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的灵魂是21克，那……”
“什么？”她问。
我从后面搂住她的脖子：“那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身体应该会消失42克。”
她笑了一下：“嗯，你算数不错。”
“我想想，我到时候要怎么离开呢？你希望牵着我还是希望被我抱着？”我问。
“要不这样吧，你踩在我的肩膀上，然后你做那个超人飞天的手势。”
我疑惑：“为什么不是你踩在我身上？”
“因为这个姿势太丢脸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捏住她的脸：“好啊你，丢脸的动作都让我做。”
“嗯。”
我指指我的右脸：“你亲我一口，我就答应你。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好吧，不随便先生，我付双倍报酬。”
“那我要左边一下，右边一下，要对称。”我指指点点。
“成交！”

我好久没有闹她了，今天有点皮痒。于是，我钻进她的被子里：“姐姐，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嗯，坚持今天一天，明天就可以休息的日子。”
“不对，是今天还像昨天一样爱你的日子！”我钻进她的怀里，“你有多爱我？”
她伸手抱紧我：“你猜猜。”
“我猜你很爱很爱我。”
“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不要奖励。”
隔了一会儿，她说：“你要冷静一点，不要打这么直的直球，我需要情绪稳定，不能狂喜。”
我顿时一个旋转，带着她在床上滚来滚去。
“冷静。”
“可是你说你狂喜欸！这不是在说，你非常喜欢我吗？”
“我前半句你是一点没听进去是吧？”
“嗯嗯。”
“嗯嗯你个鬼啊！”
“对，我是姐姐的黏人鬼！”
“得了，我今天都不用灌咖啡提神了。”

她关上门，靠着门坐在地上。我递给她一支棒棒糖，靠着她坐下。
她接过棒棒糖，小声抱怨了一句：“会长胖的。”
“这里是避风港，放心吃。”
她拆开糖纸，把糖含进嘴里：“是啊，这里是一场梦，梦里怎么会长胖？”
“世界是虚假的，爱是真的。”我说。
“我真希望永远待在这里，屋外风雪真大。我总希望自己是一个勇敢的人，但是好像并不能如愿以偿。我总是躲起来，躲进这里。梦消失的时候，世界就空空荡荡的了。”
“我一直陪着你，哪怕你没来到这里。”

“我要跟你说个小秘密。”
我凑过去：“什么？”
“我真的好讨厌英语。”她说着说着开始抹眼泪，“学不会，根本学不会。我一个字都不认识，我是文盲。我不想学了呜呜呜呜。”
我拍拍她的背：“快和我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
“我辛辛苦苦背了一礼拜的单词，一去看阅读，里面都是固定搭配，我一个都不认识，白背了。”她越说越伤心，“然后，我说要去补语法，还被阴阳了一下。这种小事按道理来说确实没什么好生气的，但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我有点破防。”
“好了好了，不哭了。”
“再不哭，我就要抑郁了。”
“明天是周日，放假了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要把所有闹钟全部关掉。”她一边哭一边关闹钟，“明天睡醒了再去解决这些问题，今天已经复盘过了。”
“支持！”
“我有种暴饮暴食的冲动。”
“不行！！！”我化身尖叫鸡。
“你也不准我吃东西！”
我点头：“对。”
“嗷——”
“哭也没有用，赶紧把你这种想法拍死。”我冷酷无情。
“好吧。啊，我哭够了，精神状态美丽多了。我要想想怎么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了，其实我有点思路。因为我不知道哪个更适合我，所以我打算每个都试试，我把要用到的材料都找好了。”
“你又拿自己做实验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情更好啊，我撑不下去了就多哭两下，嗯，就是这样！”

“你最近总是哭。”
“啊，对啊，其实还是有压力的。以前我还能用干饭缓解压力，现在这不是被你管得死死的吗？那我只能嚎了。”
我问：“有这么大的压力还是要继续前进吗？”
她双手托着下巴：“因为我有愿望想要实现。”
“什么？”
“我想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名字旁边。”她笑说，“这是一件需要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还有别的原因吗？”我问。
“那你不准笑我。”
“不会。”
她叉腰：“我要发我自己的光，嗯！”
“什么样的光？”
“我觉得橘黄色就不错，这是很温和也很温暖的眼神。”

