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们有五个安保机器人在等我。”盖姬说，“你相信吗？我助力**了帅杰克，他们还认为五个机器人就能搞定。简直是小菜一碟。”她摇了摇头。
“对。”萨莎回答，“但是现在还有五个机器人在广场巡逻。你没有死神小吵闹，还有、呃，你的……”她指了指盖姬的手臂，那只手臂震动得嗡嗡作响。
“哦，这个吗？这是混乱模式。”盖姬点头回答，好像这就解释了一切。
萨莎不顾自己不要深究的判断，问了一个后续问题：“混乱模式么。好吧，嗯，这危险吗？”
“危险极了！”盖姬咧嘴一笑，“我在我的仿生手臂上安装了伺服器，它旋转得非常非常快，振动的频率恰到好处，让我的**能造成更多更多伤害。当然，这会搞乱我的瞄准，不过无所谓。这五个家伙算不上问题。混乱永存！”她突然喊了起来，跑到街上，手里拿着枪，向四面八方射出**——除了她所瞄准的方向。滚烫的**从枪管里射出，就像水从水管里喷出来一样。
“所以……跟着你？还是……”萨莎在枪声中大喊，但盖姬正疯狂地咯咯笑着，没有回答。她的每一颗**都没有击中目标，但这似乎并没有令她困扰。
没时间思考了。萨莎要么跟上盖姬疯狂的弹雨，要么就冒着让她被切成碎片的危险退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从掩蔽处冲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马里旺****奔向枪声，脑子里仍然很怀疑盖姬的情绪状态。看到盖姬继续朝所有安保机器人以外的地方扫射，萨莎想，或许这不是我最好的主意。
五束咝响的能量束向盖姬袭来。她向左边滚去，手指仍然扣着扳机。其中一个安保机器人扑向她——然后，随着金属和电力的爆炸，它不复存在了。顷刻之前，它还是统治阶级的一种智能、高度致命的武器；下一瞬间，就成了散碎的零件。
“粉碎这个系统！”盖姬得意地喊着，冲向另一个安保机器人。另外两个分向两边，眼部激光对准她露出破绽的背部。
啊，见鬼，萨莎想。现在我得去救她。她已经习惯了这一点——菲奥娜经常需要被拯救，就像她经常拯救别人一样——但菲奥娜远没有这个红头发的雇佣兵这么鲁莽。盖姬很可能已经习惯了一头扎进危险中，并相信死神小吵闹会保护她。可是今晚，她没有死神小吵闹，眼看她的后背就要被一对炙热的激光束切成咝响的肉块。
萨莎将她具腐蚀性的****瞄准靠近的那个安保机器人，扣动了扳机，直到电池耗尽。机器人因**的冲击抖动起来，酸****蚀了它的装甲，并将腐蚀扩散到它的底盘上。当它的浮空发动机失灵后，它无助地抓挠了几下倒在地上。
只剩下一个安保机器人瞄准了盖姬的后背，但萨莎手里的枪打空了。如果她不做点儿什么，机器人就会**盖姬，然后它们会杀了萨莎，随后水晶将萨莎复活，接着机器人会想知道为什么她会复活。萨莎会尝试逃跑，它们抓住她，把她带给霍洛韦。霍洛韦会研究这绿色碎片，做一些邪恶富婆会做的实验，然后伊甸五号的所有高层都会变成不朽的，可能还会试图充任神皇、统治宇宙什么的。

这些想法让萨莎做了她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尽她所能地揍那个机器人。事实证明，这并不难。反正也不至于难到损坏它的金属外壳。然而，这个动作足够有攻击性，足以引起机器人的注意。它从盖姬暴露的背部转身朝向萨莎，而她正用刺痛的手指把新的电池塞进她的枪里。
萨莎躲开了机器人的一拳，直接仰面摔倒了。这时电池发出令人满意的嗡嗡声，她举起枪，朝那个机器人毫无表情的眼睛开了一枪、两枪、三枪。它倒在地上，酸还在侵蚀着它的颈部孔。
盖姬还有两个机器人要对付。萨莎举起了手枪，但没有必要。在那个时候，概率法则终于转向了对盖姬有利。两颗子弹就像输出无限废话的无限打字机碰巧打出的双韵格，直冲剩下那两个安保机器人的胸膛，把它们像熟透了的西瓜一样射爆了。
“混乱——！”盖姬喊道。
“现在是半夜。”萨莎说。
“混乱——！”盖姬压低了声音。
两人站了起来，抓起一对机器人的手臂当临时铲子用。在她们挖掘的时候，萨莎问道：“那么，最初是什么让你想成为一名秘藏猎人？”
“我没有选择。我在潜逃，我别无选择。”
“好吧。哦，幸运的是你这么喜欢它。”
“‘幸运’是一个有趣的说法，因为我们正在挖掘我被谋杀的父亲，但我喜欢这种乐观主义！”
又挖了一个小时后，萨莎的铲子碰到了坚硬的东西。盖姬脸上的血色消失了。
“我……呃。”她欲言又止。“我没能见到他。”她低声说。“离我第一次来这里，已经有几个月了。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子。我连能不能……”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只是盯着地上的那个洞。
“你不用看。”萨莎说，“我可以自己处理水晶的事情。”
“是啊。我想呃……”盖姬眨了眨眼睛，忍住了眼泪，“我想这大概是个好主意。”
“去坐会吧。剩下的部分我来处理。”
盖姬点点头。她穿过城镇广场，背对着坟墓坐在地上。
萨莎清除了残留的泥土，尽可能恭敬地撬开棺材盖。闻到气味的那一刻，她很高兴盖姬没有在身边看到棺材里的东西。尸体已经腐烂到没有人认得，甚至连他的女儿都认不出生前的父亲了。
