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雪粒拍打城垛，我扶住汜水关冰凉的箭垛，望见十八路诸侯的篝火在三十里外连成星河。掌心老茧与青砖摩擦出沙沙声，这把斩过二十七名敌将的环首刀，今夜又要饱饮热血。
"报——"斥候甲胄结满冰棱，"公孙瓒白马义从已抵关前十里！"
我抓起酒囊灌下浊酒，喉头滚动的灼热与关外寒风对冲。抬脚碾碎冰面，黄豆在月光下泛着圆润光泽。这些从洛阳粮仓抢来的金珠，明日将铺就西凉铁骑的凯旋之路。
寅时三刻，马蹄声震碎霜雾。公孙瓒银甲映着残月寒光，三千白马踏破黎明。我冷眼看着为首战马前蹄打滑，骑手被掀飞时银枪脱手，在空中划出流星般的弧线。城头箭雨应声泼下，血珠溅在冰面凝成珊瑚。
"华雄匹夫！"韩馥帐下潘凤抡起开山斧劈开城门。我反手拖刀迎上，刀刃擦着斧柄迸出火星，顺势挑开他咽喉时，热血喷在雪地绽开红梅。诸侯阵中鼓声骤乱，我甩去刀上血珠，任那具金甲轰然跪倒在吊桥前。
关东鼠辈的咒骂被西风卷来，我解下酒囊正要畅饮，忽见阵前青罗伞盖分开。红脸长髯的汉子倒拖冷艳锯，马蹄踏过冰河裂纹。刀锋破空那瞬，我分明看见酒囊口蒸腾的热气凝成白龙，就像那日太师府中，董卓亲手为我斟满的庆功酒……

赤帝挥锋断白虺，长驱灞上慑熊罴。
芒砀云雷龙豹起，乾坤血刃草莱披。
天心解厄非矜武，楚炬销残自有期。
千古英雄竞刀笔，谁将大勇入传奇。

篡玺岂缘周礼误，儒冠终被汉祚囚。
泉刀屡易民心散，符命频更帝业休。
未解穷途哭新室，空闻乱世覆金瓯。
若将谦谨酬初志，何至身名秽史留。

鹿台倾国终成烬，酒海迷天岂作舟。
剖骨岂因臣节死，佯狂空负谏声留。
周师已渡盟津水，殷祀徒悬箕子讎。
若使当年纳忠语，何来牧野血横秋。

喜报：今天因天气原因下午不用返校

御极承平继祖功，澶渊息鼓更铭功。
三朝烽烟凝宸略，百代礼乐启帝风。
东封西祀文华耀，北阙南衙儒术崇。
若论守成谁可比，庙堂长忆靖和隆。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朕抚着这方缺角的玉玺，诸卿却说是汴梁城墙上崩落的碎砖。（手指划过龙案，金丝楠木纹路里渗出镇江血雾）当年父兄的冕旒在五国城发霉时，你们可曾听见我母亲用裹脚布丈量燕云的哭声？（忽然抓起诏书，绢帛裂帛声惊起殿角昏鸦）
秦相说这纸降书能换半壁江山，怎的韩世忠的锁子甲在西湖底锈成了蛆虫巢？（朱砂从笔尖滴落，在青砖上绽出风波亭的井眼）你们骂朕跪得轻易，可曾见过黄龙府地窖里，我大宋公主们用金莲小脚踩出的《贺捷书》？（猛地掀翻御案，玉盏碎成幽云十六州的形状）
那岳鹏举的背脊刻着“尽忠报国”，可他的血字旗撕破了，不也化作临安瓦子里的皮影戏？（突然低笑，喉间滚着徽宗画押时的狼毫折断声）你们要朕战，却让宫女裙裾都绣着北狩路线图！（拾起碎瓷抵住咽喉，裂口处现出韦妃被金人拽落的耳珰）
此刻金人的铁蹄是冰锥，而你们递来的火把——烧的是我赵氏祠堂的族谱！（诏书飘落，火漆封印里浮出钦宗眼珠泡胀的倒影）好个忠肝义胆！且去问问灵隐寺的菩萨，为何她玉净瓶里的柳枝，偏蘸的是西湖水而非黄河浪？（冠冕珠帘突然崩散，满地玉珠滚成靖康年的铜钱孔）
（凝视着满地狼藉，忽然温柔拾起一片瓷）诸卿啊，这碎瓷上的青花纹…像不像朕那冻死在五国城的侄儿，最后呵在窗棂上的霜花？

