因我们成为魔鬼的武器。”
我们握着狩猎用的箭矢，安静地凝视窗外。
这时，我看到了神迹。
神张开双翼，似恒星在山峦上燃烧。
远方泛起了明亮的火光。
所有的事物都已停滞，大地复归宁静。
“留存的亡魂”融于火中，被束缚的灵魂归于隐约的圣歌里。
火像风一样奔跑过大地，吞噬了一切的灾厄。
光明照耀万物，大地露出充满希望的浅棕，传递出神的气息。
神收起羽翼，降临在塔顶。祂注视着，无垠的火将新世界从旧的废墟中解脱，赐予虔诚者光辉的圣荣，拯救受难者的魂魄。
祂向祂的子民走来。
于是，在神圣的火光中，我看到了神的面容。
妈妈与我向神虔诚地跪拜。
一只金色的飞蛾无礼地撞破玻璃，向妈妈飞来，钻入她的皮肤。
神向妈妈看来。仅仅是一瞬间的恍惚，窗边绽出火花，神与祂的神使出现在房间里。
神将手抬起，火在妈妈的身上点燃，慢慢蔓延。
神要毁灭谁，必然有其缘由。但我无比害怕失去我唯一的亲人。
惊慌间，我看见神使向神进言。
那是一种简洁的语言。
神与之交谈。
我在心中祈祷。
神听到了。祂降下了祂的仁慈。火熄灭了。
妈妈呆滞了，张开嘴，金色的飞蛾从嘴中浮出。
神使握住这只渎神的虫，放入裹在圣光中的透明容器。
妈妈的眼睛恢复了清明的水红色。
神使微笑着：“神的孩子，你应像鸟飞向你的山。”
一粒种子兀地出现在我手心。
生机从手心传遍了全身。
神赐予我一粒树种。
“若信仰虔诚，叶可燃尽灾祸；若愿以牺牲，果可孵出神迹。”
神回到了祂的居所。
现在，我将圣物种在神所降临的大地上，发誓以一生守护。
“还好思柔和云金正好在检查站帮忙。如果这种生物寄生了某个S级，麻烦可就大了。”九九翻看着资料。
“爱塔型寄生物，但还没有迭代到能感染SS级的水平。假如这里有能值稍稍高一些的智慧体，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奥卡将玻璃瓶举起，细细观察，“落后的种族。”
“但也有灿烂的文化。”九九抬头看向玻璃舷窗外的星球。
奥卡放下了玻璃瓶：“没有保护的能力也是枉然。”
“所以我亲爱的社长大人才把自己的本源分身种子送给他们了呀！”九九回头，向奥卡眨眨眼睛。
奥卡没有回答。
风吹过茂盛的艾德拉草，带来一阵清香。平坦的大地上，一棵巨树矗立，伸展着红色的叶子。
一位年轻的拉什驾着摩达牛车。牛车上坐着两个戴着草帽和墨镜，身穿白色罩袍的外区人。
“万物与命运之神啊！这星门修了之后，游客可真是又多又不讲理！”年轻的拉什大声发着牢骚。
“确实啊！”坐在车上的外区人讲着一口流利的拉齐语，甚至还带着些方言，“那是什么地方？牛车都排到王都外面去了。”
“这事我可算在行。那是咱这的圣树。当年大浩劫被伟大的万物与命运之神结束时，神亲自将树种给了我爸爸。”他的骄傲溢于言表。
“那你怎么没去神树下当祭祀？”
“万物与命运之神啊！我爸爸认为成年的男性拉什应该到处去游历一下。这几天回来看他，顺便出来攒点钱。”他扬鞭赶牛。
“勤劳的小伙子。对了，聊了这么久，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家中长子，叫加尔就行。”
“真是好听的名字，对吧，社长？”
“是啊，和希望一样美丽。”
注
[1]：拉什将最小的孩子的生母作为所有孩子的母亲。因而本文中的“妈妈”指的是主人公的生母，加尔和姐姐名义上的母亲。
[2]：32区种族拉什，一般是红色眼睛和棕色皮肤，血液是绿色。通常情况下是二手四足，类似马人，擅长狩猎与歌唱，使用拉齐语，科技水平不高，有原始的自然崇拜。成年智慧体普遍为B级，偶有A级产生。具备产生SS级智慧体的条件。