她把水晶放在他的胸前。
它发出了光芒。

盖姬大气不喘地盯着地面，萨莎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尸体上，然后又移回来，等待着两人身上出现变化的迹象。
秘藏猎人和亿万富婆这样呆了一段时间，好几分钟过去了。
亿万富婆问：“帅杰克是什么样的人？”
“被杀就会死的人。”秘藏猎人回答，“有个姐姐是什么感觉？”
亿万富婆挠了挠她的胳膊。“痛苦……”她的目光转向了鹅卵石路。“反正总有那么几天吧。”
一个小时过去了。
“早该起效了。”盖姬说。她仍然背对着坟墓，盯着锈镇冰冷的泥土。
萨莎紧握着双手，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盖姬只能接受了沉默。她把那只金属手的掌根按在额头上，恼怒地皱起了眉头。
“是的。”萨莎说，“我很遗憾。”
盖姬空挥着她的手，仿佛要赶走一只苍蝇。“呸。”她强颜欢笑道，“有什么好遗憾的？他以前是死的，现在也一样是死的。那么——”话飞快地从她嘴里涌出来，萨莎都来不及打断她：“你说你想去寻找一个秘藏？我们就去找秘藏吧。”
扎着辫子的孤儿大步远离父亲的尸体，比小跑要慢一些。萨莎快步跟了上去。
“可是这没起效。”萨莎说。看到秘藏猎人从她未被埋葬的父亲身边快步走开时，她担心地眯起了眼睛。
“是没有。”盖姬说，“所以我不欠你什么。但我是一个非常友好的女孩——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她看着萨莎说，以免瞟见父亲的尸体：“再说，我也厌倦了这个星球。”
萨莎张开嘴想说话，但盖姬的脸颊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是微笑还是苦相。也许她注意到了萨莎要说话，便转过身去加快了步伐，带走了她的愤怒。
秘藏猎人再也没有开过口，直到她们走到了她的飞船。这艘飞船隐藏在锈镇和精英区之间的沙漠深处，被污秽的篷布覆盖着。这是一艘德林格级轻型运输船，船上覆盖着硬化的污垢和太空尘埃，船体被盖姬拍打着，发出金属的吱嘎声。
“很多人会给他们的飞船命名。”她说。这时入口坡道发出嘶嘶声，滑落在尘土飞扬的地面上。“我就不会。说实话，我根本不在乎这事。这是从一个强盗那里偷来的——嗯，我猜从技术上讲，从死人手上偷不算偷——我只把它维持在足以飞行的状态。我可不想太在意，让死神小吵闹嫉妒。”
她的目光呆滞起来：“死神小吵闹……”
“对不起。”萨莎又说了一遍。
“没。”盖姬微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告诉过你，它还在哪里活着。如果没有，我会知道的。所以，一旦我厌倦了当好人——在你没能救我爸爸的前提下帮你寻找秘藏之后，我就要去把死神小吵闹找回来。”
萨莎皱起了眉头：“你确定吗？”
“我当然确定。”盖姬说，她的眼睛睁得有点大。
“好吧。因为听起来你不太确定。”
“听好，小萨。”盖姬无视于萨莎对这个昵称的厌恶说道，“如果死神小吵闹死了，那就意味着我失去了一切。显然我并没有失去一切，因为如果我失去了一切，我就会杀死这个星球上所有的贵族。而我还没有这样做，所以死神小吵闹还没有死！”最后这句话像冲击波一样传遍了沙漠。

“好吧。”萨莎低声说。盖姬慢吞吞地走上舷梯，进入了运输船的内部。“我们要去哪儿？”她向着身后喊道。
“我听说甘提斯星上有秘藏。”
在驾驶舱内，盖姬坐在飞行员的座位上，旁边是一个由五颜六色的灯和刻度盘组成的控制台。她拨动了一个亮黄色的开关，引擎启动了，整艘船发出了令人愉快的嗡嗡声。“甘提斯是个陷阱。”她回过头喊道。“强盗埋伏地点。它们比你想象的要普遍得多。”
“哦。”萨莎有点垂头丧气地说。
“幸好你和我在一起，孩子。”盖姬说着，尽管她几乎肯定和萨莎年龄相仿，“不，我们要去一颗距离我们大约1光秒的无名小卫星。据可靠消息，那里藏着个秘藏。我打算和爸爸一起去找它，可我……”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哇！我们去找秘藏吧！”
当萨莎试探性地走过去时，飞船摇晃了一下：“你说的可靠是什么意思？”
“这艘飞船的强盗主人啊，死神小吵闹从他身上获得了那张地图。”盖姬勾起拇指指向身后，一幅星图用螺栓固定在舱壁上。它描绘了附近的一个区域。一颗小卫星旁边用干涸血迹似的红棕色潦草地画着秘藏的标志。
“呃。”萨莎说着，用手捂住了鼻子和嘴巴，后退了几步远离地图。“为什么有味道？”
“我告诉过你了。”盖姬回答，“死神小吵闹从他身上拿来的。”
萨莎眯着眼睛看地图。在地图的角落里，就在罗盘下方，可以辨认出一个粉红色的圆圈，圆圈的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凸起。
“啊。”萨莎点了点头；“啊。”她又说了一遍，并不是对什么人说的。
“系好安全带。”盖姬说，“休息一下。几天后，我们将面对一个由愤怒和紫色发光体组成的大屁股外星人。”
“就这样？我们不需要找钥匙之类的东西吗？”