她：“戒掉刷视频和刷帖子之后，我的人生空荡了好多。”
我指指枕边的书：“已经无聊到看书了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前真的不会看。除了书，还有讲座和新闻可以看。如果每天不看这些，是真没什么好做的了。放假放得我挺无聊的。”
“那我们继续？”
她疯狂摇头：“不不不，我还是有事要干的。”
“烤蛋糕给我吃怎么样？”
“那我找找我上次写的步骤。嗯，我还没有磨咖啡豆，今天不磨，下周就没得喝了，可以在烤的空档磨——不对，今天还没到一个月！说了不吃就不吃。”
我提议：“那烙几个饼吧！”
“边做还能边听听讲座。今天不用写这周复盘，周五就写过了。但是我又碰到了一些新的问题，嗯，这些下周一起写上吧。”她说，“要不我和你讲讲我昨天晚上想到了什么。”
“细说。”
“之前我们都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但是这句话其实是有局限性的。”她说。
“欸，这样的道理也有局限性吗？”
“是的，所以不要随便听别人说什么，就觉得它是正确的。在三观没有完全建立的人面前，就不要讨论什么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因为反面例子会摧毁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观。我说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吧，几年前不是很流行对光伟正、善良的主角进行批判吗？批评这些主角慷他人之慨、软弱之类的。这其实对一些有过这种想法的大人来说是很好的，能帮助他们辨证地看待这个问题。可如果是一个小朋友，你告诉他，善良的人是对的，邪恶的人也有他对的地方，那他怎么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呢？最后就变得奇形怪状的。”
我闻言笑了一下：“奇形怪状是在说你自己吗？”
“嗯，我深受困扰。某些社交软件刷多了是这样的，而且我喜欢两边的脑回路都瞅瞅，然后发现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好像都没有错，这个时候，我就不知道怎么评判了。所以，我决定不刷这些软件。”
“这也是个好主意。”

她说要做手擀面给我吃，第一步就是打开某书搜教程，第二步喊“妈！”。开玩笑，第二步就是去找材料。
妈妈帮她把面粉找了出来，她愣了一下，问：“这是小麦粉？”
我：“……”
妈妈：“这难道还是用水稻磨的吗？”
我：“有没有一种可能，面粉就是小麦粉？”
她：“哈哈。”
在醒面的空档，她照着教程炒番茄肉酱。她舀了两勺腌好的肉片，问我：“你看这么多怎么样？”
我还没回答呢，她就自问自答上了：“我觉得还要来点。”
于是哐哐一斤肉消失在碗里。
我扶了扶眼镜：“家里进贼了。”
“什么进贼？不要乱说，我只是比较喜欢吃肉！！！”
炒完肉酱，她有点郁闷地问我：“为什么别人炒出来的都那么红？”
“你是指的这碗肉里找番茄的番茄肉酱吗？”
“哈哈。”

“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她说。
“是什么样的？”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我是真正相信要做一个善良的人，要乐于助人，要尊老爱幼，不歧视弱势群体。那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候我还在读小学。现在我是一个冷漠的利己主义者，是一个阴狠的睚眦必报的人。即使我有了一些符合热爱生活的人的爱好，但我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就像这样，我被善良的人触动了，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样的人真讨人喜欢，我该怎么提取出其中的关键，作为我维护人际关系的利器。越是对比，我越是能感受到自己是怎样腐烂的。”
我认真地听着，给她递纸。
“我想起了一些上个月发生的事。在我摆平那件事之后，你还记得我做出的总结是什么吗？”
“要重视人际关系。”我回答道。
“嗯。我对耗费很小的成本就摆平一件大事沾沾自喜，我对帮助我的人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只觉得这是纯粹的交易。‘谢谢’和奶茶只是一种不失礼的程序，感谢并非发自内心。”她说。
“这听起来似乎没有问题。”
她自嘲笑笑：“这就是我与善良的人的差别之处，连你也被我影响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这么累吗？”
“为什么？”
“因为感激、乐观、宽容全是假装。披着一层人皮，做违背本心的事，能不累吗？”
我托着下巴：“也就是说，只要改变本性，一切问题就解决了对吧？”
她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难不等于不能。”我说。
“接下来就要和你说一下我是被什么改变的了。”她说，“你应该知道人和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对吧？也就是说，有时候你出于好心去帮助一个人，结果你的帮助并不完美符合对方的需要，反倒和人交恶。”
“你说的是xxx啊？她不是过了好多年之后，还跟你说，你给出的解决方法是对的吗？”
她噎了一下，继续说：“还有各种扶老人被讹诈的理由。”
我笑了一下：“上次被扶着下楼的老人被你扶得健步如飞。医学奇迹啊，大师。”
她不说话了，转过身背对我。
我跟着她转圈：“所以呢，不是好心一定会被狗咬，对吧？”
“对。”
“你只是跨不过好心得恶报的心理障碍，对吧？”
“肯定不止。”
“别管有多少心理障碍，我们都有办法跨过去，就像你面对的所有困难。我相信这件事。”我朝她伸出手，“你相信这件事吗？”
她看着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放进我的掌心里：“你明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哈哈，你中了我的闪闪发光圈套！”
“真可恶！”

