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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杰娜╭★╯聆听幸福初音」111103《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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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是晚发育的那种孩子,张杰大学毕业时,娜娜还不到他的肩膀。
  然后就是那一天,张杰中午带她去吃饭,见到几个他的旧日同学。那些人都早已不是学生,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谈一些对她来说过于深奥的话题,她不感兴趣。可是菜的口味十分好,她埋头小口专心地吃,如果有人看她,她就朝对方报以友善的微笑。
  她坐在张杰身旁,身边另一位大哥哥姓时,时间的时,很奇怪的姓。当他发现娜娜对桌上的某一道菜特别感兴趣又不好意思吃很多时,会将那道菜转到自己面前来,然后将娜娜面前的餐盘装满。
  后来娜娜发现了未接来电。除了岑世的,还有本地的陌生号码。她知岑世专程过来,于是回了电话。
  岑世说:“我来向你道歉。但我答应过你哥,不再见你。所以,娜娜,祝你快乐。”
  岑世的这句话令娜娜已经渐渐痊愈的伤口再度被撕开。如果他根本不来,她不会介意。可是他来了,却又再度为了某个原因轻易地抛弃她,不管是什么原因。
  比这个她二度被戏弄的伤害更令她伤心又难堪的是,张杰竟然知道这件事了。
  她一直在张杰的阴影下成长,她一直被张杰当成笨笨的小孩子,所以她一直想证明给他看,自己长大了。
  当初她一意孤行地自己选了学校,而没有按长辈们的意见到妈妈所在的学校,或者张杰所在城市的学校,无视张杰已经替她找好的关系。那时张杰只是冷笑,说她像玩蹦床一样一下子就去了陌生的环境,铁定要碰几回壁弄得灰头土脸。
  所以娜娜在学校里小心翼翼,本本分分,努力学习,与人为善,绝不招惹是非。她不想当模范生,她只是不想被张杰看了笑话去。
  可是这一次,她何止让他看了笑话去。他以前给她的种种评价,天真幼稚,自作聪明,不明是非……都得到了印证。
  张杰一边摆平岑世时,一边在心里偷着乐吧。
  后来,当娜娜的同学因为失恋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时,娜娜只作安静的听众,却从不劝解。因为她很深刻地体会到,人们因为失恋而哭泣,不见得是为了失去爱而难过,而多半是因为自尊心受伤而懊恼。
  可是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几天的谢娜那时候并没有这样通透世事,那时她横了一条心对岑世说:“你等着我,我有话跟你讲。”
  其实娜娜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跟岑世说什么,有什么可说的。她只觉得,她很没出息地去见岑世一定会惹恼张杰,而她的目的就是希望他生气。
  可是她在张杰面前,永远像如来佛掌心里的孙猴子,她到底见不成岑世,于是娜娜很反常地朝张杰发了一通脾气后跑掉了。
  娜娜在马路上晃了大半天,反思自己对张杰有点过分了。他是为了自己好,而自己竟然真的把他当亲哥哥一样耍小性子,她未免有些后悔。可她一想到张杰笑得很惬意的那副样子,仿佛看她的笑话看得很愉悦,将她的里子面子全丢尽了,她又觉得自己刚才闹得很爽。
  娜娜心里空落落地在街上转了很久。张杰不给她电话,她没台阶可下,又没法回家,于是耐不住寂寞地拨通了很爱玩的几个高中同学的电话,约她们小聚。
  她们去游戏厅玩了一下午游戏,疯狂得不得了,晚上去吃烧烤,大口喝啤酒,又到KTV里去唱歌,边唱歌边喝酒,唱得喉咙嘶哑,喝得天眩地转。
  因为一直在吵闹环境里,连张杰后来打电话给她,她也没听见。
  娜娜醉得很厉害,虽然她可以装得很清醒。
  这也是张杰教她的。他说:你就算真的醉得忘记自己是谁,也一定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醉了。女孩子醉了不好看,更重要的是,女孩子让别人看出醉了的话,受欺负的机会也大。。她没打算回有张杰的那个家,她不敢也不想面对他。她的计划是回以前跟妈妈以前住的那栋房子去,一直空在那儿,没有出租。虽然可能尘土扑面,但也好过露宿街头。可是她也不明白怎么出租车停下时,抬眼一望还是张杰家的别墅。



97楼2011-11-12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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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娜娜也不免想,或许张杰记得些什么,只是他与她一样,都无法面对这种**般的尴尬,索性装傻。
      不管怎样,她都乐意配合。
      那时候,无神论者谢娜开始相信有神灵的存在。她想,一定是她做了半个暑假的志愿者为自己积了德,所以上苍才如此善待她。
      那天吃完早餐,张杰就上楼休息了。她也睡了一会儿,身体和大脑都极度疲累,但就是睡不成,心下惴惴不安。她又爬起来,上网查过资料,找了一副大墨镜带在身上,拿了一顶太阳帽,对保姆说她要出去买东西。
      好心的保姆说她一晚上没休息好,坚持要帮她去买,娜娜推辞了半天才得以脱身。她鬼鬼祟祟地走了很远才叫出租车,让司机开到跨了两个区之外的一家药店,戴上太阳帽与大墨镜,遮遮掩掩吞吞吐吐地要买药。年长的售货员见怪不怪地扔给她一个小药盒,待她走时还好心提醒:“这药可不能多吃。”后来谢娜尽量避免到这条街来,生怕有人会认出她。
      总之那天她吃了药后,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去,醒来时天都黑了。
      张杰明天就要走了,晚上却没出去,而是留在家里吃饭。他好像也睡了一整天,眼睛都有点肿,眼神不复以前的锐利,胃口也不好。
      保姆几乎算是半个家人,边给他盛饭便念叨:“知道醉酒的滋味难受了吧?怪怪,都喝成这样了,昨儿我硬是没看出来你喝多了,这样面子是保住了,但是自个儿多遭罪啊。”
      张杰沉默,娜娜也使劲低着头,恨不能把自己埋进盘子里。
      后来张杰终于开口,对娜娜说:“明天你跟我一起走,我把你送到A市去。”
      娜娜小声说:“我还有两堂课没上完。”
      “那种课多一节少一节都无所谓。陈阿姨下周要回老家,你一人在家不行。”
      娜娜没有辩驳,默认了他的安排。
      张杰是从A市出发去国外念书的,走那天家里一大群人来给他送行,每个人都千叮咛万嘱咐,把他当无自理能力的小孩子。张杰烦不胜烦,待要去机场时坚持只让司机跟着他,不许任何人送机。他的理由简单至极:“我讨厌分别的场面,我最怕有人哭。”
      那天大家吵吵嚷嚷七嘴八舌,只有娜娜在角落里,一直沉默。有长辈笑着说:“娜娜最舍不得杰走,杰一走她少了个大靠山。看小娜娜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
      娜娜尴尬抬头,不知该如何作答,傻傻地站在那里。
      张杰笑一笑:“前两天跟我闹了点别扭,现在还赌气呢。”
      张妈妈嗔怪道:“杰你这么个大人,怎么好意思去欺负娜娜?”
      娜娜越发尴尬地笑,觉得很受煎熬。
      张妈妈温柔地看一眼娜娜,对张杰说:“我也挺怕那种离别场面的,我不去了。不过让娜娜送送你吧,总要有个人给你送行吧?”
