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微臣行近通州，忽接严旨，暂止中途，恭听处分，兼沥血忱，并请交割陕兵，以听蓟督酌议事。
臣因内外多事，忧愤廿年，揣摩十载，怀忠思効，匪朝伊夕。初奉命协剿，臣即有而请圣明另作良图之奏；既奉命督师，臣又有面请圣明决定大计之奏。复以请见之意寓书阁部，不一而足，臣之率妄极矣。该部此请，盖特为臣若蓟督事竣，陛见前已有旨，无竢（同“俟”，等待）请矣。彼时臣方下部院看议，正在席藁，又安得借前席之箸耶？该部岂见不及此，使臣于此时傥得蒙恩召对，罄所欲吐，无论于御敌长策条画必当圣意。即议留陕兵，臣得一参末议，亦何至徒失战守，家当虚糜，无限钱粮，而蓟门竟未得陕兵丝毫之济也。顾薄命如臣，胡可得也。痛思臣自入援以来，万苦备尝，一着未错，比敌将去，臣罪遂多。及事甫竣，臣即束身待议，虽欲碎首御阶，剖心无繇，臣因具疏沥陈内称：臣三年远役，半载入援，咫尺天颜，妄冀一瞻，睟穆稍申犬马恋主之私。
本月二十日于三河接邸报，知原任督察阁部刘宇亮又疏，牵指及臣，奉有“孙传庭躲闪虚恢，全无调度，大负重任，该部院一并确议速奏”之旨；又兵部请召蓟保督臣，奉有“蓟督着遵旨陛见，陕西兵马着洪承畴酌议速奏，孙传庭已有旨了”之旨。臣惟有席藁待罪无能稽首瞻天矣。独是躲闪虚恢，臣所万万不敢出。臣向剿寇，秦中无兵，措兵无饷，措饷能使十年之寇数战立扫。蒙皇上真心实心之褒，不一而足，臣岂初终相谬，其不能满志者，则固以形势之地方各异，亦兵马不皆臣所自练耳。皇上痛念藩封沦陷，郡邑丘墟，生民涂炭，无论是否臣任后之事，何敢置辩？但督察欲葢己愆，诬臣不已，甚且举经过州县驻宿时日一一可稽之事，惟其颠倒，不知何以任诞至此。
臣报北援在济陷之先，彼时前股北折之敌尤多，于后股东省有总监大兵，臣应否不顾陵京？
及初六日闻济陷之变，臣等公议，谓宜并力南向，属督察具疏。臣于初七日即发兵分防，初八九日即发总兵王朴等统兵繇平原并趋禹、齐，十一日臣亦亲赴平原，焉用督察之挽捉，且督察自闻济陷，称病卧榻，又何暇挽臣捉臣？岂病未真耶？抑祗任奚僮挽捉耶？
其繇（同“由”）河间者，督察欲繇也。督察不于十八日从德州过河赴河间，行十里许乎，时河西无警，督察已携延绥保镇火器两营，及云镇马兵一千，同提标营马兵五百，可无虞矣。又欲携宣镇马兵一千臣，以兵不能多分无战之地，始邀还督察同行。督察逡巡不敢行，臣于本日夜至具桥，督察止德州，嘱令臣驻桥相候，二十日早臣遣兵迎督察至，始同抵东光，二十一日臣欲繇泊头赴沧州，督察坚欲迂道交河，二十二日督察复驻交河，嘱令臣先至沧州相候，二十三日督察始至沧州。今谓臣欲繇河间，独不思经过州县驻宿时日一一可稽乎？夫督察即迟行一二日，于事何碍？第（但是，表转折）督察止亦不容臣行，即或容臣行亦必令臣相候以拥护督察，今反以迁迟诬臣。
若夫督察尽职于革职之后，咨札纷至，固欲补向来之缺陷，以为抄送兵部之地，抑知刺谬多端，祗见心劳而日拙矣。
他如侦探之不确，验级之未真，即今侦探有报可考，而首级之经臣解与督察解者，司马堂当自有定衡也。
又言督察参刘光祚弹墨未干，又复疏救，致奉严旨，忽指及臣，初但以沙偶之言畧（同“略”）为点缀；继闻朝议颇严，复具沥陈颠末一疏，谓臣当言不言，一味旁观，专欲以督察卸担。夫督察后始袖出一稿示臣，方时臣不知也，何以谓臣卸担？且督察前疏既云：若督臣白简无灵，尚方空握，而必借臣代督臣，亦难自解，反谓臣以督察之卸担，岂督察好为此等不伦之语，祗以归罪于臣，督察必可解释耳。若臣之所以不叅（同“参”）刘光祚者，非纵也。茨州（洲？）之役，刘光祚等原未失律丧师，即怯懦委属隠情，而劾宜有显罪。自大城督察为各镇下拜，各镇将皆悚惕不宁，臣以各镇新合之兵，办敌实非易易，恐绳之太急，别致偾误，又行间之情形，左右之奸伪，督察殊未谙未知。臣实虑之正月二十七日我兵大城战敌后报苗头已向东北，臣谓宜量留火兵设防，先发战兵驰赴东安扼击，而督察不从。故臣止发刁明忠、李国政、刘芳名领哨兵八百随敌侦探，余兵俱顿大城。二十九日晚臣勉发总兵曹变蛟、杨国柱等兵先往，次早复约督察率余兵同往，不然，或臣独往掌号将发。督察遣家人力阻，复停一日，比兵兼程，于初三日寅时奔至东安，昼夜疲劳，距河犹六十余里，敌即于是日午时尽数渡河，又安为半渡之扼击？及敌破黄花店等村，各镇布置，敌兵设伏诱战，各镇俱在张家铺一带埋伏，臣等未尝易各镇于前敌，而各镇不遵，臣等归后，前官兵遇敌接战，互有杀伤，我兵未能抵御，敌未至张家甫，时已薄暮，北兵举号火整队而还，我兵亦收营，各镇未临敌溃逃，无可罪也。乃督察遽行题叅发疏之后，以稿示臣，臣因以行间情状为督察微及，与臣所入告于皇上者，无异也。未几而有砖厂之役，督察不候报至，即行具奏，约畧缮疏如内云首级在二十颗上下，从来无如此报法。督察谬误，当自有因，乃无端相，尤执定沙偶之言，为下水拖人之计。督察即思陷臣，当强敌在内、边丁久戌之时，何可以此语见之章奏？督察颠倒乃尔，而毅然请缨，则臣等行间文武之不幸于督察何责马。若刘光祚镇属郡邑多陷，自有光祚应得之罪，臣始终非为光祚宽也。
臣蒙皇上委任，不效即援二东、遮陵京，守内堵外，前后大小血战，屡次俱不敢言功，第臣即不才，亦不至远逊督察，乃督察患失惧祸，厚诬臣以行其掩饰，臣即任受将，如清议何哉？臣见候议处陕西兵马应遵明旨交蓟督，听其酌议，臣繁寃（同“冤”）欲诉，谨就事剖析，伏乞圣鉴，为此谨奏。
崇祯十二年三月二十二日具奏。
二十八日奉旨：郡邑失陷，孙传庭任后不少，岂得诱卸？并所奏督察事情，该部院通行确议，速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