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鼠猫】大漠长歌

第二章 一言堂
俯视着那人熟悉的面庞，见对方的神情，带上了些许不明所以的恍惚神色，白玉堂轻挑了一下眉梢，复又笑了笑，他从仓顶一跃而下，白色的衣阙随风而舞，划过一道明灭的光，如白鹤一般他轻轻落到展昭的面前，激荡起一大片飘落的雪花。
“放心，”他戳了戳展昭的肩膀，对方的眼神收拢回来，难以置信之后，留下的是深深惊喜，“进来几个小角色，已经收拾干净了，粮仓没事。”
“当真？”闻得此言，展昭双瞳之中升起一道明灭的光，他惊诧的看了白玉堂一眼，神情三分惊喜，两分欣慰，剩下的，是长出一口气的释怀。心下里，却又对白玉堂的到来称奇，但眼下这情形，也不好多问什么，他别过头去，将目光重新投到那个跌落在雪地里的黑衣人身上——巨阙在对方的身上留下数道伤口，鲜血在洁白的雪地里交汇，有的，已经凝成了暗色的冰渣，但那人丝毫没有疼痛的流露。无视于身上喷涌而出的红，只不过白玉堂和展昭短短交流的间隙，他慢慢的站起，手中的那一柄细细长剑，在风中发出一阵呜鸣。
“这家伙。。。。。。。”见此情形，白玉堂也不由皱眉，那种异常的偏执，已经让对方脱离了人的范畴——是人都会怕痛，就算在脸上不显现出来，身体上的细节，也会出卖他最真实的感受。可，眼前这人，无论是肉体的反应，还是流露出的眼神，只给自己传达出一种讯息——眼前的人，根本感知不到疼痛！！
“活死人！”一念至此，白玉堂惊诧出声。
“活死人？”展昭眉头紧蹙，脸色也渐渐变得阴沉，再看对方那空洞无波的眼神，知白玉堂所言非虚，他紧紧地盯着对方的动作，警惕着那随时会到来的攻击，目光到处，那一袭宽大的黑衣，那虎纹的面具，还有。。。。。。那枚毒镖，“西夏一言堂！”展昭恍然处，一片银光已然在白雪的映衬下，应和着呼啸的风，向他二人袭来。
“一言堂的死士？”画影呛然出鞘，银色的剑身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但闻“吭——”的一声，剧烈的摩擦带出一串青蓝的火花，白玉堂那张俊丽的容颜，被覆上了一层严峻的色彩，“那真是有些棘手了，除非把他彻底的杀死，要不然，凭借着药物的控制，他会一直战斗下去。”
“别无他法么？”巨阙的青锋，悄无声息的刎向那人的喉间，不妨料方不躲不避，细剑一弹，错过白玉堂的画影，向展昭的右胸疾刺。毫无退意，展昭凝内力于胸腔之内，对方的剑尖触到胸前那一方坚硬的铠甲之际，立马被盈然的内力反弹过去，那人亦非等闲，借着展昭的内力向后疾跃了几步，巨阙的冷锋在他的颈项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但那人丝毫不以为意，举剑又是一阵快攻——被摄去了心神，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战斗，麻木的眼眸之中，一片血的颜色。
“那我就不知道了。”画影舞出光影一片，纠缠着那根银色细长的剑身，一时间，剑光灿烂如星，剑啸之声犹如九天之上翱翔的龙吟。眼前，是交织成一片的剑网，模糊了视线，一时之间，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出了多少招。光照百步的白色电华，内敛陈厚的青色茫茫，与那无形无影的柔软剑身，汇聚在一起，爆发出锐利的声响，碎裂出幽蓝的星光。蓦的，最后一声脆响，犹如呜咽，却是展昭凝力于剑，千钧之力没有丝毫滞留的击在那柄细剑之上，刹那间，那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剑身碎裂成一地的冰凉。而下一刻，画影的光华一闪而过，贯穿了那人的胸膛，将他狠狠的钉在了雪地里。
雪，一直下。
飘落到这没有温度的身躯之上——任何人死后，无论，他是什么人，终会回归到这一片洁白中去。
展昭缓缓蹲了下来，对方的胸膛已经没有丝毫的起伏，那双依旧空洞的眼睛，顶着灰蒙蒙的天宇，不带丝毫感情。
展昭伸出手，想摘下那虎纹的面具，却发现，那面具被深深地烙进那个人的面盘之中，就算生生扯下，也必然是血肉模糊，辨不清对方，究竟是何人。