      最后谢娜到底作为除了司机外唯一的送机人去给张杰送行。她如张杰所愿一滴眼泪都没流,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低着头,沉默不语。
      张杰上机前对她说:“还记恨我哪,我要走了都不笑一下。”
      娜娜摇摇头,然后挤出一个她自以为很灿烂的笑容给他看。
      恰一阵风吹来,将她的头发盖住了眼睛。张杰伸手想替她拨开,却中途收了手,只淡淡对她说:“每周给我写封信吧。我每个周都会上线一次,有什么事给我留言,急事打我手机。我安顿好之后就把联系方式告诉你。”
      娜娜乖乖点头。
      回学校后的谢娜,继续做着安分守己的好学生,不算特别起眼,但很受老师和同学们的欢迎。极偶尔的,她也会创作出一两副特别惊艳的作品。每当大家满怀期待地等着她继续焕发艺术生命时,她却又由白天鹅退化成丑小鸭。
      娜娜按张杰的吩咐,每周给他写一封信,字不太多,只简单汇报学习情况,比如“我得了二等奖学金,我有一门课差点不及格,宿舍楼下的那棵铁树开花了”,有时也包括“我今天逛街买了六件衣服,有三件是同样的款式不同颜色的,可是都很便宜”,即使在自己生病住进校医院打了一个星期的点滴时,她的信也没迟到过。当然这种事她没写进邮件里。
    


    100楼2011-11-12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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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杰回信也很短,很像批示,要她不要学别的女同学减肥,不要在外面玩通宵。偶尔也跟她说他那边的事情,通常只一句话,由着她尽情地发挥想像力。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处得平静而友好,有一点陌生感,但又仿佛很亲近。
        又一个假期,娜娜回家过年,却没见到张杰,因为参与一个课题,他没有回家。后来他回家了,娜娜却在学校。
        倩柔阿姨给娜娜打电话说起她与张杰时间一前一后擦肩错过时,语气惋惜又遗憾。
        娜娜却暗暗松口气。
        之前她神色异常,张杰只当她还在跟他闹别扭。可是如今若是再跟张杰见面,娜娜不能保证自己已经恢复成正常状态,面对面当然比不得网络。
        又一个新学期,与娜娜同宿舍的女生,有一人出去租屋与男友同居,有一人每到周末便有名车来接,周日晚上或周一早晨再将她送回,有一人换男友如换衣服一样频繁,有一人因为失恋而精神恍惚,还有一人与中学同学谈着远距离恋爱。
        只有娜娜,每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读书,画画,作手工,偶尔参加社团活动,日子过得很悠闲。
        比较起来,最没什么特色的谢娜竟成了大学校园里的异类。
        诱惑当然有很多,校内的,校外的,但她都没兴趣。看着室友们的悲悲喜喜,她对于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某一件事也渐渐淡忘,只是有点找不准状态。
        还好张杰总是行色匆匆,放假时也只回来几天,多半与她见不到面,见面时也有一堆人在旁边。
        只要背景得体,入戏是很容易的。
        再一个学期之后,她终于还是见到张杰了,而且是在国外。
        她所在的大学与某所欧洲大学建立友好关系,互派了两支交流团。娜娜按说本不该有份,可是两校前期搞活动时,她的一组作品令对方学校的某位重要人物十分感兴趣,甚至邀请她作交换学生。
        娜娜对外语十分头疼,甚至没跟家里商量便婉言谢绝,她从来都不是有远大志向的女子。但是她却因此被学校列入交流团名单了。
        那所学校与张杰念书的地方从地图上看似乎很近。这样的事情她不敢瞒着张杰,于是告知他。
        行程安排得极满,只最后一天是自由支配时间。
        没想到张杰竟开了几个小时的车过来了,费了不少功夫到团长那边签字画押写保证书,将娜娜与另一个跟她很好的女同学带了出去,陪着她们游览了当地风光,在最好的饭店吃饭,还看了演出,又在规定时间内将她们送回饭店。
        有女同学跟着,娜娜的表现十分自然,就象以前张杰带着她去见他的朋友们一样。张杰更是文质彬彬,有礼有节,风度翩然。
        只是害那女同学足足得了两个月的相思病,一提起张杰来便眼睛冒着粉红泡泡:“你们不知道,娜娜的哥哥太帅了,太有型了,又有风度又有内涵,站在街头上,连那些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欧式帅哥们都被比了下去。我现在知道娜娜为什么总也看不上我们学校的那些中等帅哥了。有那样一个哥哥,这标准线得定到多高啊。”
        娜娜在一堆好奇的探询中只微微笑,从来不开口。
        她觉得这是个好开始。等张杰回来后,如果他们还可以常常见面,一定会将关系恢复到像以前那样,完全没有破绽。
        苍天再次满足了娜娜的要求,却并不是以她所希望的方式。
        那是又一个小假期,娜娜到妈妈那里住了几天后,又回来陪着倩柔阿姨。其实她也与倩柔阿姨一样不喜欢A城的空气与天气,那里温度湿度与气压都反常,她在那里总是流鼻血,还常常喘不过气来。
        娜娜记得就在一天之前,她与倩柔阿姨,还有张杰的某位姨妈一起动手做小点心,她弄了满脸满身的面粉,被她们取笑一通过之去洗脸换衣服。
      


      101楼2011-11-12 2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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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换得快,回来时,听到厨房里姨妈说:“自从杰念大学开始,娜娜就更像你的女儿了。倒是阿杰偶尔才回来一趟,来了马上又走,跟旧式女婿似的。”
          倩柔阿姨说:“娜娜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这样讲,她要害羞了。”
          姨妈说:“你这些年把娜娜当宝贝一样疼着,只怕心里早把她当成儿媳对待了吧。”
          倩柔阿姨轻轻地笑:“孩子们的事,我作不了主的。只怕她跟杰都没存着那份心,强扭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我自己不就是个好例子?我是真的喜欢娜娜,恨不得她是我生出来的,可不是为了别的目的才对她好。”
          “说的也是。杰若是真的对娜娜有那种打算,按他那种性子,现在就不该女朋友左一个右一个的。”
          “杰自小有主见,让他自己去看着折腾吧。只是娜娜这个宝贝孩子,这么乖,这么懂事,要交给什么样的男人我才能放心得下呢。”
          娜娜在门外立了很久,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去。
          晚上倩柔阿姨很反常地要娜娜陪着她睡。她给娜娜讲一些张杰小时候的事,还有娜娜自己都没记住的她小时候的事,讲到有些累了,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她醒来后便觉得不太舒服,然后在家里人的劝说下去了医院。这一去,她再也没能够回来。
          张杰的爸爸匆匆赶回来时,只见了妻子最后一面。而等张杰飞回来,他见到的是母亲冰冷的遗体。
          家人按着逝者的遗愿,将她葬在她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这座城市。
          葬礼很低调,只有最亲近的人才得到消息。
          张杰的妈妈素来待人和善,亲朋好友对她的死讯太过意外,痛哭失声。家中的保姆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最安静的是张杰父子二人。张杰的爸爸尚且掉了几滴泪,张杰则自始至终连表情都没有。
          到了下午,当一切混乱归于平静,有人发现张杰没跟大家一起回家,手机也没带。等了几个小时没等到,亲戚们开始心焦,担心他想不开做傻事,姑姑阿姨们已经打算报警。
          因为张杰这一年只与母亲相处了几天。他计划提前拿到学位,早日回国,所以连假期都没回家,而将时间用来做论文。然而他的计划却远没有变化来得快。
          娜娜站起来说:“我去找他,我能找到他。”娜娜出门后见家里的司机和张伯伯的秘书一直跟着她,坚持地说:“我自己。他不喜欢人多。” 她的眼睛哭得有点肿,说话时带着重重的鼻音。这几个对她熟识的人从未见她这样坚决过,一愣之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招了出租车走了。
          娜娜去的那座小时候常常与张杰一起爬的山,山的背面有形态奇异的巨石与极美的风景。那座山车开不上去,只能步行,石阶很陡,旁边拦着铁链,上山十分吃力。
          以前张杰高兴与烦闷时,都喜欢到那里。娜娜小时候喜欢做他的跟屁虫,所以他也常带上娜娜,如果娜娜爬到一半爬不动了,他就把她背上去。
          其实他高兴与烦闷时,从他的言行上很难看出来,不过每到这时候,他都很不喜欢有人打扰。于是娜娜一个人在一边摘大把的野花,吓唬蝴蝶,有时候也被别的虫子吓到,而张杰则安静地坐在石头上低头发呆,抬头看夕阳西沉。当天色渐黑,玩累了的娜娜半睡半醒时,他就把她背下去。