“已经做完了。”盖姬说着，拍了拍太阳穴，“放心吧。”
“但是——”
“哎呀呀，别害怕了。我们杀掉一个太空之神，拿到钱，你就能在你姐姐发现之前回来了。相信我，这是我的工作。”
舰上的发动机发动起来，这艘德林格级运输船摇晃着飞向空中。
“我想现在也是你的工作。”盖姬说，“欢迎来到秘藏猎人的生活。”

第十五章
她们大约飞了四个小时，萨莎意识到盖姬没有再谈论她的父亲或死神小吵闹。
萨莎并不特别想倾听同伴的悲伤——盖姬有可能把悲伤和对菲奥娜与萨莎把她关进监狱的愤怒联系在一起，这对她们要做的事没有帮助——但她无法想象同时面对一个心烦意乱的秘藏猎人和一个杀人的外星怪物。
在潘多拉时，专注就是一切。把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任务上，关注有用的事物。不要受感情的牵扯，你必须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愿意做什么来得到它。
萨莎想要什么？
她来到这里，全速离开了伊甸五号，离开了她的姐姐，来寻找一个超级秘藏。这是“重要人物”所做的那种“英雄主义”的事情。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英雄或重要。至少不是现在。此时此刻，她只感到愤怒。愤怒菲奥娜把她拴在皮带上；更重要的是，她对自己如此无聊感到愤怒。
为什么这还不够？多年来，她和菲奥娜一直在一起。为每一分钱拼死搏斗，几乎每步都有踏进劳教所或绞刑架的危险。现在，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她应该能够放松地放慢脚步，享受退役生活了。但她却和一个杀人技术专家一起，在去秘藏的路上。如果菲奥娜知道了，她会气死的。
萨莎告诉自己，这就是为什么她想在离开伊甸五号之前给菲奥娜发个信息的原因——幸灾乐祸、让她担心：“嘿，姐姐，我要去打一场枪战了，真希望你也能在这。亲亲抱抱。”但她的胃里有种下沉的感觉，告诉她那是个谎言。她离开姐姐还不到一天，不知怎么的，事情已经感觉不对劲了。事实上，这是她们两人自童年以来第一次真正分开一段时间。
在菲利克斯手下当了几年学徒之后，两个女孩开始争论，到底是像萨莎希望的那样留在潘多拉星，还是去周边一个不那么爱吃人的星球。她们花了大半个星期的时间尝试单干小偷和骗子，最后菲利克斯不得不劫走她们，并迫使她们承认没有彼此是不行的。
但不管怎样，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在家里除了几块钱和几个用过的弹壳一无所有的时候，和姐姐分开可能是愚蠢的，但现在她们有了足够的钱，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活下去。
就是这样，萨莎意识到，是生活的需要让她和菲奥娜在一起。而现在她们不再需要彼此了。
她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得集中注意。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因为感觉自己的身体离开了座位。飞船正以中等速度下降，掠过船身的风暗示着有大气。反重力警示灯关掉了，飞船落向下面的卫星时，短暂的失重感让萨莎想起了她和菲奥娜在抢劫了一个毛皮贩子之后，驾着他的大篷车经历的快速颠簸。
不，别想菲奥娜了。是时候当秘藏猎人了。

盖姬解开驾驶安全背带，用她的掌根猛敲墙上的一块面板，面板转开，露出了六件大小不同、杀伤力各异的武器。
“选择你的猛毒吧。”她说。
萨莎走到架子前，用手指扣住了一把亥伯龙冲锋枪的把手。无论她和菲奥娜练习了多少次，她的瞄准都不是很好，甚至都不稳定，亥伯龙的自动瞄准装置帮助缓解了这一缺陷。
“哦，太好了。”盖姬说，“那是我最不喜欢的一把。”她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强盗用的霰弹枪，它的弹鼓里装满了子弹，看起来像是被一个对枪支工作原理只了解皮毛的人随意塞进去的。
亥伯龙冲锋枪的弹夹或弹匣（萨莎永远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是满的。她把瞄准镜拉起来，举到眼前。盖姬递给她一枚非常重的手雷，她把它别在了腰带上。“那么……”萨莎问，“计划是什么？”
“哈！”盖姬用她的金属手拍打着武器架，飞船里的回声震耳欲聋，“计划，真有趣。你，真是可爱。”她咯咯地笑着，踢了踢门边的释放杆。入口坡道缓缓下降，萨莎一下子闻到了卫星上尘土飞扬的贫瘠空气，她惊慌了一下，然后意识到她和她的秘藏猎人同伴都没有窒息。
盖姬说：“有大气层，所以不需要氧气面罩。但是要小心不要跳得太高。重力可能不够把你拉回来的。准备好了吗？”她朝远处抬了抬下巴：在卫星上星星点点齐腰高的岩石之间，有十几个人影在来回走动。
萨莎还没来得及回应，盖姬就已经冲了出去。远处的人影停了下来，惊慌地扑向最近的岩石当作掩护。不管他们是谁，都已经开始还击了。子弹和激光轰轰地打在飞船上，一颗狙击弹在飞船的金属外壳上打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萨莎觉得她在外面可能比在里面更安全。
