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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甘 心 是 我 的 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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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22-12-16 20:41回复
    1932年六月廿二
    司令府 罗晖君
    他预感一股猛潮——自她眼底始生的、正在暗涌的——即将吞没他,而悬着期冀的心不断攀升,在那一声“五太太”中骤然登顶,然后跌落、下坠、粉碎。
    那些突兀的异感、不安、仓惶都在刹那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罗晖君鲜少如此失态地使人的问句灭在沉默里,他在这一段沉默之中攥紧拳头又松开,随之舒缓出一口气,维系温和语调打发走保姆,才敢颤颤地将不敢置信的眼神再次落在她的面庞。
    “你……”咬出一字,罗晖君发现他很难再呼唤她的名字,同样很难道出一些虚无的、空泛的寒暄或责问。因此他只能向她宽慰,“这里的生活衣食无忧,你不必再为生计忧虑了。”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22-12-16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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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2年六月廿二
      司令府 罗晖君
      “我并非……”悲切的冷浪霎时梗塞罗晖君的喉,拍碎迫切将欲脱口的解释,她的失落与沉重像一把锋利的刃悬在他的脖颈上,于质问声中斩断他的思绪。罗晖君感到话语的艰难,再无意于用精巧的词句维系早已坍塌的、虚无的、赤忱的自己。他的眉心不自觉地蹙起来:“我知这一切非为你本心所趋,但人生在世,谁不为一个‘活’字?”
      “誓青,”罗晖君不敢正视她眼底的赤红,很怕如今鄙薄的低微的魂灵会被那样烫的红燃烧殆尽,因此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肩头,语调沉缓,像叹出一口很长的气,“誓青。你我都逃不脱这般冷血而无情的世俗。”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22-12-16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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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好
        所有凝固的冷夜和朝阳都在这一刻融化,流水似地淌过扈好记忆的土地,滋润深植地下的无名早芽,使它们破土而出,展露在扈好眼前。她的双眼有一瞬陷入黎明前寒夜的昏聩,沉甸甸的重量压低头颅,使视线都被按在圆桌上。下一刻这昏聩便被日出的白光击溃了,扈好支起再次轻盈的目光,向正对面的易唐教官投去。“我或许是目睹黎明降临最多次的人,先生。那里的夜是昏暗的,探路的先锋队最喜欢这样的夜色,因为它们易于伪装,易于隐藏。”
        那些扈好曾经坚守过的夜晚和白日,那些她曾了然于胸的地形,都在此刻汇聚成她双眼中闪烁的光芒——太阳的光芒。“日出的时候很冷,但整个天空都会被照亮,就像战争会有光明的结局。”
        扈好摩挲着红绳,为自己注入一股暖流。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4楼2022-12-16 20: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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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好
          水的腥锈从四面八方侵袭扈好的嗅觉,携着如此强烈的愿望,要扈好深深地将它印刻脑海。这就是离别的味道。涌泪的冲动沿着脊梁回溯而上,像奔腾的浪势要冲垮她心防的堤坝,但那浪却偃息在颈肩两线的交叉点,好像被一股熟悉的、凭空诞生的热流冲散,都殆尽了。汹涌的泪意无法熄灭扈好燃烧的心火,她浑身的血在都因那股热流而沸腾、灼烫,流经心脏时,扈好恍生错觉——葛青的大掌正贴着她的后颈,为她源源不断地注入温热的力量。他们正比肩而立,面朝东方,共同期冀那一轮即将照亮祖国大地的太阳。她耳畔忽然响起葛青的声音,和那首他念给她听的铿锵的诗句:“烧罢!烧罢!烧破世人底梦,烧沸世人底血——也救出他们的灵魂,也捣破他们的监狱!”