          后来娜娜大了,他不肯再背她,而娜娜总是爬到一半就上气不接下气,被他像牵小猪一样地揪着上去,到了山顶就累瘫。娜娜于是再也不跟他上山了,有时也会猜想他兴许会带某位体力很好的女朋友一起去爬那座山。
          如今娜娜费了极大的力气一级级地攀到山顶,到了山顶还要攀过两个小小的山头才能绕到后山。那些小山头光秃秃的,没有台阶,只有凿在巨石上的一些洞,爬过去就像攀岩。娜娜爬上第一个山头时想,如果张杰不在这里,那么她也没有力气下山了,只能等着人上来救她。
          但张杰没让她失望,他真的坐在以前他最喜欢坐的那块石头上,背对着她,看着低挂在西边天空的太阳。山风很大,将他的衣角掀起,他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
        


        102楼2011-11-12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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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在他身后的十几米处站住,不敢再上前,眼睛有一点酸,因为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张杰却在此时敏锐地回头,见到是她,向旁边挪了一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娜娜就那样安静地坐在他的身边,陪他一起等待太阳落山。天边布满红色的云霞。
            张杰不作声,娜娜也不说话。当那一轮火红的圆球终于没入天际,风突然变得很凉。
            娜娜瑟缩了一下,朝张杰的方向靠了靠。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衫和牛仔裤出来。
            当她靠上张杰后,察觉不妥,又向外挪,张杰伸手轻轻揽住她,给了她温暖的依靠。
            张杰还是看着那一条已经暧昧不清的天际线,静静地说:“你还记得这里?你也很久没来过了吧。我第一次来这里时,是我妈妈带我来的。每一步路都是我自己爬上来的,那时她非常的高兴。从那以后没多久她的心脏病就发作了,从此她再也没有力气爬上这座山,总是走到一半就要返程。她说这里的夕阳比任何地方的都更美。”
            娜娜心里一酸,眼泪又要掉下来。她使劲抬头望着天,试着将眼泪逼回眼眶,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许多的星星。
            她有些害怕星星,下意识地又低头,眼角有光亮一闪,以为有流星滑过,扭头去看,却见到了张杰的眼泪,亮晶晶的两行,顺着眼角无声地流下,在星光下看得分明。
            在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娜娜几乎忘记了她与张杰曾经荒唐的一夜,却清晰地记住了这一刻。张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泪水一滴滴打在她的脖子上,滑过她的锁骨和胸线,一点点濡湿了她的衣服,凉冰冰的一片。而她将他像小孩子一样搂在怀里,她的眼泪滴到他的头发和脸上,最终与他的泪融到一起,一起滑落。那一刻,是他们真正的最靠近的时刻,超过了他们曾经的错位的亲密。
            娜娜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以及怎样回家的。她醒来的时候,全身软软的毫无力气,手上挂着点滴,天色已经大亮。
            一堆人见她醒过来,惊喜地欢呼:“醒了醒了终于醒了,小娜娜你怎么能这么吓人呢?”
            母亲坐在她床边,见她醒来,露出一点喜色,眼睛湿了一下,又很快掩饰住,轻声地说:“怎么会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发着高烧也不知道,最后晕倒在山上,害阿杰把你这么大一个人一步步地背下山来。那座山那么陡,又是黑天,多危险。你们若再有个闪失……”她止住话,将头微偏,过了一阵子才又转过头来。
            娜娜整整打了五天的点滴才退了烧。其实葬礼那天早晨她就有一点不舒服,一直撑着,后来便忽视了。
            妈妈不离左右地陪了她两天,一直有电话向她请教问题或者汇报实验结果,后来张杰便劝她回学校去继续那个重要实验,以免几个月的努力功亏一匮。娜娜这里由他来照顾。
            剩下的三天里,张杰一直如最尽心的保姆。娜娜吃水果,他会给她切成薄片,娜娜要看书,他说发高烧时看书会弄伤眼睛,于是耐心念给她听,娜娜最害怕被扎针和抽血,他帮她捂着眼睛。
            第四天娜娜终于能说出话来。她用公鸭一样的声音嘶哑地说:“你一定闷坏了吧,让别人来陪我就好,你去忙。”
            “我没别的事可做。挺有趣的,就像你小时候抱着一堆洋娃娃玩过家家。”
            他见娜娜露出一个微微撅嘴的表情,伸手去捏她的嘴:“你刚才那副表情就像你刚出生时的样子一样。你刚生下来时只有这么一丁点。”他伸手比了一个比猫还小的手势。
            “你课业一直很紧吧,为什么不回学校呢?”
            “学分都修够了,论文也通过了,用不着回去了,等到毕业时间,回去领证就是。你下学期是不是该实习了,过来给我的新公司打杂吧。”
            “我要考虑一下,我很抢手的。”
            后来娜娜常常想,她是以失去一个亲人的代价杀死了自己的心魔,换来了真正的心灵宁静,可以坦然地与张杰再续兄妹情谊,或者重新开始。
            人说二十五岁是女人的一道坎,在这一年里,女子的心绪总会不够宁静。以前娜娜总是不信,如今她信了。
            她安然无恙地度过了好几年,她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把那件事情放下了,对面张杰时她可以心无芥蒂地像小时候一样,适可而止地撒娇与顶嘴,坦然地偎在他身边取暖。却因为当年那件事的两位见证人在同一个下午出现在她的面前,而令她的一切掩饰都破了功。在张杰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过。他如被抛进一处异度空间,思维被抽离,四周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却有一种机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频率很固定,一直冲撞着他的耳膜,很久后他才明白那是他血管跳动的声音。
            当张杰回神的时候,娜娜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试着重新上路,但是连手都在抖,开出几百米后,又停了下来,动作缓慢地又抽出一支烟来点燃。
            他试着将那些杂乱无章的可怕念头强行压制下去,一切等他回家再想,可是那些琐碎零乱的念头却自动自发地汇成一条清晰的线,像蛇一样扭曲着,一口口噬咬着他。
          


          103楼2011-11-12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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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杰喉咙有点发干。他拿过自己的杯子,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水了。他伸手去拿壶时,娜娜正好也去拿,差点碰到他的手,又怯怯地缩回。
              张杰也缩回手,放弃了添水的计划。他轻轻地叹气:“娜娜,你那时还是个孩子,你不应该独自来承担这件事,你应该让我知道。”
              娜娜试着作着垂死挣扎:“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抬头看见张杰的脸,她很少见到他那样的表情与眼神,很疲倦很无奈,就好像她小时候犯了错,而他连说都懒得说她。她终于撑不下去,声音低低的,几近哀求:“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请你忘记吧。”
              张杰用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两秒钟。他说:“是我太失败,竟能让你瞒过我这么多年。你那时还是个孩子。”他记得自己仿佛说过这句话,又不太确定。
              娜娜的声音比刚才更低:“我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没刻意瞒着你,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了,真的。”
              张杰又伸手揉自己的太阳穴。半晌后他说:“娜娜,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解决一些事情,让我想想我们以后怎么办。”
              娜娜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你想做什么?”