她爬下入口坡道，发现盖姬正坐在一块特别不起眼的岩石后面，她倚在掩蔽之下，将霰弹枪伸到岩石边缘随意射击。她既不瞄准也不看时机，只是在盲目开火，然后自己咯咯地笑。
萨莎躲到附近的一块巨石后面。“你到底在干什么？！”她尖叫道。
“让他们缩手缩脚。”盖姬说着，朝萨莎竖起了大拇指，“只有几颗流弹会击中他们，但这会吓住他们，这样他们就不会同时向我们冲过来了。”
从掩体上方扫视一眼就证实了这一点。盖姬的铅弹风暴大部分都打偏了，但奇迹般地有几颗子弹以正确的角度从地面弹回，击中了敌人的头部。萨莎眯起眼睛，终于辨认出是谁在向他们射击。大约有一半人光着膀子，他们肮脏的白色面具上沾着一种棕色的东西，萨莎希望那是泥土；另一半则穿着他们能找到的各种残破不堪的防弹盔甲，充满活力地同时爆发出炽热的铅弹和粗俗的语言。
“卫星有强盗？”萨莎说，“你没说过会有卫星强盗！”
“秘藏异教。”盖姬耸耸肩说。“它们到处都是。你应该兴奋起来！这说明我们来对地方了。”

一枚燃烧手雷落在盖姬的脚边。她连看都没看，就把一只脚伸到它下面，把它踢到空中，抓住它，扔回给强盗。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声，接着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人被活活烧死的声音，这告诉萨莎手雷击中了目标。
她的胸口紧绷着，大脑在头骨里灼烧。这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这感觉不对？因为菲奥娜不在这里？
不。那太蠢了。
是强盗。上次萨莎攻打秘藏时，她只需要击退保护秘藏的机械化外星守护者。是的，就是这个问题——她一直准备的战术都是用来对付机动灵活的守护者的，而不是那些躲在掩体后面乱射、或者拿着斧子冲你尖叫的暴徒。
是的，肯定是这样。这很好！她没料到会有强盗又怎么样呢？她早已习惯了灵活应对逆境，这次和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不同。于是，萨莎做了她在匆忙改变方案时总是会做的事：她深吸一口气，装出最正常的假笑，然后尽力应对。
她刚站了起来，就被一把蜂鸣斧击中了胸部。
“噢。”她说。血从伤口喷涌而出，斧头静止不动。嵌在她的胸骨上。她用一只手抓住斧柄，猛地把它拔了出来，又一股深红色的液体从她胸部的伤口中喷射出来。
“哇。”盖姬的语气多了些钦佩，“你没事吧？”
萨莎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绿色水晶：“我已经死过两次了。这没什么。”
当然，这是一个谎言，萨莎很少会对一个她几乎不了解的人说真话。因为知道死后等待着她的是什么（或者更确切地说，没有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使她的每一个伤口，每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都变得无比糟糕。当你想到有光明、仁慈的来生等着时，逃避死亡是一回事；一旦你知道等待你的除了虚无的冰冷及冷漠之外，什么也没有，那么这样做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当水晶令她手中轻微刺痛时，斧头的伤口愈合了。
盖姬嘲笑道：“这有什么好玩的？火力掩护！”她跳了起来，萨莎赶紧把冲锋枪端平，在卫星表面炸出了弹痕。萨莎的枪林弹雨并没有令强盗们太紧张，只是犹豫了一会儿。盖姬利用强盗方枪林弹雨这短暂的停顿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拉枪开出一枪。武器在她手中可怕地抖动着，但她的瞄准和情绪都还算稳定，即使有几个蛮勇的强盗不时从掩体中钻出来对她还击。萨莎不知道是该钦佩还是害怕，暂时算钦佩吧。
萨莎也从掩体里跳出来，用冲锋枪向强盗们疯狂扫射，直到亥伯龙的稳定器起效，把她的子弹压住呈一条直线。
“小丫头们！”一个强盗尖叫道，“我要把你们切成——啪咻！（子弹从嘴里穿进，从后脑勺穿出的声音）”
萨莎点了点头。就是这样，这就是她想要的，对吧？被枪击的兴奋感、不被击中的快乐、干掉想杀你的人后的满足感。
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目的。不仅仅是生存，不仅仅是逃过下一场灾难。她发射的每一颗子弹都是朝着真正重要的东西——“秘藏”迈出的一步。
没有人知道秘藏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建造它们，或者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秘藏，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它们与更大的事物联系在一起。久远邪神宏大的恐怖计划？一场外星力量的军备竞赛？或只是一堆装满触手和子弹的大门？没有办法确定，而且这也不是重点——至少对萨莎来说不是。重点是它们很重要、也很危险。现在，她也要打开其中一个。各一个，她和菲奥娜就扯平了。
