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CP，世界观类似于快穿但不完全是，人物大多有点疯，由于疯所以显得有些渣（？，uus注意避雷～

第一章 何处往生
（一）
风雪卷入鼻腔，刺骨的严寒飘着铁锈的味道。司聿诚皱了皱眉头，无端生出干呕的冲动。
大雪将天地照得亮堂堂，黑色的树桠下全是一望无垠的白。他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自己是在一座巍巍城堡前站着。身边还有不少人，有的人在往里面走，有的人似乎也是刚刚醒过来，茫然地看着一切。
城堡的门口站着个人——说是人，可那厚重华丽的盔甲下竟没有腿，盔甲和“人头”悬空飘在那儿，诡异万分。
“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身体被猛地一撞。司聿诚收回了视线，见身边一个女孩正连连道着歉，似乎是积雪太深，刚刚没站稳。
“没事。”
他说着搭了把手，扶着女孩的胳膊，让她从脚下的雪洞里把靴子拔出来。女孩的长相算不上经验，但眉眼弯弯的，鼻头冻得有些红，看起来柔和可爱，竟让司聿诚觉得有些亲切。
“多谢。我叫林知风，请问您是？”
“司聿诚。”他笑了笑，有些尴尬，“但我似乎介绍不了太多，感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你也不记得了？”名叫林知风的女孩皱起了眉，“我也记不清楚，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可刚刚我听到路过的几个人有说有笑，似乎记得不少事情。”
“确实是个问题。”
司聿诚点了点头，他总觉得眼前的女孩是可信的。
“我们去问问他吧。”
林知风指了指门口的“人”，拉着司聿诚的袖子就要跑过去。
“慢点！”
被这么突然一拽，腹部忽然闪过一丝疼痛。
“抱歉抱歉，我……可能有点激动。”
林知风赶紧收回了手。自己这是怎么了？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明白呢，怎么能直接对刚认识的人上手？
“没有，”深吸了一口气，腹部的不适减轻了不少，“我是觉得雪比较厚，走慢点。你的靴子看起来不怎么防滑。”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知风低下头，积雪将靴子埋了起来，分毫不见。
“我只是觉得正常人走起路来不会走得像花样滑冰。”
越是靠近城堡，空气中的铁锈味越重。
“这位大哥，”林知风拽了拽司聿诚的袖子，“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叫我‘大哥’？我很老吗？”
“不是不是，我叫顺口了。”林知风赶紧改口。也挺奇怪，连记忆都没有，这个顺口是怎么来的？“你说为什么大家都往城堡里面走？如果我就是不往里面走……”
话音未落，她松开司聿诚的胳膊，转身撒腿就跑。
“哎？知……林女士，你行动能不能别这么迅速啊？！”
可还没等他迈出一步，原本站在城堡门口的诡异东西突然冲了过来，一前一后将林知风堵住。
“林小姐啊，你能不能别玩了？”
站在林知风前方的——姑且称之为鬼怪——发出一声哀嚎，竟然是个小孩的声音。
“我？我倒是想玩，可我刚来啊，还没开始玩呢。”
林知风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小姐，看来你被清除记忆了。”站在她身后的鬼怪叹了口气，声音似乎是个少年，“这样吧，我们简单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世界。”
“打住！”
林知风抬手叫停，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换上了一脸委屈。
“这介绍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姐姐妹妹们都有？”
在林知风一系列戏精表演下，两个鬼怪终于同意为二人详细解读。
“此地名为‘溯洄’，”年龄小些的鬼怪清了清嗓子，显得一本正经，“是执念之人需要经受考验的地方。溯洄中有多个世界，在每个世界中，你们要经过贪、嗔、痴三毒的试炼。世界难度又分天、地、玄、黄四级，难度顺次降低，待通过五重世界的试炼方可走出溯洄。”
“提问！”林知风举起手，“请问老师，什么是‘执念之人’？”
“问得好，”小鬼怪抬起下巴，显得有些得意，“‘执念之人’，是指人在濒死时仍有执念，身体受损程度已经给人判了死刑，但由于执念太深，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天地仁慈，为这种人提供了试炼场所，只要经历了试炼仍存执念在心，同时清除恶念，就能逆转时空，获得了却遗憾的机会。”