              张杰抿唇望着她,不说话。
              娜娜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拜托你,请你忘记这件事吧。”她从坐垫上爬起来,跪坐到张杰身边,就像小时候耍赖一样,扯着他的袖子,“请你忘了吧,就当我什么也没讲过,就当什么事都没有,我们继续像以前那样好不好?你按你的计划跟杨小姐结婚,而我谈我的恋爱,这样不好吗?”
              张杰在听到杨蔚琪的名字时轻轻地震了一下。他慢慢地说:“娜娜,你觉得我能安心娶她吗?”
              娜娜的眼泪掉了下来。她松开张杰的袖子:“为什么不能?你以前有过许多女朋友,你又不是跟她们每个人都纯洁,可是也没影响你与杨小姐在一起。”
              “娜娜,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
              娜娜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哭得很压抑,肩膀轻轻地一耸一耸。
              张杰有沉重的无力感。他本能地伸手想去拍拍娜娜的头,却在中途生硬地转了方向,最后只是轻轻搭在娜娜的小臂上,片刻后又收回。
              恰在此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他听了一会儿,沉声说:“好,我马上回去。”随后站了起来。
              娜娜也放下手,仰头看他,脸上还挂着几滴泪。
              他伸手拉她起来:“我先送你回去。你去哪儿?公司?还是家?”
              娜娜没反抗,乖乖地穿鞋,跟着他走,等车已经开出十分钟后说:“我在这儿下,我忘记我是开车出来的了。”
              张杰没停车:“钥匙给我,我让小陈把你的车送过去。你不要乱想,好好休息。我这几天不会打扰你。”
              公司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好。因为是管理漏洞导致,所以开了临时会议,只是心细的人发现,张杰似乎有一点不在状态。
              他开会时总是认真直视发言人的眼睛,从不会打断对方的发言。即使与他意见相左,他也绝不会出声,而是委婉地说:“如果我来做……”
              没有人敢在他开会时开小差,因为他只消一个淡淡眼神瞥过去,就足以令人无地自容。
              但今天开小差的恰是张杰自己,不止一个人看出来了。
              会议是副总主持的,主责部门经理在作长篇论述,而张杰大多时间都没抬头,只在纸上用笔划着一些记号。
              口若悬河的发言人有点窘,疑心是否自己太言之无物,令年轻上司这样没兴致。他讲完话后,有短暂的停顿,不知该怎样收场。张杰突然说:“可否再详细地解释一下你刚才所说第二条的第三点内容?我没弄明白你想表达的意思。”
              “呃?”发言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张杰将他那句式复杂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一遍。
              在场之人俱惊,深感错怪了上司。
              只有韦之弦看得分明,张杰是真的开小差了,只是他的记忆方式与常人甚为不同,有时他的大脑很像录音笔,将内容机械记忆,事后再翻出来整理,比如刚才。
            


            107楼2011-11-12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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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今日娜娜是故意挑了父亲在孙医生旁边的时段打过去电话。他不知道平时像小白兔一样的娜娜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工于心计了。
                孙医生又在电话里笑着说:“那个蔚琪是个非常好的女孩子,以前我见过几面的,知书达理,不娇气。而且她家跟你家渊源挺深的。她爷爷算是你爸爸的老上司,大伯是你爸以前的同事,杨家跟你舅舅那边又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以前总不见你正经地交个女朋友,还担心你会对婚姻大事草率,现在看起我的担心真是多余。连你爸今儿都说,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你从小到大没受过你爸几句夸吧,想让他夸人不容易呐。”
                张杰轻轻地按着额头,他的血管又开始轻轻地跳,每跳一下他的头都仿佛被抽了一下。
                孙医生又说:“阿杰,你自己爱情事业顺风顺水,怎么还去干涉人家谈恋爱呢?”
                张杰微微皱眉:“您什么意思……”
                “咳咳,今天问起娜娜有没有男朋友,娜娜吱唔了半天后说你不喜欢她的男朋友,害我们笑了半天。你这是干啥呢?”
                这通电话结束很久后,张杰仍捏着话筒,直到嘟嘟的忙音响起,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没挂电话。
                他脑中犹回响着孙医生最后的那句话:“娜娜说,很想回来陪她的妈妈一起住。”
                张杰没有立场也没有办法去阻止娜娜回到她的母亲身边,所以他只能像等待查体报告,或者说像等待判决一样,等着娜娜来通知他:她要离开。
                突然失了主动权的感觉并不好受,张杰觉得太无力。
                但通知他的并不是娜娜,而是娜娜的老板曹苗苗。仅仅一天以后。
                曹苗苗打电话问他:“娜娜请了长假,我批准了。她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你管过了头,把她吓跑了?”
                张杰的心紧了一下:“她什么时候开始请假?请了多久?”
                “从后天开始,三个月。”
                张杰抑着气息尽量平静地问:“她的请假原因是什么?”
                “娜娜说她的妈妈最近身体不好,她想回去陪着她。还有,她男友这段日子也在那边。你家娜娜一直很乖,她的要求我向来不忍拒绝,何况她手边的案子到昨天为止全都结束了。”
                张杰发现自己越来越低估娜娜的行动力了。
                他终于将那个电话打了出去。他问娜娜:“你打算逃到目的地以后再通知我?”
                娜娜低声地说:“我很久没休假了。我只是想回家看看我妈妈,才几小时的路。我如果真的要逃,我会逃到谁也找不到我的地方。”
                她的那句“回家”突然刺痛了张杰。一直以来,张杰从没将那个城市当作“家”,那里只是他父亲的工作地,这个省的行政中心。他,他的妈妈,还有娜娜,他们一直在这里长大,后来念书,出国,最终又回到了这里。
                在他心里,这座城市才是他与娜娜的家,虽然他在这城市各处都有房子,而且他与娜娜一个月也见不上几次面,但他始终觉得,即使母亲不在了,但这个城市的家仍然存在着。
                他没有想过,娜娜心中的家,与他心中的,并不一样。
                娜娜没有偷偷地溜走。
                如娜娜所讲的那样,这么近的距离,偷着走没有什么意义。
                只是她也没乖乖地跟他告别。
                那时他正在见客户,娜娜发来一个极短的短信:我要走了。
                张杰说声抱歉便撇了客户出去打电话。
                娜娜像平时一样的口气说:“我已经在火车站,已经开始检票了。”
                “你一个人?”