“真的是一言堂。。。。。。。”白玉堂亦蹲下了身躯，他看着那人依旧死死握着剑柄的手，叹息，“无论是甘心，还是被迫，被人在脸上加上了永生无法取下的面具，也许，死，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也许吧。”展昭低垂了眼敛，隔着那冰冷的虎纹面具，将那人的眼睛合上，在眼皮闭合的那一瞬间，展昭清楚地看见，眼角处缓缓渗出的一颗晶莹的泪滴。。。。。。。
原来，他的眼睛之所以那样麻木迷惘，是因为他的眼泪，只蕴藏在生命终结的那一道深渊里。。。。。。
一时之间，无言。
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他们两个，士兵们的骚乱在将近不近的地方渐止，大地披上了一层厚厚的凝重，凝重中，带着让人窒息的压抑。
徐徐的呼出一口气，展昭碰了碰白玉堂，后者会意，两个人静默着慢慢的站起。
绕过粮仓的另一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面生的士兵，看那衣衫服饰，却是西夏兵无疑。展昭的目光飘忽了一下——粮仓之上，有一大片焦黑，但，好在并没有出现太大的空洞，想是那火刚烧起来不久，便被白玉堂用雪扑灭了吧。
“奇怪，”白玉堂凝视着地上的士兵，“我并没有杀他们，只是出其不意，用飞蝗石点了他们的穴道而已，何以。。。。。。。”何以地上的人，早已没有生命的印记？
“是‘无痕’。”展昭仔细看了看那些没有明显伤口，却已经丧命的士兵，他捏住一个西夏兵的下颌，将那人的嘴缓缓掰开，点点雪光的映照下，白玉堂看见那人其中一颗牙齿被凿开，里边，是已然破碎的丸囊。
“无痕。。。。。。不成功便成仁么。”白玉堂摇了摇头。
“。。。。。。。”心中涌上几许不安，展昭只是用力的吸了几口气，无奈，嗅到的，依旧是弥漫到处的血腥。
快步向军营的方向略去，两个人的身形格外的轻灵，厚厚的积雪上只留下稀松的浅浅印记，很快便被新下下来的雪掩盖。
“对了，白兄，何以你会来此？”这个问题从一开始便积压在心头，只是现下才有时间顾及。
“我？”白玉堂看了展昭一眼，“本来看是去开封府找你，有事想要和你说，未曾想。。。。。。”白玉堂颇为自嘲的摇摇头，“连根猫毛都没看见，还是王朝他们告诉我，你随范公来了延州。”顿了顿，白玉堂续道，“刚好，四哥有一批货要到这边来置办，我便随他一起来了。谁成想，路上碰到那些打扮怪异的士兵，再一听口音，是西夏人，我不过好奇，就别了四哥，跟过来看看，不想，正好被我撞上了。”
“幸好被你撞上了，”展昭笑了笑，尽管还残存着写苦涩的味道——还未有亲历战役，却已经有人在自己的面前死去，那些人中，有自己的战友，还有。。。。。。自己的敌人。“不然。。。。。。。不堪设想。”
“两军对垒，后方为上。”白玉堂深锁了眉头，“看来，如今两边都吃紧的很，对方已经按耐不住，先下手为强了。”
“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千算万算，也想不到会遇上你吧。”展昭抿了抿嘴唇，“对了，你方才说，有事情要和我说。”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应该说，是有事来问问你，有没有见到我大哥？”
“你大哥？”展昭有些困惑的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别提了，”虽然早就料到对方见到白锦堂的可能性很小，白玉堂脸上还是不尽流露出一种失望的情绪，失望之中，更多的，是担忧，“我已经大半年没见到他了，那次回陷空岛，就是为了这件事。”
“怎么会这样？”展昭喃喃自语，见白玉堂一脸很少见到的愁容，展昭心波不由一动，忙安慰道，“放心吧，凭你大哥的身手，不会有事的。”
“嗯。。。。。。。”白玉堂点了点头。
军营，漫散在空气里的，是一股浓烈的烟尘。
将军的营帐化为了一片焦黑，雪中扎眼的漆黑，怨毒的诉说着方才遭遇。
“怎么回事？”面色阴沉，展昭拉过一明神色匆匆的士兵询问。
“展副帅，”士兵连忙抱拳行礼，“可找到您了，刚刚大营潜入党项人，欲行刺范将军，还放火烧了几处营帐！”