“懂了，谢谢鬼老师！”
“不是鬼，是灵童！灵童！”
小灵童一蹦三尺高——如果忽略掉她没有脚这个细节。
“灵老师，我有个问题。”司聿诚举起了手，同时暗暗吐槽自己什么时候被带偏了，“所有执念之人都必须要来到溯洄吗？”
“非也，非也。”小灵童摇了摇头，“执念之人需要先经过‘子夜当铺’，若选择进入溯洄，需质押灵魂。出了溯洄的人可以拿回灵魂，没能成功走出的人则——魂、飞、破、散！”
冷风呜呜地吹着，两人似乎对最后这四个被说的声情并茂的词没什么反应。
“没劲的人类。”年纪大些的灵童嘟囔了一句，“好，我们解释完了，你们进去接受试炼吧。不进去相当于毁约，是要接受惩罚的。”
“我接受惩罚，对你们好像没什么影响吧？”
林知风歪了歪头，打量着眼前两个灵童——眼神单纯得像刚毕业的大学生，很适合敲诈些关键信息出来。
“你们大可以放我去，干嘛要拦住我，还给我讲背景知识呢？”
“这……”
两个灵童面面相觑，脸上表情极为精彩——从为难到恐惧，再到纠结，再到恐惧。
“您……您别问了。”两灵童立刻开溜，“我们不能擅自离岗，回去干活了。”
走进了城堡，司聿诚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不，起码败絮的味道没这么难闻。
墙壁和梁柱黝黑一片，像是被烧过一样。家具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窗帘不知所踪，玻璃被砸得一块一块的。
更渗人的是地上莫名的暗红色。
一股酸意骤然涌上胃底，顾不得太多，司聿诚跑到墙角就是一阵干呕。
还好，还好没吐出什么。他自诩大心脏，但不知为何，很不想在林知风面前丢面子。
“你还好吧？是不是在外面站得久，着凉了？”
林知风快步跟了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司聿诚听见一声“可这也没热水”的嘀咕。
“没事。抱歉，失态了。”
司聿诚握紧了拳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小腹那里怪怪的。
“我们上楼吧，”他拍了拍林知风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我刚刚看到告示，二楼有人讲规则。”
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二人同时吸了口凉气。
真的是凉气。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地面是纯洁如镜的冰面，四周墙壁似雪，天花板上还挂着冰雕吊顶，巧若天工。
“欢迎进入世界。世界名称：冰封极北。世界难度：黄。”
这声音不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像是来自于脑内。大厅内的人都停住了脚步，神色肃穆。
只有林知风在左右横跳。
“别乱动，认真听！”
司聿诚抓住她的袖子，瞪了一眼，然后自己愣了一下。似乎又僭越了，但自己就是管不住。
不过还好，对方似乎也没感觉到什么不对劲。
“我感觉这玩意像蓝牙，”林知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声说，“我看看屋里不同地方信号质量是不是一致。”
“滋——”
脑内音突然发出尖锐电流声。
“请各位参与者认真听取规则，不要为难技术部门。”
“切，看来也不怎么样。”
林知风小声嘟囔了一句。司聿诚向前一步，将林知风挡在了身后。几个面相不善的人正投来恶狠狠的目光。
真是的，不让人省心，又当显眼包。
可是……为什么会说“又”？
“故事背景介绍：北地国度地处极寒之地，数百年来人们安居乐业，与世无争。可二十年前，南方部族入侵了北地，占据良田，烧杀抢掠，一时间血流成河。北地之主艾德里克王子卧薪尝胆，韬光养晦，誓报血仇。如今艾德里克王子还需要五十名将军，跟随王子共同南下讨伐。
“参与者任务：第一阶段，博弈。目前共有参与者五百名，每人兵马100单位，粮草100单位。参与者需参加游戏，在一个月内收集兵马至少400单位、粮草至少400单位，方可进入下一阶段。时间截止未集齐者将被淘汰。游戏持续时长：30天。
“第二阶段，铸剑。参与者需进入深山接受考验，与猛兽搏斗，与灾害抗衡，存活至游戏结束，未存活者直接淘汰。游戏持续时长：三个月。
“第三阶段，逐梦。余下参与者自由活动，若游戏结束前剩余参与者数量大于50人，判定为全员淘汰。游戏持续时长：八个月。