是的，这当然是好事。

卫星上的强盗最终被证明只是一个简单的挑战。在几颗子弹精准地射入胡乱放置的炸药桶后，卫星匪帮的反抗大减。经过几分钟的枪战，强盗们逃进了灰色的沙漠，通往秘藏的道路畅通无阻。萨莎正要开口问盖姬他们为什么要把炸药桶放在周围，她就打断了萨莎的话说：“他们用里面的燃料为发电机提供动力。”
路上到处都是守护者的尸体。它们白紫相间的身体摊开，摆出不自然的姿势，四肢折断，向后弯曲，好像它们是被从空中打下来的。“一定是秘藏异教把它们都消灭了。”盖姬说，“我们真幸运！少了一件需要担心的事情。”
萨莎不禁感到有点失望：“实际上，我很擅长与守护者战斗。”
“老实说，我从来都不喜欢和它们战斗。”盖姬说着，跨过一个外星机器人的尸体，好像她已经这么做过一千次了——她确实做过，“它们只是比起强盗来有点……杀起来不太舒服？因为它们是机器人吧。反正大部分都是机器人，而且全都很像。这说得通吗，还是说听起来很疯狂？”
“听起来有点疯狂。”萨莎说。
“是有点疯狂。”盖姬点头承认，“但用一位伟大哲学家的话来说，生活有时就是这样。”
尸体的道路引导她们穿过地下深处的隧道，经过微光的紫色水晶和发光的符文——本星系的考古学家们还没有破译它们。随着她们一步步靠近秘藏，萨莎感到自己的胸口越来越紧，肚子越来越痛，对即将到来的暴力场面的期待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即使有她那神奇的、能避免紧张的绿色水晶，事情也可能迅速变得非常糟糕。如果她和盖姬都死了，或如果萨莎失去了对水晶的控制，那就都完了。没有人会来找她们。没人知道她们在这里。
连菲奥娜也不知道。
萨莎克制住了自己：得集中注意。隧道尽头隐约出现了一扇雄伟的大门，呼唤着秘藏猎人走近。当她们走近时，秘藏标志的符号越来越亮，标志的顶点与大门当中的接缝齐平。
“来吧。”盖姬说着，用拇指把另一个弹鼓推进了后膛。“要开始闹腾了，嗯，大闹特闹。”
当她们走近秘藏时，萨莎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慢，仿佛是出于敬意；而盖姬的脚步声和以前一样响亮快速，这是一个有地方要去、有外星人要杀的人的脚步声。
“当这个东西出来的时候，它会全身布满了装甲。我们只需要找到装甲最薄弱的地方，然后一直打下去，直到它不动为止。”
萨莎举起一只手，然后觉得自己把手举起来很愚蠢，于是又把手放下来：“要是它没有弱点呢？”
盖姬笑了笑，耸耸肩：“我不知道，我想那我们就死吧。这会很有趣的！别想太多了。”她朝萨莎竖了个大拇指。“疾步者。”她说。
“什么？你是想给我起外号还是怎么的？”
房间在她们脚下隆隆作响。古老的岩石在上方破碎，拳头大小的石块哗啦哗啦地落在地上。秘藏的门打开了，光线从缝隙里洒了出来。
“不。”盖姬说。
“那是什么？”萨莎手里紧紧握着冲锋枪问道，“你说什么？”
“是密码。”盖姬将霰弹枪随意端在身侧喊道，“这些秘藏有不同的密钥。这是里面那个东西的名字。
“什么东西？”萨莎说，然后她说“好吧”，因为她看到那东西了。

那个东西从秘藏的裂缝里爬了出来，它的六条腿在门上戳了几个洞。尽管它体型庞大，但它像蜘蛛一样毫不费力地抓住了门，飞快地爬上墙壁，绕着房间疾速行走——啊，萨莎想，我明白意思了——速度和敏捷几乎让萨莎立刻感到恶心。它的每条毛茸茸的装甲腿末端都有一根紫色的尖刺，每走一步，就像一把匕首刺入人的肋骨一样轻松地刺穿墙壁。
它的背上还有一只像人一样的大眼睛，这只眼睛一直盯着萨莎和盖姬。
萨莎向疾步者的眼睛发射了一整梭子弹，每颗子弹都穿透了凝胶状的膜，在里面旋转的液体周围漂浮。一种粘稠的、乳白色的物质从每一个弹孔中渗出，顺着疾步者的外壳滴到房间下面的地板上。
“哦嗬嗬嗬。”盖姬咯咯地笑着说，“恶心，令人讨厌，我喜欢。”萨莎同意前两部分。
疾步者从墙上跳了下来，它的腿尖如匕首般锋利，随时准备刺穿萨莎。当那个怪物落下时，她勉强躲开了，可怪物刚一落地，立刻又跳到了空中。它把身体倒过来，贴在屋顶上，从瞳孔里喷出一股又热又粘的紫色物质。这种腐液喷到到离萨莎脚跟几厘米远的地方，紫色的液滴溅到了萨莎的小腿上，几乎立刻就把她的裤腿蚀穿了。当它碰到皮肤时，白热的灼烧感是萨莎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她希望自己再也不要有这种感觉。
她取下冲锋枪的弹夹，砰地一声把一个新的弹夹插了进去，同时大声地咒骂着，以分散对腿上疼痛的注意力。“躲开喷吐！”她对盖姬喊道。
“哦，好吧。”盖姬回答着，移动到怪物的下方，向疾步者闭合的眼睛射出更多的子弹。可弹丸从几丁质的眼睑上弹回，没有造成伤害。
突然，这怪物的六条腿都从房顶上脱开了，它眼睛先着地，把盖姬重重地踩在房间冰冷的岩石地板上。
“哼呃！”盖姬哼了一声，似乎是断了肋骨，“把它弄开！”
萨莎使尽力气用肩膀去推疾步者，结果除了她的肩膀酸痛外毫无效果。