[3]：拉什的塔式建筑一般以植物枝干来建造支撑结构，石材只用作墙面与装饰。主要原因是那里的植物枝干比石材硬度更高。
妈妈[1]说，神会在你绝望时出现。
——今天，我看到了祂。
怪病是从成年的男性拉什开始传播的。
绿色的血液[2]从眼眶中涌出来，红色的眼睛发出无神的金光。撕啃自己的孩子，咬断妻子的脖颈。就算是瘦弱的拉什，也会变得力大无穷。肢体断裂后，流出的是金色的汁液。
我们称它们为“留存的亡魂”。
它们成群地在大地上游荡，吃掉一切活着的东西。
那是所有仍然“活着”的拉什的噩梦。
最初我们躲在地穴的最深处。
当“留存的亡魂”在地面经过时，我们屏住呼吸，然后听见或近或远的惨叫。妈妈会悄声带着我们向万物与命运之神祈祷。她说，只有最虔诚的声音才能通达神的居所。
可当储存的艾德拉草吃完后，我们不得不重新回到地面，在一个个空空荡荡的村庄里躲藏。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碰到一队幸存的拉什，他们邀请我们去他们的聚居地。我当时觉得我们很幸运，可现在我认为这是新的不幸的开始。
第一周也许是怪病传播以来我最快乐的时光。我们有足够的食物，有值得信赖的同族，一起对抗“留存的亡魂”，一起聊天，一起向神祈祷。直到——
直到姐姐的手划破后，滴出了金色的汁液。
一部分拉什四处奔逃。更多的拉什死去的遗存留在大地上，可能是男性，是女性，是成体，是孩子。
我们被“留存的亡魂”围在一顶帐篷里，帐篷下有一个地穴。爸爸找到了尘封的密道，却不愿和我们一起离开。
他对哥哥说：“加尔，照顾好弟弟和妈妈。“
在从密道中回头的最后一眼，我看见爸爸的浑身都是血，而他的眼睛似乎已经隐隐出现了金色的光。
密道通往的是一座高楼。或许是在王都，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只有那个繁华的地方，有这般高的楼。但楼下只有无数的“留存的亡魂”，黑压压的，想要进来。
第二天早上，哥哥提出要检查大门是否需要加固。我希望和他同去。他拒绝了。
当我百无聊赖地和妈妈讲以前我在大地上游历的故事时，楼下发出了巨响。
再向楼下看时，碎石掩埋了门口[3]，“留存的亡魂”暂且向后退却了。
也许是在隐隐约约中感受到了神的讯息，我疾奔下楼。
然后，我看见石块砸碎了哥哥的头。
但石块上并没有染上绿色，而是金灿灿的汁液。
我想哭泣，想走近去收敛哥哥的尸体。
但我只是站在那里。
——我已没有资格做这些了。
而当意识到时，我看见碎石下还压着“留存的亡魂”的断肢。
做了第二层屏障后，我回到楼上。
“加尔呢？”妈妈面对着神像。
我没说话。
“……请求您收留我丈夫、女儿和大儿子的灵魂……”妈妈的声音很轻。
神曾经为我们家带来年年丰收，但那是在怪病出现前，很久很久以前。
但如今，也许神也没办法管到这片大地上的所有悲剧。
十五天后，碎石堆被“留存的亡魂”掘开。
它们像三月同升时的潮水般涌上来。
依靠塔里库存的弓箭，我没有让“留存的亡魂”成功沿着窗户爬上来。
但第二道屏障恐怕只能维持五天，我却陷入了迷茫与恐惧。
密道的出口已经坍塌，塔内的武器只是杯水车薪，食物也即将耗尽。
我祈求神给予我智慧，但就算神也无法解决必死之局。
三天过去了。
恒星的光芒消失了。
楼下传来“咚咚”的响声。
妈妈十分平静。
她对我说：“如果它们要上来，请允许我杀死我们自己。魔鬼无法操纵尸体，不要让其余无辜的拉什因我们成为魔鬼的武器。”
我们握着狩猎用的箭矢，安静地凝视窗外。
这时，我看到了神迹。
神张开双翼，似恒星在山峦上燃烧。
远方泛起了明亮的火光。
所有的事物都已停滞，大地复归宁静。