“三阶段任务完成后，剩余参与者将跟随艾德里克王子南下出征。战争结束后存活者最终通关，无论战争是否胜利。
“第一轮游戏分组将在一小时后进行，届时请参与者准时到达此房间。”
话音刚落，镜面般的地上忽然出现了巨大钟表的影像。一小时的倒计时已经开启。
“故事很烂啊，”林知风揉了揉太阳穴。不知是不是游戏管理者在针对她，她感觉自己的脑内音格外刺耳，“说白了就是他杀加上自相残杀。一开始的游戏估计是零和博弈，说白了也是自相残杀。”
“……都自相残杀了，你能不能表现得认真点？”
“对不起，似乎紧张不起来，”林知风耸了耸肩，“就好像……虽然完全不记得了，但之前应付过不少这样的事。你紧张吗？”
司聿诚摇了摇头。
“说不定在我们失忆的那段时间里，我们是满级大佬呢？”
林知风说着，拍了拍司聿诚的肩膀。
“我去其他地方逛逛，你去不去？”
“一起吧。”

城堡内比二人想象中要大。十多分钟过去了，走廊似乎还是一眼望不到头。
“这似乎都是宿舍，”司聿诚说着，拽了拽门把手，“这个坚固点。可以住。”
“真要杀起来，恐怕不是一道门就能阻挡的。”
林知风挠了挠头。她想找的是枪械库，但故事背景貌似是个冷兵器时代，看得到的武器就只有刀剑。
“这边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换个方向走吧。”
何况前面的味道不太妙……司聿诚感觉自己有些奇怪，明明也不算什么特别可怕的味道，可他闻了就是抑制不住地反胃。
“好啊，走吧。”走了两步，林知风又回过头来，“你能记住路吗？”
“没问题。走吧。”
西侧的走廊比南侧丰富得多，档案室、图书馆、资料室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能喝下午茶的小阳台。
这边的参与者也比南侧多不少。他们大多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讨论，有的群体人比较多，目测有十多个。
看看周围，再看看自己身边，司聿诚不免有些担心。
“咱们找人说说话吧。下面的试炼毕竟涉及合作，多认识些人总没错的。”
“我不去，”林知风拒绝得很干脆，“我社恐。”
“你社恐？”
司聿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人面对人群没有丝毫的紧张。
“你是有了别的计划了吧。”
这话一出，司聿诚自己都被震惊了一下。他似乎对林知风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只不过忘记了这信任到底来自哪里。
“是，”林知风倒也不遮掩，“大部分人都保存了记忆，每个世界的时间线又这么长，不可能不形成组织。我想看看谁能当个介绍人，让咱们直接加入到组织里面去。”
正说着，一个身影忽地从两人之间窜过去。
“你站住！”
林知风大喊一声。司聿诚转头看过去，却见她不知何时躺倒在了地上，呈现出标准碰瓷势。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实在对不起！”
那身影慌慌张张地跑了回来。看起来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打打着唇钉，头发乱哄哄的，大概是某种看不懂的时尚，上衣铆钉下身铁链，一副叛逆样子，说话却异常有礼貌。
“哎呀，我这波棱盖啊——”
这演技看得司聿诚脊背发凉。
“要不……要不我们一起去找‘伊甸’的人？他们有药品。”
“好！”林知风嗖的一下跳起来，“小伙子，有前途！”
少年带着他们在楼里绕来绕去，推开一道道暗门，似乎对这里熟悉的很。
“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
听了司聿诚的话，少年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是‘伊甸’的人告诉我的。他们有很多人，根据这些人的经历整理了信息库，所以对每个世界都很熟悉。”
“对每个世界都很熟悉？那么世界的数量是有限的，并且会重复出现？”
“是这样的。”少年连连点头，“有时候会有新增世界，但新增数量极少，只要定期更新一下信息库就可以了。”
司聿诚点了点头：“伊甸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这……这没法说啊，这里的时间都是乱的。”少年挠了挠鼻子，似乎有些为难，“你看，时间一到大家都被投到各个世界里，这些世界的时间流逝不完全相同，所以我们也没法说过了多久。”
“明白。对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程敖云。叫我小程就行。”