这雪是咸的。你们元人的雪，原是崖山十万浮尸口含的盐粒。刽子手的弯刀贴上后颈时，我嗅到赣江春汛裹着青艾的味道，混着母亲缝补战旗的苎麻线香。
我的血在青砖缝里游成墨色，建阳纸的肌理正从喉管爬出，每一道纤维都在复诵《正气歌》的平仄。左耳听见零丁洋的鲸落，右耳灌满燕京城的羯鼓——那鼓皮分明是临安城门守将的脊梁硝制，还带着朱雀航头火把的焦油味。
头颅坠地的刹那，我望见自己无头的躯体向南端坐。颈腔涌出的不是血，是庐陵书院未干的砚池残墨，渗进大都城墙的砖缝便长出梅关古道的竹鞭。刽子手的弯刀开始生锈，刃口映出潮州孤舟桅杆上悬着的十二玉旒。
温热的血珠溅上监斩官的朝珠，珊瑚红里浮出常州城墙的落日。舌尖最后一丝铁腥，原是幼时描红"忠"字咬断的笔杆朱砂。此刻大都的雪停了，我的睫毛结着郢州水战的冰凌，脚底正长出通往文山祠堂的梅根，须尖扎着《指南后录》的残页，在冻土里翻涌成钱塘江的暗潮。
南飞的雁阵掠过时，衔走了我喉骨里最后一粒未发芽的《过零丁洋》。

"起！"喉间滚雷震落梁间积尘。鼎足龙纹咬进掌骨，血沿着夔纹沟槽蜿蜒成猩红的铭文。宫人们看见王的小腿肚突突乱颤，绷紧的牛皮护胫竟被膨胀的肌理撑裂，竟露出刺青的睚眦图腾……

《九鼎蚀》
（一）
铜钺劈开云梦泽时，纣王的犀甲正蒸腾着荆蛮瘴气。巫祝看见他耳垂的玉玦吸饱了百越酋长的血，在暮色中凝成赤珠。"把他们的图腾熔进司母戊鼎！"王的声音震落了三苗俘虏腕间的骨镯。妲己的指尖划过新贡的占卜龟甲，裂纹里渗出长江水妖的黏液。
（二）
鹿台火光照亮摘星阁最后一级玉阶，比干的七窍玲珑心在灰烬中蜷成焦炭。纣王攥着断裂的青铜钺，发现刃口倒映的竟是三年前自己在南疆亲手斩断的巨象獠牙。侍卫的箭矢穿透宫纱帐幔，惊醒了沉睡的湘夫人玉像。
（三）
南征军踏着鳄皮战鼓的节奏渡淮。随军贞人用俘虏的头盖骨占卜，卦象显示商星将陨。纣王大笑折断龟甲，碎碴刺入掌纹，血珠滴在越人进贡的陨铁剑上，蚀出殷墟甲骨文里"永昌"二字。此刻他发间的犀兕冠缨，正吸收着苍梧野象垂死的哀鸣。
（四）
火蛇爬上酒池边的象牙箸。妲己捧来最后一块梅伯的腿骨，骨面赫然刻着"牧野"的星图。纣王突然认出这纹理——与三年前他在云梦大泽斩落的巴蛇鳞片如出一辙。当卫军的戈尖挑破帷幔，他嗅到多年前岭南铜矿里特有的硫磺味，混着此刻自己脏腑烧焦的异香。
（五）
楚地巫师献上的青铜面具突然炸裂，露出箕子被剜去的右眼。纣王在烈焰中看见自己的玄鸟图腾正在褪色，羽翼化作南征时焚烧的苍梧古藤。他举起曾嵌着百越明珠的卣尊，发现琼浆早已变成牧野倒流的血河。鹿台崩塌的轰鸣里，隐约传来三苗人用象骨笛吹奏的《商颂》。
（尾声）
当最后一块承重柱倾倒，九只被俘的南疆犀兕突然挣脱金链。它们驮着熔化变形的司母戊鼎残片，在朝歌大火中狂奔，鼎耳饕餮纹里未消融的百越骨灰，此刻正与纣王焚毁的冕旒珠玉共舞，凝成华夏夜空最初的紫微星群。

评曰:
簪挑日月，朱砂截断凤池潮
玉尺丈天，素手扶正紫宸腰
金枷碎诏，青史裂帛悬狼毫
铅粉葬剑，无字碑下埋妖韶

评曰:
割席断金，草席政治学裂帛
锄园现玉，青白二重天分野
浊浪淘沙，五十载荒径自扫
清辉照简，半部论语埋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