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key’s wedding(晴天雨)
在执着于想起某一段回忆的时候,往往就会忘记“想起”这个动作本身的初衷,就好像得了强迫症一样一定要知道,却又无法言明原因的那种感觉。
其实并不是忘记了吧,其实是根本不存在的吧。
烦躁的时候,就会开始重复地这样想。这些可能是人类本能也说不定。泽田纲吉这样想着,把那张签纸塞进了口袋里。所求的事是“吉”还是“凶”呢,明明问身边的杰塔就可以了,但是他潜意识里拒绝了这种行为。
不过看身边的少年的表情,大概结局并不糟糕。
“啊,下雨了。”走出寺院的大门,杰塔感觉到落到自己手背的湿凉的触感,像是通报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完这句话后,雨声像是响应他一般变得清晰起来。
向下蜿蜒的山路在巨大的雨幕中像是扭曲了一样开始变形,来时的路途变得如同屏幕中的光影一样虚幻起来。泽田纲吉伸出手,雨水在掌心聚成小小的一滩。他下意识抬起头,看见有些模糊的日光倾斜着照了下来。
——啊,是晴天雨。
这样轻声念着,并不是在对谁解释,只是单纯地说出来而已,却得到了身边的少年热烈的回应。
“晴天雨?……好美丽的名字。”
少年被沐浴在了阳光之中,他下意识地朝外面迈了一步。
“啊,”惊讶地伸出手,才发现雨根本没有停止。确认一般抬头看了看从乌云的身后探出脑袋的太阳,他回过头来,向泽田纲吉微笑。
“十代目,好像是晴天雨。”
大概是身为考据狂的本能,狱寺开始喋喋不休地解释起来,“晴天雨是因为远方的乌云产生雨,被强风吹到另一地落下的;或者在高空两块带有不同电荷的云在太阳风的作用下相互碰撞作用,造成局部地区空中水汽含量过大形成的,又由于太阳辐射而使水汽蒸发的较快,有的是天气突然转变,开始降雨,从高空降下的雨,还没落地,云就已经消失了……”
“狱寺君,不用解释得这么深奥啦,”站起来走过去,两个少年并肩立在门口,抬起头向上望,“总觉得,光线柔软了很多呢。”
“是啊,毕竟有雨幕在中间隔离着。会吸收光线的吧。”
“唔,大概就是这样子吧,不过……真的很漂亮。”
“其实,据说晴天雨的温度,似乎要比平常的雨更冷,”狱寺这样说着,伸出手接住了落下来的雨丝,纲吉也学着他的样子伸了出去。
“诶?真的啊……”凉凉的触感让他微微颤了一下,语气里带上了意外的惊讶,“怎么会这样,明明还有太阳,不是应该温暖一点的吗?”
“这大概……就像人的信仰一样吧。”过了很久,在泽田纲吉认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狱寺开口了,“因为太阳是原本存在的,理所当然被认为可以赋予温暖,其实根本没有用处。所以光源这种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寻找的吧。”
狱寺回过头,认真地看着他。“原本信仰这种东西,就该是自己创造的。”
无法准确地理解少年的话,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笑了,“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这样啊,原本那些话,便是狱寺说给自己听的。抬起手捂住脸,刚才早手心聚起的水沿着指间的缝隙滑落了下来,看起来就像是流泪一样。
——死掉的话,自己会很寂寞的。
其实一直是抱着这样自私的念头,所以想把那人留下来,再多留一会儿。
从很久之前,或者其实从最初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开始自作主张地把狱寺当成了自己的光,拼命从那个地方得到温暖。可是这样就显得好像自己在苛求他一样,太糟糕了。
“泽田先生!!”身边的杰塔忽然大声叫着,他一愣,依着少年的视线往下望过去。
在雨幕中变得扭曲的山路里,渐渐清晰的挺拔的身影。泽田纲吉紧张地握紧了手,一动都不敢动。
明明已经不是少年了,甚至不是应该这样害怕懵懂的年纪了,却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慌张到不知所措,浑身僵硬的地步。
“狱,狱寺君。”他咬着牙齿一样发音,尾音拼命地颤抖。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哭出来一样。
很冷,雨点打在裸露的肌肤上,冰凉的感觉似乎能渗进骨髓里。但是,他还是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对方靠近。
不出意料地看到狱寺惊慌的神情了,他在跑过来了。
手臂被另一个人拉住,整个身子都被抱在了烟草味浓厚的怀抱中。
“十代目,十代目。没关系的,我不会死,相信我。”
听见这样熟悉的声音,听着明明已经成为老人的对方用着和少年时一样语无伦次地声音保证着,突然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刚才解签的时候,最后听到的,大概是凶吧。
泽田纲吉这样想着,双手紧紧抓住了狱寺隼人的衣摆,闭上了眼睛。
不过,都没关系了。
还有什么,是比在晴天雨中唯一给予自己温暖的这个怀抱,更加重要的东西了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