随着一阵粘滞的噼啪声，疾步者的腿翻了过来，而它的身体还在原地没动。它将脚插在地上。原本的下腹部现在在上面，而闭着的眼睛在它底部，面对着盖姬俯卧的身体。盖姬举起霰弹枪，以最快的速度开枪。
又一次，萨莎和盖姬的子弹从它的外壳上弹回，没有造成伤害。疾步者再一次跃向空中，它睁开眼睛，盯着盖姬，把所有的腿拢在一起，显然是想把它们直接塞进她的胸膛。
“哦，天哪。”盖姬喘息着说，然后用霰弹枪向上射击。虽然铅弹从这家伙的眼睛打下了一块，但疾步者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受到多大的伤害。
萨莎有个主意。

她从腰带上抽出手雷，把钢销从上面拔了出来。“接住！”她喊着，把手雷抛向盖姬，盖姬从空中把它接住了。
“你要干什么——？”盖姬开口道。但就在这时，疾步者腿在前朝她刺了下去。她在最后一刻滚到了一边，但这还不够。六只坚硬的爪子直直地刺进她的金属手臂，从伤处喷出一阵阵粘稠的机油和液压剂。疾步者又抬起几条腿往下刺去，大概是不满意没有戳到肉。这一次，盖姬向她受损的手臂滚去，伸出另一只手臂，手里拿着手雷，戳向了疾步者张开的眼睛。疾步者那大大的、漏水的、胶质的虹膜看着盖姬，微微眯起眼皮，好像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盖姬把手雷塞向了它的瞳孔。她的拳头轻而易举地刺穿了保护眼睛的膜。她松开了炸药，猛地把胳膊抽出来，这时疾步者液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痛苦地尖叫起来。一声低沉的砰声，疾步者的眼睛炸开了，一股股恶心的白色液体直接喷到盖姬身上，和她那胳膊上漏出的黑油混合在一起，给盖姬涂上了一层暗淡的、有点令人不安的灰渍。
疾步者的尸体倒在一边，白色的脓水还在从它眼睛里的洞里喷涌而出，覆盖装甲的肢体互相碰撞，坍塌成了一堆。
盖姬转向萨莎，腐烂粘稠的液体从她的脸和身体上滴落。“呵呵。”她说着，一脸淤泥中露出了苍白的微笑。
萨莎转过身，向敞开的秘藏望去。里面的光太亮了，几乎无法直视。“所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她问，“我们要进去吗？”
“是啊，也许吧。”盖姬一边说，一边徒劳地想用剩下那只手把脸擦干净，“一些秘藏要你进去拿宝藏；另一些只要你呆在原地，秘藏就会喷出来。”
一声尖厉的哀鸣从秘藏敞开的大门里传出，房间又开始摇晃起来。
“哦。”盖姬说，“看来我们找到了一个会喷的。”
伴随着被萨莎想象成天使唱歌和打嗝的声音，一场爆炸从秘藏深处爆发了。隆隆声越来越响，好像有一场飓风即将从秘藏口中吹出来。
“来了。”盖姬说，“最好的一部分。”她站起身，张开双臂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她闭上了眼睛：“战利品喷发。”

一股武器的洪流从秘藏的裂缝中喷涌而出，伴随着成堆的现金、弹药和镒矿水晶。装备以相当快的速度击中了盖姬，但她没有退缩。当一把闪闪发亮的超稀有狙击步枪撞在她的胸口时，她只是狂喜地大笑。“到这儿来！”她朝萨莎喊道，“你快要错过了！”
萨莎跟随盖姬加入了军备的淋浴。这就是她所追求的高潮。秘藏被找到了，现在该拿奖品了。
一把金色手枪打中了她的膝盖骨，一叠百元大钞拍上了她的喉咙。她正在咳嗽时，一颗镒水晶飞进了她的嘴里。萨莎像进来时一样迅速地从喷涌中钻了出去，从喉咙里吐出了异星矿物。
海啸减缓为涓涓细流，然后完全停止了。带着石头与石头的摩擦声，秘藏的门关上了。过了一会儿，门完全坍塌了，仿佛它矗立的亿万年终于追上了它。这里曾经有一个通往某个伊瑞德人设计的神秘维度的入口，现在只有一小块空白的墙。
盖姬放下了双臂。结束了。“嗯？你觉得咋样？”
“呃。”萨莎说着，揉了揉脖子，“它、嗯、它感觉……”
怎么说呢？令人兴奋吗？可怕吗？有趣吗？差不多都有，但也没什么。本质上，并不是说寻找秘藏很无聊。只是……自从瑞斯和菲奥娜进入旅行者秘藏以来，她一直想自己打开一个秘藏，希望能有……更多这样的感觉。更多的欢乐、更多的兴奋，最重要的是，更多的目标。这本应能够解决一切问题，把她个性中所有不相干的、飘浮不定的部分整合成一个有凝聚力的整体。寻找秘藏本应该让萨莎变得更好。
但事实并非如此。她还是原来的萨莎，只是有了更好的战利品。
“挺好的。”萨莎说，“不过我想这不是我想要的。”
盖姬笨拙地抓起另一支突击步枪，把它塞到她怀里越来越多的枪堆里，然后朝萨莎点了点头：“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似乎你来这里是为了治疗某种症状，却不了解这种疾病。”
萨莎吃惊地缩了缩：“呃，也许是吧。你真敏锐。”
“呃，是吧。”盖姬模仿着她说，已经被抱在怀里的那堆枪挡得看不见了，“我的情商高得要命。”
“那你想谈谈你爸爸吗？”
枪之塔倒塌了，盖姬空着双手。“嘿嘿！猜猜谁刚刚赢得了一次彻底安静的伊甸五号之旅！”她回答道。
（第十五章完）

第十六章
（菲奥娜视角）
我踢开了牢房的门。