“竟有此事？”展昭心中一紧，连带着一旁的白玉堂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两边开弓，布局堪称完美，明着行刺，暗中烧粮，环环相扣，无论是哪一环取得了成功，都会给宋军带来毁灭性的打击！“那范将军怎么样？”展昭急急问道。
“范将军无碍，军营的火也被扑灭了，”士兵的脸上起了点欣慰之情，“有几个兄弟受了伤，但，好在都不是很严重。”
“那些刺客呢？”
“那些刺客死了大半，被捉到的，也都自尽了。”提到行刺之人，士兵不由愤愤，“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们了。”
“兄弟辛苦了，”展昭拍了拍他的肩，“范将军现在何处？”
“在东营，狄青和种世衡大将都在那里。”
“有劳兄弟了。”展昭朝那士兵点了点头，他回头看着白玉堂的一双闪闪星眸，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最终，到了嘴边的话却变了样子，“今次，多谢白兄了。白兄辛苦了，回去，劳烦代我向四哥问好。”
“哟，死猫，”白玉堂似笑非笑，“你过河就拆桥呀。”
“我——”展昭愣住，刚想解释，就被白玉堂挥手打断，“行了，懒得听你解释。”白玉堂冲展昭眨了眨眼睛，“快去见范将军吧。”
“嗯。。。。。。”再看了看那一袭白衣，展昭没有再说其它的话，因为，已经不需要了。他转过身去，轻跃之间，转瞬，便消失在白玉堂的眼帘。
“这猫还是和以前一样，”白玉堂扁了扁嘴，笑着摇了摇头，“一样的笨。”


第三章   定计策
雪，在这样一个忙碌的夜，愈发的猛烈，仿佛要将这一片染了血腥之色的土地，掩埋在纤尘不染的圣洁中。
展昭在这些白色精灵的围绕中疾驰，偶尔，会有几颗调皮的雪花趁着他吐纳之机，钻进他的口鼻，冰凉的感觉，就这么一直渗到身体的最深处。
就这么着，待到展昭到了东边的营帐时，已然成了一个雪人。
“谁？”营帐前伫立的士兵察觉到有人来，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
“是我。”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庞，士兵见到来人，立刻抱拳行礼，“展副帅。”
“嗯，”朝那位士兵点了点头，展昭问道，“范将军可是在大帐中？”
“在。”士兵顿首道。
“好的。”展昭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掀开营帐的帘栊，举步走了进去。
银色的盔甲，带起一阵冷风，惹得屋内灯火一时明灭，阴影投射出，营帐之内的气氛显得凝重而窒息。
“范将军。”展昭抱拳，然后冲一旁的狄青及种世衡点了点头。
“展副帅，”范公偏过头来，苍劲的面容被火光渡上了一层昏黄的颜色，一场虚惊，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惊慌的痕迹，相反，来时的决心，更甚几分，“你来了。”他看着展昭。目光中带上了点询问的色彩。
“是，”展昭读懂了对方的目光，“方才粮仓那边出了些状况，属下。。。。。。”
“粮仓？”未等展昭把话说完，狄青和种世衡已然惊诧出声，两人对望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后怕之情。
“好毒的计策！”狄青虚空挥了一拳，“展老弟，”他将目光投到展昭身上，“那粮仓无碍吧。”
“没有太大的损失，”一念至此，展昭的嘴角凝起一抹浅笑，“我已经叫人去守着了，因此应该不会再出多大的差池。”
“虽然如此，还是不能大意了。”种世衡提醒道。
“世衡说的有理，”范公赞同道，“等一会我们得再布置一拨人过去。”顿了顿，范公轻舒了一口气，“粮草为上，如果真有什么差池，这场仗。。。。。我们就不打自输了。。。。。。。”
“不过，这也正是一个契机，”种世衡笑了一下，“想必，大家也想到这一点了吧。”
“没错，”狄青接口道，“西夏人大费周章，却也正好证明了他们自己亦是强弩之末，此番偷袭失败，一定会给他们莫大的打击，而我方士气正浓，将士们均不忿西夏之人所为，若趁此机会出兵，必能得胜。”