                “是,没什么东西可拿,家里都有。”她又一次提“家”,令他的心又刺了一下。
                张杰突然升起一个冲动,他要留下娜娜。他说:“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娜娜声音里有一点急:“你不要过来,火车马上就要开了。”
                “我没到你不许走。”
                “真的来不及了,还有十五分钟车就开了。”
                张杰说一句“你等着我”便收了线。
                他回会议室跟大家交待了几句便火速下了楼,司机小陈已经将车停在楼下。他并没要车,大约是韦之弦安排的。
                他让小陈下车,自己开着车一路赶向火车站。那条路向来都拥挤,任他车技再好,也只能在一堆车中艰难地穿行,几次引来被他超越的车子主人的怒视。
                手机响了几次,他一直没接。当他终于计算错误,在一个红灯前被迫地停下,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娜娜的。
                他回过去,娜娜的声音里有一点哭意:“我改了下一班的票。你不要赶路,慢点开车,我保证没见到你之前不走!”
                他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发现自己刚才绷得太紧,手心有一点微湿。
                娜娜果然没有走,坐在候车厅的一个角落里低头看手机,身边没有什么行李。
                候车厅里人不少,人头攒动,乱哄哄的。但他一眼就看见了她,绕过四周的人群与满地的行李朝她走去。


              110楼2011-11-13 0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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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张杰距离娜娜还有几米远时,本来低着头的娜娜突然抬起头来,然后便看见了他。
                  “我不是小孩子,又去那样近的地方,你用不着来送我的。” 娜娜挤出看似轻松的微笑,只是笑得勉强。
                  张杰却笑不出来。他静静地看着她:“你是要回去陪亦心阿姨,还是要躲开我?”
                  娜娜慢慢地敛了笑容。她低下头:“都有。陪我妈妈,她现在身体不好。躲开你,因为你现在需要清净。我自己也想休息一下,前一阵子我加了许多的班。还有……”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张杰,“岑世现在也在那边。”
                  张杰的神色渐渐冷下来。他说:“谢娜,你这算是急病乱投医吗?”
                  “没有。”娜娜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我以前就喜欢他,真心的喜欢。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东西,并不会轻易改变。以前因为……我有心结,所以当他再度找我时,我拒绝了他。可是既然现在我的心结已经解开,我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张杰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是那样神色平淡地看着她,但娜娜却从他眼晴里看到了各种情绪,那些情绪交缠在一起,令她不安。
                  娜娜继续微微笑,她越笑越勉强,还好张杰顾不上欣赏。虽然他似乎在看她,但娜娜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娜娜说:“我那天跟你讲的都是真心话。我们不要再提那件事,好不好?你就当你从来都不知道,而我,其实也早已忘记了。如果……如果不是那一天时霖大哥与岑世同时出现了,其实我真的已经忘记了。”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
                  “……我想念我妈妈,我想休息。”娜娜继续坚持自己的理由。
                  “娜娜,你怕什么?”
                  娜娜低着头,想了很久才嚅嚅地说:“以前你讲过的,你会永远都做我的哥哥,保护我一辈子。我不想改变我们的这种关系。”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永远不会改变。但是你要留下来,不要离开。”
                  “……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日子比较好,你经常见到我,会干扰到你,会让你做出错误判断。”
                  她的这一句话令张杰想起他已经回避了两天的问题:“娜娜,你不应该替我作决定。我的事你不应该插手。”
                  娜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没替你做任何决定。我只是向张伯伯陈述了一个事实。你想娶杨小姐,这是事实。”
                  张杰喊了一声“娜娜”,却再也说不下去。
                  娜娜像背课文一样地念:“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你爱了我二十几年,从我一出生就爱上我,一直等着我长大。你以前交往过的女人都只是我的替身而已,杨小姐也是。现在你明白了其实你想娶的人一直都是我……”
                  张杰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我从来都知道,你真正喜欢的女子是什么样子的。其实你一直都试着把我培养成那个样子,而我尽管很努力,却从来做不到。最近你对我很失望吧,因为我与你心目中的那个娜娜相差甚远,不是吗?我不只没成为你希望的那种女子,反而离你的要求越来越远。”她停顿一下,“可是杨蔚琪,杨小姐,她恰好就是你喜欢的那种样子。一直以来,你不是正想把我也改造成那种样子吗?所以你才认真地待她,并且打算娶她。而现在,你想否认这一切吗?”
                  张杰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娜娜轻轻地说:“哥哥,以前你教过我,做人最重要的是诚信,许过的承诺就应该兑现。你给我的承诺是我一生一世的哥哥,保护我一辈子,而你给杨小姐的承诺是要娶她的吧,就算你可能没有正式求婚,但你对她的态度,你在别人面前提到她时的眼神,都说明了你是真的想娶她。你可以骗别人,但你骗不了你自己,不是吗。所以请你,不要因为一件小事而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
                  候车厅里很吵,有人大声地打电话,有小孩子哭,但是张杰与谢娜所在的那个角落里,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寂然无声,他俩就那样互相直视着,试图从对方眼睛里读到自己想要的结果,结果什么都找不到。
                


                111楼2011-11-13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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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嘁!”一堆人嘘他。于是某个恶作剧赌局瞬间成立。
                    当谢娜第二次笨手笨脚地把球滚到他们这边来时,岑世主动捡了球送给她:“你的姿势不对,再卖力也没用。我来教你吧。”
                    那时候并没把那赌局太当回事。正常状态下的娜娜,不太会撒娇,不怎么使小性子,但又非常小女人,他跟她在一起很愉快。
                    后来其实是他被甩了,但也并没太介意。那时太年轻,以为千金散尽终会回来,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他曾经试着挽回,但没有成功,于是不再纠结。
                    直到多年后,当他与她意外地一次次重逢,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遗憾比想像中的更要大上许多,只是从来不愿去想而已。
                    娜娜的脾气他并没有完全摸透。但他可以很自信地说,其实他要比张杰更了解娜娜,因为娜娜在他面前表现得更真实。所以虽然离开前对娜娜随口说了一句“有事找我”,但那完全是没话找话的客套,他根本没指望娜娜真的会找他。
                    娜娜的个性很拗,一旦决定了目标,别人就无论怎样都没办法改变了。既然她已经不待见他,那么她根本不可能找他帮什么忙,何况她有一个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哥哥。
                    所以当娜娜前天打电话给他说:“岑世,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他意外极了。
                    上一拨人群开始变得稀少,但娜娜没有出现。几分钟后,人流又开始拥挤,应该是另一班列车也到站了。
                    岑世开始拨娜娜的电话,想问她是否火车晚点。对方的铃音一遍遍沉闷地响着,始终无人接听。当他准备去查询火车到站情况时,娜娜的电话打过来。她还在火车上,车厢不太安静,有铁轨声,有小孩子哭闹声。
                    “我误了时间,所以坐了晚一班的列车到。”
                    岑世放下心来。
                    娜娜从站口出来时只顾低头走路,走到他的车前都没发现他。
                    岑世鸣了一声喇叭,吓了她一大跳。她拉开车门坐上来。
                    她只带了一个很大的挎包,塞得鼓鼓的,与她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你是不是把行李忘在火车上了?”
                    “就这些东西,我什么也没带。”
                    “不是说要住很长一段时间吗?”
                    “本来也不需要什么的,而且缺什么都可以方便地买到。”
                    岑世笑了:“你是不是犯了什么案子所以落荒而逃了?”