这样看来，“伊甸”的维持需要一个强大的核心，才能消除大家的猜忌，达成共赢。这样的组织是如何建立起来的？核心是否改变过？又是怎样的人才有能力建立起这样一个组织？
司聿诚感觉需要想的东西更多了。而身边的林知风沉默着，一路一言不发。
打开最后一道暗门，门口熙攘的场景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放眼望去百十号人聚在长长的餐桌两侧，有说有笑，丝毫感觉不到紧张。
“两位稍等，我去告诉老大。”
程敖云说完就往人群里跑，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林知风顺着长桌，边走边看。有人在吃东西，有人在聊天，甚至还有人在打麻将。桌子尽头处还坐着个穿白大褂的人，看着像个医生。
“奇了怪了，就我们俩什么都不记得吗？”林知风回过头，看向司聿诚，“大哥，你是不是腰不好？”
“好着呢！”
司聿诚赶紧放下揉腰的手，一脸气不过。
“开玩笑嘛，看你一直阴沉着脸，以为你面瘫了。”
林知风说着，顺手从旁边偷了块黄油曲奇，走向人群中一个显得格格不入的女人。
“姐姐，我和我朋友刚来，还不太懂规矩。请问要加入伊甸，需要我们做什么呀？”
那女人看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像带着冰凌子一样，冷得人直打哆嗦。
“伊甸欢迎所有人，前提是你们有强大的念力。一会儿你们接受念力考核，通过考核则正式加入伊甸。”
“这样啊，”林知风点了点头，“那……”
“知风姐，聿诚哥！”程敖云跑了过来，气息还有点喘，“聿诚哥，老大同意你加入。知风姐，需要问你一个问题。”
“问我？”
“对，”程敖云犹豫了一下，“老大问你，时间的开始在哪里？”
“啊？”林知风被问得一脸懵，“这是什么题，物理题还是哲学题？”
“回答错误，”程敖云摇了摇头，“抱歉，老大说答错了就不能加入，要等下次。聿诚哥，请跟我来。”
司聿诚转头看向林知风，得到了一个潇洒的摇头。
“你去吧。我正好四处看看。”
喧嚣人群的尽头是一道门，门缝上结着冰晶，三尺之外感觉得到寒冷。
“聿诚哥，你自己进去吧。老大不让我们这些人进。”
门打开一条缝，程敖云向后退了两步。
司聿诚走进了那扇门。脚后跟刚过门槛，身后就响起“咔嚓”一声。眼前的房间布置极为简洁，几个木箱放在废旧的木桌旁，充作凳子。那里坐着个人，面容清瘦，三七分的刘海盖过眉毛，狼尾发梢刚刚过肩。他穿着件有些宽大的西装，显得空落落的，只有腹部有些突兀地鼓着。
“司聿诚？”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从桌子底下踢出来一个木箱，“可找着你了。坐。”
司聿诚有些拘谨地坐下。面前的人看着不坏，可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重新认识一下吧，在下‘伊甸’首领，陈鹤轩，念力为‘千钧’，增益类。你呢，我记得念力叫‘乐忘忧’，耐力型。”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推到司聿诚面前。司聿诚看了一眼，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勉强认得出是“让我去死”四个字。
“这是林知风之前给我留下的。很奇怪吧，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不过请你放心，不让她加入‘伊甸’在她计划之中，并非有意针对。”
“除了相信你，我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司聿诚拿过纸条，轻轻地笑了。
“不乱问是个好习惯。”陈鹤轩站起身来，理了理刘海，“再给你讲一下吧。来到溯洄的人由于执念太深，大多会产生‘念力’，是一种和执念有关的能力。比如我的执念是关键时候别掉链子，所以念力是‘千钧’，危机时刻可以使自身能力获得极大的增益。你的执念估计是不要被痛苦干扰之类的，所以念力‘乐忘忧’可以让你在受到损伤后屏蔽痛苦。”
“你之前这么了解我？”
司聿诚皱了皱眉。
“怎么，你以为你是第一天来？”
陈鹤轩叹了口气，大概是觉得解释起来有些烦。
“简单说吧。在这里游戏失败有两种后果，一种是魂飞魄散，另一种是抹除记忆，重新开始。你呢，早就来了。估计是失败了，重新回到了最简单级别的世界。”
“那么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司聿诚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你看起来记忆很多，能力也很强，为什么还在这个‘简单级别’的世界？”