“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我对盖姬喊道。她在束缚中颤抖着，呼吸在盖在头上的黑布袋下急促起来。她的牢房很空，她的身体被锁在一面墙上，只有一个灯泡在天花板上晃来晃去。在离盖姬锁住的身体一米多远的地方，混凝土上有一大片棕色的血迹。它太远了，不可能是盖姬的，除非他们在把她锁起来之前把她揍了一顿。
无论如何，我也不在乎。我需要的是找到我妹妹。
“我的ECHO设备响了。我账户里有人在这里花了一大笔钱。想象一下，当我知道这是一座最高安全级别的监狱时，我有多惊讶。还好守卫这么容易贿赂。”
我一直等着对方的回复，结果很明显我没有得到。“看看。”我说，“我知道她问过你寻找秘藏的事。”
盖姬歪了歪头。也许我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和我在潘多拉星上打开过一个秘藏。那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我停了下来。那不仅仅是一段美好的时光，而是真是令人振奋。那时这很重要，感觉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打败旅行者、打开秘藏的。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安全回来。我跪在盖姬身边。
“快告诉我她在哪儿。我知道她还没有离开星球——”我扯开她脸上的布袋。
一个中年男子朝着我微笑。
“你不是盖姬。”我说。
“对。我猜你是菲奥娜吧？”
我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生活就是垃圾——”他唱道，“把它清理干净！”
在那一刻，我非常同意。但我会用比“垃圾”更强烈的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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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大部分时间我都在搜索ECHO网络，寻找萨莎和盖姬的踪迹。我的情绪在当姐姐的焦虑和一种恶意、自以为是、不太负责的希望之间来回跳动——希望萨莎会出什么事，这样她就会明白我是多么正确。
经过一个不眠之夜，仍然没有她的消息，怨恨变成了冰冷的担忧，熄灭了我的愤怒之火。我躺在我那张200万棉支的床单上，盯着我那张四柱豪华床的天篷，感觉……不，是知道如果萨莎出了什么事，那将会是我的错，而不是别人的错。她想要离开，而我告诉她不要离开，我当时认为还能发生什么？
我应该和她一起去的，我应该纵容她的。虽然我自己认为出去找人向我们开枪是愚蠢的——我确实这么认为，但她和我在一起一定比没有我更好。就像没有萨莎的帮助，我不可能抓住盖姬，或者找到旅行者秘藏，或者从波萨诺瓦的屠杀车赛及其他千百次濒死体验中幸存下来，萨莎阻止了我真正走向死亡。

我咒骂着。虽然声音不大，但没关系，因为房子里空无一人，所以我可以听到我的咒骂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回响。我会破案的管家下班回家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第一次独自思考。
我不推荐这么做。
这就是逃亡生活的好处：我们行动太快，大脑来不及跟上。当每天都在疯狂地奔向下一个日出时，我们就没有时间重新审视自己。但萨莎失踪后的那个晚上，我有的是时间。
在这样的时刻，我想起了我最喜欢的声音：萨莎的鼾声。它真的很糟糕，听起来就像一把蜂鸣斧在切割金属板。就在你以为自己已经适应了它的时候，它改变了音调，你又被吵醒了。
但如果她在打鼾，就说明她在无意识状态。在无意识状态下，就不可能感到饥饿、害怕或不安。你很平静，你很安全。
我把我的ECHO接收器调大，试着回忆萨莎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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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她回来了。我们那奢华的前门轻轻打开了，但房子的其他地方一片寂静，所以上了油门铰链的滑动声简直就像一声枪响。
我从卧室里跑出来，一步三级地爬楼梯下楼到门厅。愤怒和恐惧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终于回来的喜悦。
这时，盖姬从门里探出头来。“不错的住处，”她在我的咒骂声中说。
我手腕一挥，小枪就直接滑进了我的手掌。我把它对准了秘藏猎人：“她在哪儿？”
盖姬瞪着我，好像我威胁要开枪打死她只是不礼貌似的：“就在我身后两步。别像个呆子一样。”她又把门推开了点，露出了我的妹妹。
萨莎看起来像被踢过一脚的狗。