“留存的亡魂”融于火中，被束缚的灵魂归于隐约的圣歌里。
火像风一样奔跑过大地，吞噬了一切的灾厄。
光明照耀万物，大地露出充满希望的浅棕，传递出神的气息。
神收起羽翼，降临在塔顶。祂注视着，无垠的火将新世界从旧的废墟中解脱，赐予虔诚者光辉的圣荣，拯救受难者的魂魄。
祂向祂的子民走来。
于是，在神圣的火光中，我看到了神的面容。
妈妈与我向神虔诚地跪拜。
一只金色的飞蛾无礼地撞破玻璃，向妈妈飞来，钻入她的皮肤。
神向妈妈看来。仅仅是一瞬间的恍惚，窗边绽出火花，神与祂的神使出现在房间里。
神将手抬起，火在妈妈的身上点燃，慢慢蔓延。
神要毁灭谁，必然有其缘由。但我无比害怕失去我唯一的亲人。
惊慌间，我看见神使向神进言。
那是一种简洁的语言。
神与之交谈。
我在心中祈祷。
神听到了。祂降下了祂的仁慈。火熄灭了。
妈妈呆滞了，张开嘴，金色的飞蛾从嘴中浮出。
神使握住这只渎神的虫，放入裹在圣光中的透明容器。
妈妈的眼睛恢复了清明的水红色。
神使微笑着：“神的孩子，你应像鸟飞向你的山。”
一粒种子兀地出现在我手心。
生机从手心传遍了全身。
神赐予我一粒树种。
“若信仰虔诚，叶可燃尽灾祸；若愿以牺牲，果可孵出神迹。”
神回到了祂的居所。
现在，我将圣物种在神所降临的大地上，发誓以一生守护。
“还好思柔和云金正好在检查站帮忙。如果这种生物寄生了某个S级，麻烦可就大了。”九九翻看着资料。
“爱塔型寄生物，但还没有迭代到能感染SS级的水平。假如这里有能值稍稍高一些的智慧体，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奥卡将玻璃瓶举起，细细观察，“落后的种族。”
“但也有灿烂的文化。”九九抬头看向玻璃舷窗外的星球。
奥卡放下了玻璃瓶：“没有保护的能力也是枉然。”
“所以我亲爱的社长大人才把自己的本源分身种子送给他们了呀！”九九回头，向奥卡眨眨眼睛。
奥卡没有回答。
风吹过茂盛的艾德拉草，带来一阵清香。平坦的大地上，一棵巨树矗立，伸展着红色的叶子。
一位年轻的拉什驾着摩达牛车。牛车上坐着两个戴着草帽和墨镜，身穿白色罩袍的外区人。
“万物与命运之神啊！这星门修了之后，游客可真是又多又不讲理！”年轻的拉什大声发着牢骚。
“确实啊！”坐在车上的外区人讲着一口流利的拉齐语，甚至还带着些方言，“那是什么地方？牛车都排到王都外面去了。”
“这事我可算在行。那是咱这的圣树。当年大浩劫被伟大的万物与命运之神结束时，神亲自将树种给了我爸爸。”他的骄傲溢于言表。
“那你怎么没去神树下当祭祀？”
“万物与命运之神啊！我爸爸认为成年的男性拉什应该到处去游历一下。这几天回来看他，顺便出来攒点钱。”他扬鞭赶牛。
“勤劳的小伙子。对了，聊了这么久，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家中长子，叫加尔就行。”
“真是好听的名字，对吧，社长？”
“是啊，和希望一样美丽。”
注
[1]：拉什将最小的孩子的生母作为所有孩子的母亲。因而本文中的“妈妈”指的是主人公的生母，加尔和姐姐名义上的母亲。
[2]：32区种族拉什，一般是红色眼睛和棕色皮肤，血液是绿色。通常情况下是二手四足，类似马人，擅长狩猎与歌唱，使用拉齐语，科技水平不高，有原始的自然崇拜。成年智慧体普遍为B级，偶有A级产生。具备产生SS级智慧体的条件。
[3]：拉什的塔式建筑一般以植物枝干来建造支撑结构，石材只用作墙面与装饰。主要原因是那里的植物枝干比石材硬度更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