“我？”
陈鹤轩笑了，似乎有些嘲讽。
“我可是伊甸的首领啊。我与鬼差谈判，获得了在主世界和副本世界穿梭的资格。当然了，谈判条件就是我不要带着人闹事，并帮他们控制住这里的不安定分子。”
“这么说来，你是个傀儡？”
“那你可冤枉我了，”陈鹤轩嘿嘿笑了两声，“我只是在维持秩序，外加提高这里参与者的存活率呀。那些不安定分子，就算我不拦着他们，他们不还是会被鬼差打得魂飞魄散？”
司聿诚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得，我也只是受人之托，把该说的说一遍。”陈鹤轩的语气没什么变化，却似乎是下了逐客令，“还有十来分钟就要分组并讲游戏规则了，你们最好先回去。还有，”
他走进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个长方形的小盒子塞到了司聿诚手里。
“对自己的身体最好有点认识。”

司聿诚找到林知风时，她正和那位冷脸的女士聊得热火朝天。
如果说显眼包是林知风的舒适区，那么社牛大概是她的统治区。
“司聿诚？”远远地，林知风朝他招手，“这是钱海安，之前是大律师。我刚刚在听钱姐聊一个财务侵吞案呢，你要不要来听？”
“抱歉，下次吧，”他走过来，轻轻拽了拽林知风的袖子，“出来一下，有些事情。”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门内喧嚣的世界仿佛一下子消失了。四周笼罩着死城一般的肃杀。
简单复述了一下陈鹤轩讲过的话，司聿诚看到林知风的眉头逐渐蹙了起来。
“所以我是在下一盘大棋吗？那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失忆，还搞个谜语人来交代背景？我脑子有泡啊。”
“别这么说自己。”
虽然已经习惯了林知风的说话方式，司聿诚还是听不惯她对自己的贬低。
“好吧，之后再说。咱们先回去，看看游戏规则是什么样的。”
林知风拉着司聿诚的袖子就要往回走。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诶，你东西掉了……这什么，验孕棒？！”
“别喊！”
司聿诚一把捂住了林知风的嘴，却把验孕棒塞进了口袋更深处。
大厅里的声音渐渐消散，大概是参与者都陆陆续续回到了二楼主厅。
“人都走了，出来吧。”
墙壁出现一道裂痕，接着整块墙壁旋开，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辛苦。”
墙壁背后的人走到灯光下。是个卷发的女人，栗色的头发披在酒红色的风衣上，站在那里就是一团火光。
“李墨濯，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
陈鹤轩一脚把碍路的木箱子踢到门口，哼哼唧唧地走过去。
“这次将近一百个‘无念者’，还有一百多个被抹了记忆什么都不懂的，累死我了。”
“得了吧，”李墨濯捏了捏陈鹤轩的脸，“我看你见十个怼九个，有劲头得很。”
“嗯？是吗？”
他环住李墨濯的肩膀，刘海垂下来挡住了眼前的灯，眼底却有什么在炙热燃烧着。
“你还没试，怎么知道？”
“别闹，”李墨濯推了他一下，可他抱得那样紧，根本推不动，“先说正事。”
“这就是最正的事啊。”
陈鹤轩的声音丝丝缕缕地在李墨濯耳边缠绕着，一根看不见的丝带将两人捆绑在一起。
“都七个月了，稳得很。”他的气息喷在李墨濯的耳朵上，激起一片潮红，“首领，你可是好久，好久，没有碰过我了…… ”
二层主厅里陆陆续续站满了人，巨大的倒计时钟归零后，脑内音如约响起。
“第一轮游戏：狭路相逢。
“游戏规则：20人为一组进行游戏。玩家领取100兵马票与粮草票前往游戏场地，在场地中对同组玩家进行投票，每人可投出10票，投票可重复，投票截止时票数最高的两名玩家平分在场所有参与者的兵马票与粮草票。从现在开始到投票截止，时长为8小时。未投出票数将作废。本公告发布后，主厅东侧连廊房间将开启，每房间为一个游戏场地。玩家需自行前往场地参与游戏，走错房间则成绩无效。接下来公布您的组别——”
一个醒目的7字出现在司聿诚眼前。
“你是第几组？”
胳膊肘被碰了一下，林知风正一脸笑意地看着他。
“第七组。你呢？”
“我也是诶！”
人群开始向东侧的门涌动，两人挤在人群中，被裹挟着无法驻足。
“三号……五号……在这！”
房门几乎是被撞开的，没等两人反应过来，身后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两人挤进了屋内。
“磨磨叽叽的，这是第七组吧？”