“你看起来像被人踢过的狗。”我说完立刻后悔了。萨莎的眼睛盯着地板，朝我点了点头，从盖姬身边走过。如果她发泄自己的怒火，或者愠怒地嘲笑我，我会很高兴的；可不管这种平静接受现状意味着什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发生什么事了？”她上楼时，我朝她的背后喊了一声。她对此毫无反应，我就转向了盖姬：“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开了一个秘藏。”盖姬说，“挺成功的，她只是有点失望。还有，我可以在这里住吗？我被通缉了，我想我得去拯救死神小吵闹，然后再尝试杀霍洛韦一次，所以……”
“失望？你什么意——不，你不能待在这里！算你走运，我刚才没有因为你把萨莎拐走叫安保机器人——”
“砰~！毒警。”她打了个响指，“我要走了。”她转身就走。
“我知道死神小吵闹在哪儿。”我说。她立刻又转了回来，又一次面对着我。
“那……你想用这一情报换取什么？”
“别烦我妹妹，永远。”
“当然。”她说，“反正我也不准备这么做。一言为定。”
“死神小吵闹在科技三角区。”我说。那是一个富裕的社区，到处都是程序员、创新者，以及那些假装两者都是、实际上两者都不是的有钱人。我在ECHO网撒的钱几乎立即产生了效果：在萨莎把盖姬从监狱里救出来之前，我就知道了死神小吵闹的下落。“机器人技术应用，顶楼。”
盖姬向我敬了一个神气的两指礼。“好好。”她说，“和你做交易很愉快，除了……你知道的，我们以前的每一次见面。”
说完，她就消失在了黑暗中，她的速度之快、行动之隐秘，是我没想到这么大声的人会做出来的。

我考虑过追她。一旦霍洛韦得知盖姬失踪了，她很快就会明白是萨莎帮助她逃跑的。只有把盖姬赶回牢房才能保证萨莎的安全。
但萨莎和我现在似乎有更大的问题。她躺在床上的被子上，努力想要入睡，努力装得像我没有走进房间一样。我坐在床脚，试着想一些聪明的、姐妹般的、富同情心的话语。
“我擦掉了录像。”她闭着眼睛说。
“监狱里的？”
她点了点头：“我通过一家空壳公司贿赂了保安，所以我们应该没事。”
“那就好。真聪明。”
她没有回应。我们在沉默中酝酿了一会儿。最终，是我打破了它。
“对不起。”我说。
萨莎睁开了眼睛：“为了……？”
“把你当孩子对待。”
她坐了起来，背靠在太空鲸骨雕刻的床头板上：“是啊，确实。”
“我们是合作伙伴。”我说，“我不是领头的。所以，如果你想去寻找秘藏，那就让我们一起试试——”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我试图抓住她的目光，但她在做她陷入沉思时经常做的事情：闭上眼睛，歪着头，好像试图屏蔽其他一切，专注于她脑子里的事情：“这房子使我觉得自己像个混蛋，我以为做点重要的事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我没料到会这样，我以为她只是无聊而已。萨莎可不是混蛋，她是我所认识的骗子中最不混蛋的一个。
“不能因为我们最终成功了，就把我们当坏人。”我说。
“我们就是坏人，因为我们没有用这笔钱做任何事情。”她看着我，眼中充满了坚定，“没做要紧的事，也没做什么好事。”
“什么，你想把大部分钱捐给慈善机构？我们是可以那样做，然后仍然富得可怕。”
“我不知道。”她摇着头说，“我的意思是，对，我们绝对应该那样做，但感觉还不够。我认为……我们应该帮助盖姬。”

我怀疑地歪着头：“你想帮她杀了霍洛韦？”
“是的。也许吧。”
“所以，你避免自己像个混蛋的方法就是……谋杀？”
“‘谋杀’是一个很重的词。”
“我不这么认为。”
她双手举到空中：“你刚刚还说你不能决定我们做什么或不做什么！”
“我——”我闭上了眼睛。她是对的，尽管我不愿承认。上次我告诉萨莎该怎么做，就差点失去她，所以听她把话说完也无妨。至少，对这整件事来一场适当的谈话，会更容易说服她放弃这个想法。
“你说得对。”我说。萨莎惊讶地扬起了眉毛。我没有让她说出我们俩此时的想法——我已经很久没有对她说过这两个字（骗人）了。“但为什么呢？就因为盖姬这么说？她确实杀了霍洛韦的女儿。”
“是意外，是的。”萨莎说，“然后霍洛韦杀了她爸爸，把他折磨致死。”她看着自己的脚。“我看到了尸体，他的下场不太好。在整个旅程中，我唯一一次体验到沉默就是当我问盖姬关于她父亲的事时。惹怒一个秘藏猎人，让她以一己之力向整个星球宣战？霍洛韦一定很残忍。”
“她就是个混蛋。”我试探地说。
“她就是个混蛋。”
“假如我们要做这事——我不是说我们真要去做——我们就必须聪明一点，确保报复永远不会到我们头上。”
萨莎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只需要给盖姬一个干掉她的机会。我不知道，也许我们可以邀请她……喝茶。在一个僻静的地方，有一棵足够大的树，可以隐藏一个红头发姑娘和她的机器人。”她用手捋了捋头发，“也许不会。也许这是个愚蠢的想法。也许我……也许我应该好好想想。”
我耸了耸肩，尽力掩饰我对萨莎有了理性所感到的喜悦：“也许我们可以考虑一下。明天吃早餐的时候再谈谋杀的事。成交么？”
“成交。”她说。
但我们没吃上那顿早餐，因为第二天早上，萨莎还是试图想要杀了伯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