“狄青说的有理，”范公笑了笑，复又对展昭道，“那，展副帅，”他顿了顿，“什么展副帅，还是喊你展昭吧，展昭啊，你有什么想法？”
“我？”展昭思索了一下，“我有几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无须顾忌，但说无妨。”范公虚扶了一下手。
“首先，西夏兵里，有‘一言堂’的人。”展昭略蹙了蹙眉头，“而且，是‘一言堂’的死士。”
“好家伙，”听闻展昭此言，狄青的神色也不由阴沉下来，“李元昊这次是想一举破关了，连最后的王牌‘一言堂’都动用了。”
“嗯，”种世衡点了点头，“来者不善呐，然后呢？”
“然后就是，有一点我不太明白，那些士兵，就算被抓住，也没有自尽的必要。”
“这一点我们刚刚也在讨论。”范公缓缓坐下，他比了个手势，让这三位也都坐了下来，“按道理来说，自尽无非分为三种情况，一是不愿受辱，宁愿一死了之；二是铁血命令，不成功便成仁；三么。。。。。是为了保住什么秘密，怕被对方用手段探知。”
“其中第一点，我觉得不成立，”狄青摇了摇头，“士兵可不是什么江湖侠士，打仗也不同于决斗，最重要的是，宋军可不是个个都如李元昊，我们向来善待俘虏，这一点，无论辽夏，都知道。”他说着，舔了舔嘴唇，“因此，辱字。。。。。。。”冷笑一声，“不足以让那群小兵自杀吧。”
“铁血命令，似乎也说不通，”展昭接口道，“那些只是普通的卫兵，不是什么杀手组织的刺客。”


“那只剩下最后一点了，”范公总结道，“世衡，”他将头别向那人，“你有什么看法？”
“如果是最后一点，我也觉得奇怪，”种世衡紧皱了眉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双方均探听了敌方的大量情报，我不明白，还有什么秘密要他们用死亡的代价去守。”
“当然有。”范公站起身来，将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展开来看，“李元昊惯用的伎俩，声东击西，”他说这，用手指轻叩了叩地图上一处，示意给围拢过来的三个人看，“我怀疑，他们的大军，现在已经不在原地了。”
“将军的意思是。。。。。。”展昭恍然，他看了看范公，发现对方的眼睛里一片雪亮，“今夜之骚乱，不过是他们的先头部队，真正的大军，正在伺机而动？”
“没错，”范公在地图上丈量了一下，“只是，尚不知他们是进是退。”
“无论是进是退，”种世衡轻笑了一声，“让那些士兵自尽，的确保住了他们所谓秘密，不过我们这边的秘密，他们也没有办法得知了。。。。。”
“行了世衡，”范公笑了一声，“你有何计策，不妨直说。”
“范公试想，若宋军之中突然传出主帅遇刺身死，粮草被烧大半的消息，李元昊，他还坐得住么？”种世衡轻挑了一下眉梢，“到时候，瓮中捉鳖，抑或是反将一军，虽不说活捉李元昊，将西夏人赶回老家去，应该不是什么痴心妄想之事吧？”
“此计甚妙。”狄青和范公均赞同道。
“可有一点。。。。。。”展昭脸上出现几许忧色，“虽然不太能肯定，但，不得不防。”
“展小兄的意思是。。。。。。”种世衡压低了声音，他用手在图纸上比划了几道，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展昭，对方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种世衡在图纸上勾勒出了两个字——“内奸”——大家均是心知肚明，粮草，主帅的营帐，如若没有人做接应，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潜入于无形？
“这一点，我们也有所考虑，”范公朝展昭赞许的点了点头，假以时日，这个小伙子，一定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将领，如果，他愿意放弃皇城生活的话，“这也是为什么，今夜只有我们几个人在此商议。”
“而这个内奸，无论有无，我们都不得不防。”狄青续道。
“嗯，”种世衡摸了摸鼻子，“只要把戏做足，如果真的有内奸，那就是真正的契机了。”