她在角落缩成一团，我在她旁边也缩成一团。
她：“今天一整天都像在梦游。”
“太困了吗？”
“不，在发癫。”她滚了一圈：“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管好我乱飞的情绪啊？真的很浪费时间欸。不行，我今天要在本子上狠狠记录。下次坚决……呃，我管不住啊啊啊啊啊啊。”
“你今天是不是又去刷视频了？”我扶了扶眼镜。
“哎呀，就是日常的讲座，然后被死去的回忆攻击了。”
“这样啊。”我点点头。
“啊，想起了我还不是毒妇的时候。”
“毒妇……”
“那个时候真好啊，脑子里没那么多东西，每天就是开开心心的。我周围的同学也很好，老师也很好，我还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学校门口有一家蛋糕店，可以用三块钱买一大袋奶油，然后我就‘嗞嗞’地挤进嘴里。”
“植物奶油，长胖。”
她又开始滚来滚去：“小朋友听不得这话！那家蛋糕店还卖奶茶，叫什么避风塘来着，我超级喜欢和蓝莓奶茶和巧克力奶茶，小杯的一块，大杯的三块。我记得那家店可以选两个口味混合的，我喜欢要一半咖啡的，一半巧克力的！”
“我猜会很甜。”
“小时候其实对甜味没那么敏感啦。学校门口卖得最好的就是炸串店，以前的鱿鱼是五毛还是一块钱一串，现在都要两块了。我跟你说，有个摊子的鱿鱼卖得可好了。”
“你喜欢吃吗？”
“我，从小就挑食，当然是不吃奇怪的动物！”
“意料之中的答案。”
“这些记忆都好模糊，但是我感到幸福。”她闭着眼睛靠在我的肩膀上，“再往后就没什么好的回忆了。”
我揉了揉她的头：“我帮你记着的。”
“什么？”
我搜肠刮肚了半天，最后还是说：“呃……你后面确实没有什么朋友。”
她：
我锐评道：“你是一个擅长在垃圾桶里捡朋友的。”
她：
我惊叹：“你是怎么做到精准挑选的？”
她钻进被子里，不理我了。

“好无聊的晚上。”她叹了口气。
“嗯？”说话间，又一份食谱被她收进了收藏夹。
“唉，明天烤个猪肉脯吃吃吧，还有那个冰酥酪，嗯，没有什么糖，可以吃，做出来也很方便。”
我开始流哈喇子了：“我有份吗？”
“当然！”
我开心地抱住她的脖子，亲亲亲亲：“你对我真好，我也超级喜欢吃饭的！”
“那我就成为五星级大厨！”

“今天来大众占卜一下吧！”她边说边点进一个标题写着“你是否有命定之人”的占卜视频。因为第一个项链很漂亮，所以她选了第一个。
“第一组省流：你是别人爱情的垫脚石。”
我：
她：
她：“我要碎了。”
随即她扔开手机，双手抱胸：“我是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
我：（= =）
我想起一个政治知识点：“不彻底的唯物主义都是唯心主义。”
她：“……”
“不要随便翻我上课的记忆！！！”

今天晚上捣鼓的是菠萝咕噜肉。
“为什么又突然要做这个？”
她挠挠头：“哈哈，今天刚好在水果摊上看到了菠萝，而且菠萝马上就没了。”
“好吧。”
她：“我一次就成功了！我是不是有厨师天赋？”
我：（= =）
我要举报，有人开挂。
我：“你是说全程在妈妈的注视下完成吗？”
她：“哈哈。”
我：“差点就调出又酸又咸的酱汁了。”
她：“不要在意那点小事，我现在已经学到精髓了！”
我：“厨子偷吃吗？”
她：“哈哈。”

她在纸上写道：“不是欲望，是祈愿。”
“那你的祈愿是什么？”
“我的祈愿是……”
我的眼前一晃，出现了新的画面。那是多年前的一个午后，她坐在窗前向外眺望。我听见她在心底许愿：“我想成为一个温暖的人。”
“我是你想成为的人吗？”我问。
“嗯哼。但是这是我以前的祈愿啦，现在不是这个。”
“新的祈愿是什么？”
“很简单的祈求。”她转身望向我：“我想拥有能够保护你的力量。我想让你不用羡慕别人，别人有的，我都能给你挣。”
我心头竟有些发颤。
她摊开掌心，那是一团明亮的、耀眼的光，她将光球向上一抛，刺目的光瞬间驱散头顶的阴云：“你看，这是祈愿的力量。我曾经想要赚很多的钱，所以我必须读书，然而我不知道我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这样的愿望是软弱的，碰到困难就折戟沉沙。可是，如果是为了保护你的话，那我还是可以拼一拼的。”
我有些怔愣：“为什么？”
她踮起脚抱了我一下：“因为我爱你。这么多年，你没放弃过我，我当然……当然也不能放弃你。”
她拍了两下我的肩膀，叉腰：“我要让你沾上我的光。”
“好，那我等着。”

“今天下午不带手机没有感觉有什么不方便，明天可以继续，以后我就不带手机了，彻底断网。”她说。
“其实不用做到这个地步……”
“不不不，这是仪式感。”她打断我。
“什么仪式感？”
她笑眯眯地说：“这是我的决心。我太想太想考上了，这是我的第一个阶段性目标。哦，我把游戏也卸载了，这也是我的决心。”
我弯腰抱住她，我有点想哭：“那你……受得了吗？”
“你太小看我了，阿泠。我只是戒个手机，卸载个游戏，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哪有什么受不受得了的？这点自制力还是有的好吧，你了解我的。”她倒还反过来安慰我。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