                    他这无心一说却恰恰说中了娜娜的心事,她瞪了他一眼。岑世不以为意。
                    车子开得平稳。娜娜说:“你走错方向了。”
                    “去吃饭。你还没吃午饭吧?“
                    “我不饿,我想先回家看我妈。”
                    “就当陪我吃吧。再说了,现在这个时间,伯母应该还在工作。吃完饭我送你回家,顺便拜访伯母。”
                    娜娜警觉地问:“你想干吗?”
                    “什么‘干吗’?我们现在难道不是‘男女朋友’吗?我拜访伯母也理所应当。”
                    娜娜皱眉:“其实我就是在利用你而已,好逃避大人们给我安排的相亲。”
                    岑世苦笑:“你前两天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误解的。你实在没必要再次强调来伤我自尊。”
                    娜娜歉然:“所以你用不着入戏这么深,装装样子就好了。”
                    岑世笑:“我的职业道德非常好,就算是临时工,我也保证尽全力。”
                    他把娜娜逗得笑了笑,然后带她进了一家以跑山鸡作主打的饭店。
                    “我不吃肉,多油腻。”
                    “补一补吧。你比我走之前那阵子看起来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好。”
                    吃完饭,娜娜掏出几张纸递给岑世:“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咱们签字吧。”
                    “这是什么?结婚协议?”
                    娜娜瞪他:“少贫嘴。我俩的‘友好相处五项原则’,我们互相约束一下会比较好”。
                    “才五条?”
                    “每条下面还有若干细则。”
                    岑世噗地笑出来:“谢娜,你韩剧看多了吧。”
                    “你才韩剧看多了呢?你全家都韩剧看多了。”
                    “不是韩剧里动不动就有什么签定无聊的协议?”
                  


                  113楼2011-11-13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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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气恼:“协议什么时候成了韩国人专属了?你是韩国人后裔啊?什么都是你们的,整个太阳系都是你们的!”
                      “得,我把话都收回。我才说了两句话而已,看你这长篇大论的,你口才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你还没过河呢就要拆桥啊。”
                      “哼,这是关乎民族尊严的原则性问题。”
                      “好吧我错了,我是民族罪人。我签还不成吗?”
                      这时娜娜的手机响了几声,她刚接起来打了个招呼,手机就因为没电而断线了。
                      她在自己又广又深的大包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另一块电池。
                      娜娜的包里还是那么乱,东西杂七杂八地挤在一起。她眼角余光看见岑世在偷笑。
                      娜娜抬眼瞪他,岑世立即收了笑容,一脸尊敬地将自己的手机奉上。
                      刚才那通电话是苏荏苒打来的。娜娜回过去,跟她简单聊了几句,编了自己离开的理由。
                      她捏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想到自己应该向张杰报个平安。
                      岑世的手机与她的品牌相同,她用得很顺,编了短信发过去。当她按了“发送”键时,才惊觉这并不是她自己的手机,但已经来不及了。
                      岑世以前就发现,娜娜懊恼时会捏自己的耳垂。他说:“记不住电话号码吗?笨,把手机卡换过来。”
                      “不用,免得耽误你的正常业务。我一会儿再去买一块电池。”
                      张杰应该知道是她,他俩这种默契总该有。
                      张杰送走了客人,一身疲倦地回到办公室。
                      他看看时间,娜娜应该已经到达了。给她拨过电话去,提示一遍遍说,对方已关机。张杰心中凉了一下。
                      他查看未接来电以及短信,终于看到一条“我已平安到达”,号码却是陌生的,也未署名。
                      那是A城当地号段,而且比较新。张杰猜想娜娜或许是为了节省漫游费,一到那边就换了手机卡。为了证实猜想,他按着那个号码拨了过去。连续拨三遍,那号码一直占线。
                      当他耐着性子再拨一遍时,终于有人接起来,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喂?您哪位?”
                      张杰失神了片刻。他那如计算机一般精确的大脑瞬时忆起这人是谁,尽管电话里有点失音。
                      他正思考着是说上两句话还是当作打错了挂电话,但仿佛老天存心要与他作对一般,他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他最想听到的声音,很遥远,并不真切,但他却听得实实在在,仿佛她微缩成一个小人,就躲在这小小手机里的某处角落。
                      电话的另一头,岑世结了帐就一直在接电话,至少二十分钟。
                      娜娜坐在休息区等他,翻完两本旅行杂志。她终于等得不耐烦,在岑世又接起一个电话后冲着他说:“岑世,我自己打车回家,你忙你的吧。”然后就要走。
                      岑世捂着听筒将电话远离自己:“再等我一分钟。喂,你这脾气越来越古怪了。”
                      “我更年期到了,请你原谅我。”
                      “更年期?你这分明是青春叛逆期症状。”
                      他想起刚才那个陌生号码来电似乎还在线,于是向对方道歉。但对方不知何时已中断通话,线路的另一头寂然无声。


                    114楼2011-11-13 0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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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张杰便醒了,出了一身的汗,头也晕晕的。天色已经全黑,看看表,竟然已经夜深了。
                        他起身给自己弄了点吃的,其实没胃口,但他努力地咽下一些东西。
                        他这些天尽可能地不去想杨蔚琪这个名字,没想到竟然梦见她。
                        上回他话还没讲完,杨蔚琪就匆匆走掉。她虽然有时傻傻的,但大多时候心思敏锐,或许早就知道他要说什么。然后她便出差,一直没回来。她不给他来电话,他也并没打过去,就这样僵着。
                        张杰一直对杨蔚琪心下歉疚。
                        每个人都没有误解,他的确是存了真心想娶她。或许算不上爱,但他很喜欢她,觉得她是作妻子的合适人选。他从来不曾渴望过惊天动地的爱情。
                        他的人生自五岁以后,便一向是在波澜不惊、无甚惊喜的循规蹈矩中度过的,婚姻也不除外。
                        他没有想过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令他再也无法心平气和地去完成他的人生计划。
                        这些天张杰偶尔会回忆,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究竟是怎样想的呢?是因娜娜这些年的委屈而心痛,还是因自己做了错事却不知情而羞惭?
                        其实当时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多想,他那时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只有一个清晰的念头告诉他,他这一次终究要失信于人,他应该尽快结束与杨蔚琪的关系。
                        他不可能挂着杨蔚琪男朋友的身份,而去与娜娜谈未来,那样的话他会同时污辱了三个人。
                        他是应该娶娜娜的。除了这样,他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让自己安心。
                        究竟是要对娜娜补偿,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他并没有仔细地想过,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
                        就像在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他从来不曾想像过娜娜要成为他的妻子。但在他决定的那一刻,他并不排斥这样的念头,只除了他不得不辜负杨蔚琪这一点令他不安。
                        为什么呢?娜娜之于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从没有弄清楚过。
                        不过或许已经无所谓,没有必要再去弄清楚了。弄得越清楚,对他自己越无益。
                        就像有些话,从来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如今都不必说了。
                        先前他送娜娜回医院的路上问:“在那边住得还适应吗?”因为娜娜与自己母亲生前一样不习惯A城的内陆气候,在那儿住上几天便嘴唇干裂,还常常流鼻血。
                        “还算适应,比以前住得习惯。”
                        “你假期什么时候结束?”