“那么，现在我们遇到的难题就是，范将军没事，粮草也没事，这件事每个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展昭扁了扁嘴，“包括那个也不知道有没有的内奸。”
“哎——此言差矣，”范公笑道，一股睿智，透着豪迈之情散开，“第一次没成功，可以有第二次么。”
愣了半晌，三人惊讶的看着范公，又同时反应过来。
“那么，我立马去布置！”狄青的脸上透露出兴奋之情。
“你那么急干什么？”种世衡拉住那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件事，你找谁布置？一方面，现在谁是内奸我们一无所知，另一方面，军营里，谁不认识谁呀，搞不好就露馅了，万一被李元昊察觉，到时候，被人一锅端的，可就是我们了。”
“世衡说的有理，”一言至此，范公也有些犯难，“让谁来做，这确实是一个难题。”
“若说人选，”展昭的眸子亮了亮，他犹豫了片刻，方才沉吟道，“我倒有一个，如果他还在的话。”
“哦？是谁？可靠么？”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展某江湖上的朋友，今晚粮草得以幸免于难，也亏那人出手相助。”展昭笑了笑，却又微微带上了些苦涩的味道。
“如此甚好，”种世衡拍手道，“展小兄，如果你那位朋友可以出手固然最好，若有变故，我们再细细斟酌。”他说着，将大家拢在一处，彼此间没有一点缝隙，“如果此计得成。。。。。。。”声音压得很低，变成了一阵耳语，“我们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从大帐出来的时候，已经入了下半夜了，风雪小了几成，却依旧有嗜骨的冰凉。
展昭向自己的营帐缓缓而行，步子显得有些沉重。
白玉堂。。。。。他在嘴里轻轻咀嚼着这三个字，不自觉地，心里也被这三个字填满了。
轻轻的抬头，雪花覆在他的脸上，冰寒的感觉立刻使自己的面庞变得有些麻痒，有些。。。。。疼痛。
展昭的眼睛晶亮，却掩饰不住迷茫和几许淡淡的忧愁——他不知道应不应该牵连到那个人，即使这件事并不会给他带来伤害，可是。。。。。。。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将那个江湖上逍遥自在的锦毛鼠，就此拉进了这一道深不见底的漩涡？
白玉堂。。。。。。展昭轻轻闭上眼睛，无力感腾冲上来，其实，有的时候，自己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一面希望这这场战役的胜利，一面又暗自期待白玉堂已经远远的离开了这里。
家国天下，每个人都在这时代的洪波中挣扎，有的时候，战场，比江湖还要让人身不由己。。。。。
选择，永远是最痛苦的事情，只是，有的时候，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们。。。。。。。总要为自己的身份做些什么。。。。。。。
轻轻甩了甩头，无论怎么样，路，还是要走下去的。
展昭叹出一口气，他勉强定了定心神，继续朝那已经隐隐显出轮廓的蓬帐走去。


第四章   演戏
帘栊轻挑，展昭举步走进自己的大帐，在外沾染了一身的苦寒之气，遇到帐内火盆中依旧明旺的火焰带来的阵阵暖意，便立刻消散于无形。
今夜，真是漫长。。。。。。
展昭这么想着，柔着自己略为刺痛的太阳穴，朝自己的床铺走去。
蓦的，他停下，然后，诺大的营帐，剩下的，只有浅淡的呼吸声以及。。。。。。一下一下，隆重起来的心跳。一股不可名状的情感腾升而起，在那一瞬之间，迷蒙了自己的双眼——床铺之上，一袭刺目的白铺展开来，白玉堂的睡颜在火光渡下的一层金色之中，尤为的安静。
惊讶之情并没有过多的驻留，然后，展昭脸上的神情回归了自然，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凝起一抹浅浅的笑——这家伙，果然，是不会就那么轻易离开的。。。。。。。
不过，这人也着实神通广大了一点，这么大的军营，难为他可以找到自己的大帐。