身后响起了一个毫不客气的浑厚男声。一个有些秃顶的胖子把林知风拨到一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是，”林知风好像毫不在意似的，向秃顶男伸出手，“你好，我叫林知风。您贵姓？”
“我胡国富。”秃顶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所以什么意思，我们这就开始投了？”
“Maybe。”
林知风看了看周围。这像是个废弃的会议室，一张长桌摆在这里，没有记分板，没有倒计时，没有主持人。
“嗯……我投一票给司聿诚。”
话音刚落，一个红色的光圈凭空出现，绕着三人转了一圈，落到了司聿诚的头顶。
“是这吧？”“应该是吧。”“什么应该啊，这不写得清楚。”
砰地一声，门再次被撞开，四个人踉踉跄跄地跌进来。
“怂包，在那站那么久不敢进门，我被堵在哪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骂骂咧咧。二人看过去，竟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小程？”
“呦，知风姐，聿诚哥？”
程敖云的头发有些乱了，却显得更加张扬。
“你们……认识？”
旁边一个看起来二十左右的小女生一脸懵，似乎还没太搞懂情况。
“刚聊了几句，放心，都是好人。”程敖云看了林知风一眼，小声补了一句，“但是别碰那个姐，她碰瓷的时候嗷得像尖叫鸡。”
“可以了，这游戏不需要费那么多口舌。”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程敖云拉着旁边的小姑娘多到一边，还蹲在门口擦皮鞋上的灰的西装男、低着头似乎有些害怕的小眼睛也赶紧闪出一条道。
一只红底高跟鞋踏进了门。一位戴着墨镜、一头短发的酷姐带着两个有些畏手畏脚的男人，背着光走进了房间。
这气场。林知风仿佛幻听了他们自带的BGM。大概是《姐就是女王》那一类的。
十个人在桌边落座，空气一时间沉寂，十分尴尬。
“要不……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程敖云旁边的小姑娘眨了眨眼，一脸大学生式清澈的愚蠢。
“嗷——”
林知风突然抬起头就是一嗓子，气势堪比哈士奇。
“我是社恐啊啊啊——”
说完，一个白色的身影像大扑棱蛾子一样，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夺门而出。
“……我作证，她是真社恐。”司聿诚清了清嗓子，边说边寻找自己可以钻进去的地缝，“那我先来自我介绍吧。我叫司聿诚，大概是被消除过记忆，不太记得自己的身份。刚刚跑出去的那位是我刚认识的……路人，叫林知风。”
“噗！”程敖云差点没绷住笑，“我是程敖云，念力为‘迅捷‘。正如你们所见，我是闪电一样的男子。如果大家能够投给我宝贵的一票，那么我一定会获得大家的一票。我的发言结束，谢谢大家。”
“大家好，我是沈初双。”旁边的小姑娘开了口，“我应该是第一次来，我好像没有什么念力。但如果大家能投给我，那么我将努力……嗯，努力……”
“你努啥力啊，又不是竞选班长。”
程敖云一脸欠揍地笑了两声，椅子往后一靠，双脚砰地一声放到了桌子上。
“诶，自带光环的大叔，该你了。”
“游戏是不是开始了？”
“好啊你！”
一阵温暖的刺痛从下唇传来，李墨濯吸了口气，噤住了声音。
“首领，你好不专心。”
陈鹤轩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力道却丝毫不减，顺便将圆隆的肚子往李墨濯手里送了送。
“就是好奇死丫头能整出什么新活。嘶，胡闹！”
她似乎惹怒了对方。热切夹杂着狠劲在他眼底的那片海沉淀、荡漾，再山呼海啸地拍打着海滩，世界为之震荡。
肚子被压在两人之间，有些变形。他咬住李墨濯的耳垂，炙热的体温将人包裹。
“大小姐，到底谁在帮着你运作伊甸呀。”
成熟的果实从树梢落下，砸破水面的平静，激起层层红色的涟漪。
“不是说好了，只能想着我。”
又一个贪恋的吻落下，他的气息成为真空世界中唯一的给养。
“说好了的，只能想着我。”
“我回来了！”
房间门又被大力踹开，林知风逆着光站在那里，摆出一个亮眼的pose。
然后被反弹回来的门狠狠砸到。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林知风，什么都不记得，请大家多担待。”
说完，她环顾了一圈，仍然只有司聿诚的头上两着一个光圈。
“怎么，我出去了这么久，你们都还没投票？”
“冷静，冷静。”
司聿诚抓住了林知风的手腕。倒不是因为怕丢脸——现在丢脸就像吃饭一样简单——而是感觉她现在的演技有点牵强，再演下去反而令人生疑。
虽然不懂她要唱哪出，但配合一下，他是没有意见的。