                        娜娜沉默了一下,斟酌着字句低声说:“我假期结束时,岑世也会结束这边的工作。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
                        张杰躲过一辆车时将方向打得大了些,车子歪了歪。
                        “他对我很好。而且,那个城市,我在那里住过四年,我很喜欢那里。
                        “我很喜欢他,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忘记过他。
                        “如果一个男人,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本能地保护你,那么他是值得信任的。这是你跟我讲过的话。这些天跟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
                        “我真的不需要你的补偿。请你不要做出一些让自己后悔,也让我不安的事情,那样我的快乐会打折扣。
                        “哥哥,请你祝福我。”
                        张杰一直沉默着。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娜娜便一直在说着话。
                        他不记得自己后来是否祝福了娜娜。或许他什么都没说,一直沉默到了最后。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张杰昏昏沉沉颠三倒四地想着,不知不觉又睡去。他的睡眠向来很规律,平时不会这样。
                        第二天仍是周末。天亮的时候,他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昨天去公墓时,怕铃声惊扰到逝者的灵魂,他将手机铃音关掉,一直忘了调回来。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车子我给你停在公司了。你知不知道,昨儿现场正好有个社会八卦版的愣头记者给你拍了照,你差点就上报了,我软的硬的一起使,差点连你爹也搬出来,好歹才摆平。大哥,下次装酷换个场合成不?”
                        “昨天遇上点事。”
                        “我知道,娜娜嘛,小磕小碰了一下,至于乱成那样吗?”
                        张杰不说话。
                        助理又说:“娜娜他们大清早就走了,她男朋友今天中午还有事情要处理,两人看起来都没事。她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估计你没睡醒,所以托我跟你说一声。难得你也会睡懒觉,你继续睡吧。”
                        张杰查了一下电话记录,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娜娜的,很早,他的确没听见。还有一条娜娜的短信,告知他们要离开。
                        他把手机调回铃音状态,扔到一边,重新躺了下来。
                        再次醒来还是被电话闹醒的。这次竟是许久不见的杨蔚琪,她说:“我回来了。我们时何见面?”
                        张杰一时有些恍惚。他说:“明天晚上吧。”
                        “你声音怎么了?病了?”
                        “没什么事,昨天淋了点雨,很快就好了。”
                        杨蔚琪“哦”了一声:“你吃饭了吗?去医院没?”
                        张杰应了一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他披了外套去开门,门外居然是杨蔚琪。以前他给过她这个房子的钥匙,但她很少自己开门,通常都会提前通知他,然后敲门等他开门,正经得一板一眼。她坚持说,这是一种礼貌与尊重。
                      


                      119楼2011-11-13 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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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在玄关处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很多天没见,或许还心存了一点芥蒂,似乎有些生疏了。
                          杨蔚琪先笑了笑:“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没见你生病过。我特意来参观一下,免得以后没机会。”
                          张杰也笑了笑,让她进屋。
                          原来张杰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因他平时很少生病,所以自己也没留心。
                          杨蔚琪给他找了几片药吃,去厨房煮了一锅粥。她煮的并不好,虽然她一直很用心地守在厨房。但她在厨房里的那个清瘦的背影,令张杰想到了娜娜昨天煮粥的样子。
                          张杰喝完一碗粥后,杨蔚琪说:“我走之前你说,有话要对我讲。”她看着张杰,等待张杰把话头接过去。
                          张杰没应声,低下头吃又一碗粥,喝了一小半后才说:“你这次出差这么久,工作不顺利吗?”
                          杨蔚琪看起来也有点疲倦:“这一回我真的开始自我否定。我弄不清楚我究竟在维持正义,还是在助纣为虐。”
                          “你的性子确实不太适合做这行。换份工作吧,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其实不用改行,到企业做法律顾问也比较好。”
                          杨蔚琪想了想,很认真地开口:“上次你也劝我换份工作。至于你说要养我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开玩笑的吧?你想跟我说的话是不是就是这个?”
                          张杰看着她,紧闭着唇。
                          杨蔚琪浅浅一笑:“其实我本来也没有当真的,所以你不用介怀。”她也低头喝粥,喝了两口发现实在是不好喝,将碗推到了一边:“真是很难喝,你不要喝了,我再去煮一份新的吧。”
                          杨蔚琪起身的时候,听到张杰对她讲了一句话。当时椅子响了一下,而张杰的嗓子沙哑得厉害,所以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张杰低声地说:“你最近有时间吗?我爸想见见你。”张杰周末时带了杨蔚琪回家。
                          他自己开车。几小时的行程,张杰很少说话,神情专注。
                          其实张杰向来一心二用。他越是看似专心致志,就越有可能神游太虚。像他平时开会,三分之二的注意力用来休息,只余了三分之一用来监控现场。一旦有情况出现,他那三分之二的注意力会瞬间归位。
                          此刻也是这样。他看似用心地看着路况,但减速或超车都完全出于本能反应,他的三分之二注意力一直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他在想那天他突然开口要求杨蔚琪陪他回家时的情形。明明心乱作一团,没有着落,也没有定论,却在发着烧的时候将那么重要的一句话那样脱口而出。说出口的那一瞬,他自己都顿了一下,但随即而来的却是一种认命感,仿佛一切尘埃落定,终于了却一桩事。
                          不如就这样吧。既然娜娜愿意与岑世在一起,那么他再也不去骚扰她的生活,只远远地看着就好,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保护及照顾。
                          而杨蔚琪,既然他已然承诺了她,尽管看似一个玩笑,但他俩都知道那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话。那么出于诚信,出于责任,他会去履行。而且,她确实是他很欣赏的那类女子,她身上的优点是他所喜欢的,而她的那些小缺点,他则感到亲切与熟悉。
                          他从来都不习惯局面掌控在别人手中。与其等待,不如选择,让一切各归其位。
                          他还想着昨晚在电话中对父亲说他要带杨蔚琪回家见他时的情形。与他交流甚少的父亲听起来似乎很高兴,甚至很仔细地向他确认他们到达的时间。
                          后来父亲说:“明天晚上我约了娜娜与她的妈妈一起吃饭,还有娜娜的小男朋友。你跟小杨也一起来。”
                          张杰沉默了一下,听父亲又讲:“娜娜这个小丫头把男友藏得很紧,我说了三回她才肯让我见。”
                          张杰迟疑说:“这样会很尴尬。”
                          父亲的心情不错,语气轻松地斥责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就是一场家宴而已。娜娜和她妈妈你都熟,而且娜娜也认识小杨。如果你在场,娜娜应该会更自在一些。”
                          张杰想到今晚会出现的那种场景时,叹了一口气,又觉得车内安静得太过,便伸手开了电台。
                        


                        120楼2011-11-13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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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杰与父亲对视,他一直望进父亲的眼睛里。张父笑了:“今天本是个应该高兴的日子,说这种话有点扫兴是不?”
                            “爸,我了解婚姻的意义与责任。”
                            张父站起来,把手放在张杰的肩头:“那就好。我相信你。”
                            下午姑父来与张杰父亲商谈事情,可巧见到了杨蔚琪。
                            张杰自小便与姑父关系很好,虽然很少见面,但与他的交流比父亲更多,像忘年交的朋友。两家住得近,姑父是步行过来的。他离开时,张杰送他,陪他走出很远的路。
                            姑父笑着说:“不错嘛,很有行动力。前阵子你姑要你去相亲,你还反驳得振振有辞,这么快就决定跳入婚姻坟墓了?那姑娘魅力有这么大?”
                            “我该到结婚的时候了,而她很合适。”
                            “这是什么话?若让人家听到,该要难过了。你这孩子,从小就只有理性没感性。我问问你,你真的从来没有过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吗?”