          扈好站在此起彼伏的歌声中,流下两行赤红的、滚烫的热泪。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5楼2022-12-16 2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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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好
            扈好在薛意早的哀哭中逐渐逼近坍塌的边缘,她唯有克制躯与魂的颤抖,伸手轻柔地去捧薛意早的脸,使她正面自己,再用指腹撷去泪珠。扈好眉心一跳,将为数不多的光都聚在眼底递给薛意早,温柔安抚:“我不会丢下你的,意早,我们很快、很快就能和大部队汇合,你的腿也会没事的。”像抓住最后一根能够使扈好得以支撑的救命稻草,她的胸腔起伏时就牵引浑身的阵痛,这阵痛源于斑驳的伤痕更源于与她紧贴的薛意早,胜似切肤。“你还答应过要帮我找我的丈夫,你要亲眼看到我们团圆的。”扈好将在眼眶打转的泪逼了回去,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22-12-16 2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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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好
              寒风肆虐着从宽大的袖口和曳地的裤腿钻进衣服里,冻在扈好伤痕累累、几乎没有完好之地的皮肤上,渗透血肉,僵硬骨骼,欲把她一口口拆吞食尽。但扈好早已不怕这凌虐的风了,她不怕残忍的严刑,不怕疼痛的折磨,更不怕即将踏上的这条通往死亡的不归路。
              扈好与易唐先生并肩,一步步踏上高台,正如她当初一步步踏上革命征途般坚定无悔。挺直她的脊,抬仰她的颅,扈好直面她的命运——向生而死的命运。那条红绳被她紧紧攥在掌心,藏在衣袖掩埋之下,化作一条她失去很久的血脉重新回到她的身体,滚烫着;也像一条火引,要她在这里、众人面前完成最后的燃烧。
              冗长的罪状像镣铐哀嚎着,扈好却从那些莫须有的文字间听见了别的声音。她听见葛青为她念的诗句,听见气壮山河的宣誓,听见字字郑重的约定,听见纷飞的炮火,听见遍地的哀鸣,听见很多不同的声音在喊她的名字。最后这些声音都汇入了另一种声音里,那是她们曾共唱的离歌。
              扈好牵着目光往台下去看,从人群中分辨出她熟悉的面庞:意早,迦也,秋色,玉君姐,馥白,新岚姐。她眼神动容,发自内心地笑了:“这一次是真正的分别了,谢谢你们来为我送行。”
              她抬头,仰视着天空,虽然阴沉,但还是有光穿过阴云洒了下来。扈好说:“太阳终究会升起来的。”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22-12-16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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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糜爱
                生的欲望倒如山倾,将糜爱对血液、腥锈、残破的恐怖压灭在掌中紧握的刀柄,掌心的汗渍传导恶心的黏腻,像即将沾染的腥血。糜爱被松绑后几乎是跌撞着来到贺庭面前,所有的力气都凝在握刀的指尖。糜爱的泪抑制不住地泄洪,话语因哭泣而扭曲、破碎:“贺庭……你……别乱动……”糜爱用刀晃悠悠地对准贺庭的眼睛,最后深深地望着那双她曾经迷恋的眼,似乎要把自己刻进去成为永恒。糜爱闭上眼,表情扭曲,颤抖着手准备下刀。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9楼2022-12-16 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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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里斯庭·费
                  特里斯庭是没有翅膀、更不会飞翔的,但莓突如其来的吻使他就在此刻顿悟升空的轻盈,飞跃沙滩、飞跃大海、飞跃云层,成为一缕阳光回落至大地。这短暂的、转瞬即逝的触感却长久地宕机他的脑海,短路他的感官,红晕在他的双颊化开像红墨滴进水中。
                  “……”
                  莓覆盖在他身上的影子很快离去,特里斯庭再次沐浴在阳光里,可他却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再也不需要天上降落的阳光了。那是莓的吻和影子被小心翼翼珍藏的地方,那是太阳诞生的地方,阳光的源泉。
                  特里斯庭发现,原来太阳的颜色是莓果色,阳光的味道是酸中带甜。
                  他像沉睡千年的木头人终于疏通僵硬的关节,直愣愣地从沙滩上坐起来,他如溺水者恍惚,于是莓的话传到他耳中都被泡湿了。特里斯庭任由莓握着手腕,将手伸向湿漉漉的沙堆,理智才逐渐涨潮。特里斯庭盯着莓的眼睛,很认真地说:
                  “这不需要交易,莓小姐,你不必为我停下你的脚步,你去实现你的愿望,我会找到你的。”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0楼2022-12-16 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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