“冷静着呢，不用担心。”
她没有甩开他，保持着手腕被抓住的状态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在思考什么很重要的问题。
“我发现我想不出来。所以——”
林知风看了一圈，忽然笑了。
“乱投了啊。我自己一票，小程一票，小程旁边的小姐姐一票，还剩六票——
“胡国富，你胖，六票给你。”
话音刚落，九个光圈飞来，找准了自己的位置。胡国富那边瞬间红光闪闪，令人看着眼红。
“我的任务完成了对吧？那我先睡了。”
咚的一声，林知风趴倒在桌子上，似乎真的睡着了。

“这就……投完了？”
程敖云把脚从桌子上拿下来，看着林知风，一脸不可思议。
“睡眠质量这么好的吗？”
小眼睛仔细端详着林知风，是睡着了的没错。
“好了，不必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吧？”
咚咚咚，木桌被敲击三下，一直沉默着的墨镜女发话了。
“这是黄级世界，也难怪，你们似乎对溯洄还不太熟悉。”她摘下眼镜，下巴微微抬起，环视着众人，“在非致命游戏中输掉的参与者会被抹除记忆，从黄级世界重新开始参加游戏。虽然记忆被抹除，但毕竟心智受到过影响，难免有些不正常。往后的世界中，疯癫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没必要管他们。”
沈初双看了看墨镜女，又看了看林知风，暗暗咽了一下口水。
她记不清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肌肉记忆或眼熟的感觉，这里也没有人认识她。自己仿佛是掉进了一个狼和疯子同笼的地方，每个人都大有来头，只有她是白纸一张。
“嘿，嘿！”
一张手掌突然飞到眼前，吓了沈初双一跳。
“怎么，怕疯*子？”程敖云在一旁笑嘻嘻，仿佛这只是同学聚会上的一场桌游，“要不要跟着哥，哥带你？”
“你？”
沈初双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笑得贱兮兮的人。眼前的人身材偏瘦，头发压缩一下应该就到不了180，一双手比寻常的女生保养得还要白皙，一看就不是个能打架的主。
“干什么呀，这样看着我？”他似乎被盯得有些心虚，“是不是觉得我不能打？没关系，我跑得快着呢，人送外号‘神行小太保’！”
沈初双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程敖云似乎也不生气，转过头去看着墨镜女。
“姐，你进来就神神秘秘的，刚才自我介绍也不发言，我们很难信任你啊。那这票可就……”
“可就怎样？”
透过墨镜，众人几乎感受得到后面那两道嘲讽的眼神。
“每个人都想多得票，于是每个人都会把票全部投给自己，不对吗？你们是否信任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屋内的氛围变得微妙。墨镜女说完这话，胡国富头上那六个红色的圆环显得格外扎眼。
如果真的按墨镜女说的那样，那么胡国富将会是毫无悬念的第一，而程敖云、沈初双、司聿诚作为并列第二，将会共同瓜分奖励。
“等等，”虽然不太能想明白游戏该怎么玩，程敖云已经从众人不善的目光中感受到了什么，“我投知风姐一票，这样我的票数不占优了。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
话音刚落，又一个红色的光圈在林知风头上亮起。
“浪费一票。”
沈初双听到身边的西装男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我是这样想的。”沈初双举起手，声音带着些颤抖，“要不我们就把票平分了吧，这样大家的资源都不变，等之后有那种能从——主办方手里赚到资源的游戏，再各凭实力，可以吗？”
“沙茶吧？”胡国富一拍桌子，桌子上的浮灰飞了起来，“但凡有两个人不按你说的来，那两个人都能占尽好处！”
目前来看，程敖云主动放弃优势，沈初双大概也会放弃，第一和第二毫无疑问会是司聿场和胡国富。
不，不对。司聿诚看向西装男、小眼睛和墨镜女身边的两个小弟。能从游戏中直接获得奖励的只有前两名，那么这些注定没有胜算的人会做什么？
手上的票，现在是否可以成为游戏过后交易资源的筹码？
而现在看来最有可能买票的……
司聿诚看向了墨镜女，正对上黑色镜片后投射来的目光，顿时寒毛耸立。
她和两个跟班毫无疑问是联系颇深的，把两个同伴的票买过来并非难事。
她只需要卖七张，还剩三张可以出售，但应该是卖不出去把，毕竟哪怕是司聿诚买，票数都挤不进前两名。
她会以多少资源来买呢？两个人本来就赢不了，卖出去相当于没有任何损失，再者桌子上还有另外两个潜在卖家，一张票的价格不会高。