轻叹一声，展昭低下头去，目光过处，始才惊觉，那双眼敛之下，一片深深的青影——刚刚在外，夜色浓重，加之情况紧急，自己，竟然没有发现——白玉堂瘦了很多，原本丰盈的面颊，现下，却已经有些许下凹，平日里爱极了干净的少年，身上竟有了些风尘仆仆的味道，想是这几日，他也是来回的奔波，不得安歇吧。。。。。。
正有些出神，那人低低的咕隆了一声，翻转了一下身形，然后眼皮轻颤了几下，微微的掀起，目光里，带着蒙眬的睡意。
“唔？猫儿？”白玉堂的声音含糊，大梦初醒，还有些奶气的味道，“回来了？”他说着，将身体往里面挪了挪，腾出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间。
“嗯，回来了。”展昭点了点头，看白玉堂那样子，不知怎的，觉得有些好笑，还有些。。。。。。似乎是难受的感觉。
“唔。。。。。。”意识又有些迷糊了，白玉堂闭上眼睛，“累死了，今晚白爷爷就睡这张床了。。。。。。你也早些睡吧。。。。。。”这么说着，呼吸声渐缓。
“。。。。。。。”颇为好笑的看着那人似乎已然熟睡的脸，展昭耸了耸肩——算了，这耗子，也不是第一次占自己的床了，不过。。。。。。。军营不比开封府，加上刚刚的火，已经没有多余的营帐了，也只好这么挤一个晚上了。。。。。。。
这么想着，展昭贴着白玉堂的身体躺了下来，但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伸直了双腿，展昭的眸子却依旧的晶亮，战事复杂，到处都是变换，今夜种种，在脑中纷繁交替，让他无法安寝。抬手摸了摸胸前——盔甲未卸，那种沉重延续在胸腔间，似乎时刻在提醒着自己，莫要忘却百十里之外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
轻出一口气，展昭聆听着营外的风雪之声，他知道，黑夜和他一样，静静地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待到白玉堂醒来的时候，身旁的铺位已是空空如也，那人的气息萦绕在自己的周围，有那么一刻，白玉堂有些微微的恍惚，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的淡淡失落。
翻身下床，白玉堂略略活动了一下身体，说真的，自己这几个月来，因为大哥的事来回奔走，就没有一个晚上，可以睡得如此安稳。
想到大哥，白玉堂的眼神黯淡了几许——那是一种兄弟间的羁绊，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大哥不是那么没分寸的人，有事一定会知会自己一声，不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在众人的眼界。四位结拜的兄长，欧阳老哥哥，丁家的两位兄弟，智老妖狐，还有小虎子。。。。。。。该寻访的人，自己都寻访过了，从江南一直找到北国，从大宋一直寻到边关，但依旧是。。。。。。。杳无音信。
呼出一口浊气，白玉堂若有所思地向大帐外走去，普一出来，一阵扑面的冷风让他顿觉清醒不少，眯了眯眼睛——一夜风雪肆虐，面前的世界除了白色，再难找出其他的色泽。
雪后初霁，阳光被冰面折射出七彩的光，白玉堂抬眼处，一抹劲瘦挺拔的背影，便立在自己的眼帘。


那人斜靠在虎皮铺就的大衣上，灰黄的熊皮大氅，一直拖到地上。秃发结髻，耳垂上，巨大的铜制耳环，颇显累赘。那人，有着鹰一般的目光，可真正的鹰眼与之相比，又少了几分煞气。他端坐于上，透着浑然天成的威吓，手下的一干将领，竟无一人胆敢直视。
轻轻抚摸了一下肩膀上的那一只雄鹰，他闭着眼睛，将耳朵微微的靠近那弯而尖锐的鹰嘴，仿佛在倾听着什么。
“是么？”嘴角凝出一点笑容，可不知为何，带出点嗜血的味道，“主帅遇刺身亡，狄青已经出兵了。。。。。。。嗯，嗯，哦？种世衡还在军中，被软禁了，好好。。。。。。”他低低的说着，好似自言自语，末了，他拍了拍那头雄鹰的脑袋，似安抚慰劳一般。
目光横扫，阶下众人，顿感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李元昊，神魔一体的君王。