                            “没有。如果得不到,我就不再去想。”
                            姑父叹气:“你个性太像你爸了,半点也不像你妈。你姑姑也是,你们一家人的遗传基因真是像。小杰,我还记得以前有一回,那时候你才几岁啊,好像还没上高中,咱俩讨论一本小说,你跟我观点完全不同。你说爱情之于男人可有可无,有了反而多余;女人之于男人则有不同的用处,有用来保护的,有用来欣赏的,有用来一起共事的,还有用来一起打发无聊的。还记得不?当时我被你彻底吓到,差点给你找心理医生。怎么,你现在还是这种想法?这个小杨之于你又是哪种用处?”
                            张杰觉得这个话题让他累。他将姑父的问题用笑敷衍过去,状似不经意地问:“您与我姑姑最近怎么样?”
                            姑父果然不再调笑以及追问他,声音也低了:“还不就是那样,随她去吧。我们的孩子都结婚了,还能怎样。”
                            “姑父,我有个失礼的问题一直想问您。您明知姑姑与您个性、爱好都相差甚远,却还是用尽力气地追求她,娶到她。为什么呢?赌一口气?那时想过以后该怎么办吗?”
                            “小杰,你是想问我,我爱你姑而她不爱我,为什么我还要娶她吧?我当时就是想娶她,现在也没后悔。至于为什么,我没想过。如果这世上的每一件都要弄得像帐本一样清楚,就太没有乐趣了。”
                            “折腾了这么多年,您的爱情还没死掉?”
                            “我说的是亲情。夫妻是人类除了血缘之外最牢固的一种亲情,不是说断就断得了的。”
                            “可是人们大多是因为爱情结婚,而不是因为亲情结婚,对吗?”
                            “小杰,你是不是有点婚姻恐惧症了?你今天很奇怪,不像你。”。那日的晚餐无惊无喜。
                            地点选在云至轩,旧式四合院内,寻常客人要提前半月才订得到座位。
                            母亲在世时,很喜欢这里。越是逢年过节父亲越不能离开,所以每逢传统节日,一家人都是在这A城里团聚。团圆饭也多半在这儿吃,很多时候还加上娜娜母女俩。
                            自母亲过世后,这里他也很少来了。
                            父亲与娜娜的妈妈照例从天气开始寒喧,彬彬有礼,客气周到。等他们动筷,小辈们才开动。
                            有两位严肃长辈及两名新人在场,场面不亲切也不太热络,虽然大家都努力想显得亲切又热络。
                            张父说:“上次小杰与娜娜回来,我们也一起吃过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转眼间,这支队伍就庞大了。”
                            娜娜妈说:“连世界局势都几乎一天一变,何况人。小杰,你今天吃的不多,是不是不舒服?”
                            张杰说:“没有,林阿姨。哦,对,最近胃不太好。”
                            张父说:“他从小就这样,挑食,吃饭像吃药,一直以为他会长成小个子,没想到也能长这么高。”他的话是对着杨蔚琪说的,语气带一点慈爱,又像在谴责。
                            张杰低头不语,杨蔚琪微笑。
                            娜娜妈说:“身高主要是遗传,其次是锻炼。娜娜胃口一向好,从来不挑食,一样是小个子。因为我们家没高个子基因,她又不好动。”
                          


                          122楼2011-11-13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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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娜听到有人提她,从食物里抬起头来。她从开宴吃到现在,就没有停过,连头都没怎么抬。
                              张杰与娜娜在这样的场合上通常都安静,岑世与杨蔚琪也无从插话。于是只要长者不发言,小辈们就沉默。这是非常安静而有序的一顿晚餐。
                              张父给杨蔚琪与岑世布菜,对杨蔚琪说:“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住在你大伯家,那时我还抱过你。你肯定记不得了。”又对岑世说:“从娜娜出世那天起,我一直看着她长到这么大,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她从小就乖,你绝对不能欺负她。”
                              后来便聊到娜娜与岑世竟然是大学校友。
                              “原来这么有缘。是大学时就开始谈朋友了吗?林教授你也不知道这事?小杰你应该知道吧?”
                              张杰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岑世认真而技巧地说:“我们错过了很多年。幸运的是又重新遇见了。”
                              娜娜几乎将头埋进盘中,而张杰心不在焉地将自己盘中的肉丸用筷子戳成肉酱。
                              娜娜妈问:“小杰与小杨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
                              张杰抬头,怔了怔,与杨蔚琪对视了一下,而后开口:“我们正在考虑。”
                              张父说:“明年春天不错。”又看娜娜与岑世,“你们俩呢?”
                              娜娜用眼角看了岑世一眼,在他打算开口前抢着说:“当然要等哥哥嫂子的喜事办完后再说。”
                              张父笑:“你小时候不是经常披着床单当婚纱?怎么现在不急了?”
                              娜娜嘻嘻地笑,不作声。娜娜妈笑着替她解围:“娜娜现在还像小孩子一样,不像小杨那样稳重。我看她结婚之前还需要好好培训一番呢。是吧,娜娜?”
                              娜娜继续低头作娇羞状,在座之人也都陪着笑了几下。
                              饭局散场时,时间尚早。张杰的父亲乘车离开,娜娜妈妈也自己驾车走了。
                              夜色非常好,明月当空,只剩张杰他们四人。
                              张杰问岑世:“你的伤好了吗?”
                              “没事了,多谢关心。”
                              张杰转向杨蔚琪:“你想去哪儿逛一下?”
                              杨蔚琪说:“随便。”想了想,朝娜娜微笑了一下,“你能给我一点建议吗?”
                              “北方城市都很像,建筑,小吃,还有路边植物。不如去夜市,这边的夜市很长很热闹,可以逛上一整个晚上。”
                              “听起来不错。我们几个一起吧。”
                              娜娜灿然一笑:“以后我可以单独陪你逛,但今晚我跟岑世有点事情。”
                              她在张杰与杨蔚琪的注视下,拖着岑世的袖子把他一路拖到车边。
                              岑世不紧不慢地开着车,被后面一辆辆车超过,超车的一瞬间,灯光划过他与娜娜的脸。
                              “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你宁可整天跟着张杰混,也不过来陪你妈。天天像参加面试一样,滋味是不好受。”
                              “你快些开,那家店要关门了。”
                              岑世挑眉:“你还敢让我快开?上次的事你都没留下心理阴影?”
                              “吃饭还会噎死呢,哪来那么多心理阴影。你再这么龟爬,我要打车走了。”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谢娜,你两项全占了。”
                              娜娜别过头不看他。岑世把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弹出去,娜娜险些撞到车玻璃上。
                              岑世有些无聊地在车上等着娜娜。她赶在闭店前十分钟小跑进了那家精品店,但不许他跟着。三分钟都不到她就出来了,手中已经提了两个袋子。
                              岑世咋舌:“你这速度可真不是盖的。”
                              娜娜跑出来后明显开心了许多,主动给岑世展示她买的东西,是同样款式两双鞋,一双绿色,一双米色。
                              “不错。谢小姐,你买东西的样子越来越有名媛的风范了。”
                              娜娜装作没听出他的挖苦,认真跟他解释:“前些天我犹豫不定买哪种颜色,打算等想清楚时再买。今天突然想,万一都被别人买走了呢,还是早早买下来的好。”
                              岑世一本正经:“当然当然,掌握主动权最重要。买鞋子又不是选老公,只能挑一双。只要你喜欢而且钱足够,买十种颜色的也没关系。”
                            


                            123楼2011-11-13 1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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