不对……可以非常高。
司聿诚忽然明白了墨镜女为什么会盯着自己。
她阵营中的30票，完全可以卖7张给司聿诚，卖8张给任意一个人，只要将胡富国从前二的位置上挤下去。程、沈二人不参与，胡富国和司聿诚舍不得卖自己的票，被选中参与竞争的人也舍不得，这样场上墨镜女之外有可能卖出的票还有10票。如果这个人足够聪明，他可以与墨镜女合作，通过限量太高票价，一起赚个盆满钵满。
但万一场上没有这样的聪明人呢？或者说如果墨镜女想要通吃呢？
“MD，没想到被一个疯女人搞成这样。”
司聿诚听到西装男压低声音，用最窝囊的姿态放了句狠话。
有些人真的活该发不了财。想到这里，司聿诚轻轻摇了摇头，腿上却忽然被戳了一下。
在桌面的掩护下，林知风的手往司聿诚的方向点了一下，她自己也不知道点了哪里。
在确定触碰到了司聿诚的身体后，林知风用指尖写下：1 2 3
司聿诚一脸问号。
一二三……难道是说这里的三毒？
贪嗔痴。拒绝平均资源是“贪”，那么现在该上场的，是不是“嗔”？
能领会到林知风的意思，司聿诚怀疑自己脑子也要不正常了。
“说什么呢？别光说给自己听，说出来也让大伙听听！”
司聿诚看着西装男，一脸不嫌事大的样子。
“就是就是，”程敖云似乎也来了精神，“有什么是我们听不得的？”
“没说，”西装男哼了一声，“管我干嘛。”
“呦呦呦，没说～”司聿诚震惊于自己能发出这么阴阳怪气的声音，贱得他想给自己一巴掌，“我可听到了，怎么，没占到便宜，酸了？”
“神|经|病吧？”西装男小声骂了一句。
“怎么，酸|鸡没占到便宜，开始乱咬人了？”司聿诚看着他，一脸笑嘻嘻。
“MD你有毛|病吧？我招你惹你了？”
西装男腾地一下站起来，整个桌子差点被带飞。
“你急什么，怎么，戳中你痛处了？”
司聿诚说着，指了指沈初双。
“你看啊，反正你注定拿不到资源了，不如把票给这个小姑娘，也不算浪费。”
“神|经|病！我把票扔阴沟里也不听你的！”
“口嗨不算本事啊，”司聿诚说着，想学着程敖云那样把脚翘到桌子上去——那样大概更气人——但刚抬起腿，腰上忽然一阵酸，表情差点都露馅，只好作罢，“有本事你真扔啊。”
“疯|狗吧你，上来就咬人？”西装男狠狠地啐了一下，“10票！投给这个姓林的疯婆子！”
要不是一直留意着，司聿诚很难捕捉到墨镜女嘴角一闪而过的轻松。
“嗯？吵起来了？”
林知风抬起头来揉着眼睛，俨然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
“没吵，”司聿诚摸了摸他的头发，顺手给她按摩了几下肩颈，“睡你的。”
“行……不对，你干啥呀，你是我什么人？”
“我……养猫的，顺手了，不行吗？”
司聿诚赶紧收回了手。这动作几乎没有经过大脑，似乎就是很顺手，于是都给做了。
“哎，不睡了。两个小时过去了竟然只有两个人投完了票，游戏截止之前能投完不？”
“还关心起游戏来了？”
西装男哼了一声，似乎还是很气——但是怒气值降低到了一个窝囊废能够承受的数值。
“我也觉得这样怪没意思的，”程敖云说着，站起身来，“剩下9票都给我自己。我想好了，不就各400券吗，好几轮游戏，还能挣不来？懒得和你们浪费时间。”
“小子你去哪？”胡国富恶狠狠地盯着他，“不会要临阵脱逃，最后不给券了吧？”
“逃毛线啊，”程敖云笑了，“我去上厕所。”
“那个……”林知风打断了他，“我们都挂了，所以理论上来说并不需要上厕所。”
“哎呀姐，你怎么跟着他说话啊，我就出去转转。阴魂也需要呼吸点新鲜空气啊。”
“别走远，”林知风透过走廊窗户看了看，“没什么维持秩序的‘工作鬼员’，这门被特殊加固过硬闯进不来，走廊里有没有危险可就不好说了。”
“那……”程敖云犹豫了一下，还是有些打怵。是啊，规则里没说不能抢劫啊，“那我不去了吧。但是我也要睡觉。”
“我……我的1票给知风姐，9票给我自己。”
沈初双说完，拽了拽程敖云的袖子，两人躲到墙角看戏去了。
“嘶……这不对啊，”林知风看了一圈，挠了挠头，“我都发疯了竟然拥有了13票。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发疯的人运气都不会差？”
“你运气确实不差。”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桌子另一边传来，墨镜女推了推墨镜，似乎对目前的情景很是满意。
“我们这有30票，5票给林知风，6票给司聿诚。”
说着，她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叠四四方方的东西，展开来竟然是未签的——游戏分项物资与主材料转换协定。
“‘暗影’的合同，落笔生效，童叟无欺。怎样，有没有人想要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