是他，将党项的族民从契丹人的奴役控制之中解脱出来，他训练出来的铁骑，风靡了整个草原，在茫茫大漠上，留下不败的印记，他们将他景仰为最高的神灵，示以发自心底的膜拜。
可。。。。。也正是这个拯救了他们的神，给他们带来了无尽的恐惧，他嗜杀，暴虐，他对掠夺生命，有着与生俱来的狂热，他的眼睛，时时流露出怀疑的光彩，喜怒无常的个性给周围人施以无比的畏惧。他有着辉煌的战绩，可那些战绩后面，铺垫着无可计数的尸体。。。。。。。。
李元昊，你永远看不懂他在想什么，因为，作为一个优秀的帝王，他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敞开自己的内心。
“怎么样？你们，有什么想法？”他开口，却没有一人敢回答他的问题，冷哼了一声，李元昊的脸上滑过几点暴戾的光彩，“怎么，一个个的，哑巴了？宁林格，”他看了看角落处的一个安静身影，“你是我的太子，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魄力，你来说。”
“是，”他上前顿首，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父亲，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许忐忑，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跌荡的情绪，“看来，一言堂的死士和那些士兵已经取得成功，我们转移至此，目的，不就是等待进攻的最好时机么？现在，主帅身亡，当是我们出奇取胜的时候了。”他这么说着，却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宁林格将眼皮偷偷的上翻，瞥见自己的父亲脸上没有丝毫起伏，连忙将头埋得更低。
“你说的虽然有理，”李元昊点头以示赞同，“但，太留于表面了，宁林格，你看来还不够成熟啊。”李元昊摇了摇头，不去看这个儿子，可是，他一定没有料到，正是这个“不成熟”的太子，却最终，造就了他这个神话的陨落。。。。。。。。
“。。。。。。。是的，父皇。”宁林格脸上露出一点苦涩的表情，只是他的头低得很低，李元昊并没有看见。
“苏奴儿，”别过头，他将目光投向另一个高大魁梧的中年，“你呢？你有什么见解？”
“禀告我主，”苏奴儿是李元昊的心腹大将，因此虽然毕恭毕敬，声音却是不卑不亢，“我觉得，这里面尚有文章。”
“哦？”李元昊阴晴不定的脸上流露出一点僵硬的笑，他将身体稍微挪了挪，“你说。”
“首先，消息的可靠性，我觉得。。。。。。。难说，”苏奴儿说到这里，顿了顿，见李元昊并没有反对自己的意思，便继续道，“时间不太对，如果真的成功了，士兵们应该立即与我们取得联系才是。”
“嗯，很不幸，”李元昊逗了逗肩头的那只雄鹰，却没有半点“不幸”的样子，“那些人，都死了，包括，一言堂的死士。”
“这就更不对劲了，”听闻此言，苏奴儿眉头皱得更紧，“那些死士和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居然被人一网打尽，证明对方也有高手，怎么小范老子，就这么死了？”
“这一点，连‘他’都没明白，‘他’打听过了，说是前去刺杀的人，身份并不明了，有可能是我大夏一员，也有可能，是别的势力。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范仲淹的确已经死了，‘他’拜祭的时候，查探过，的确没有生命的迹象。”李元昊说着，声音里却并没有高兴的感情在里面——唯一一个堪称对手的人逝去了，他突然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寂寞，他和范仲淹彼此没有见过，可每一次在疆场之上的较量，他知道，那里，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为自己的信仰战斗着，可惜。。。。。。
自己两败宋军，似乎，自己的对手，都不是他，自己是胜了，可，并没有那种极喜的成就感，而是。。。。。。一种遗憾吧。“可惜了，”他在心中默叹了一声，“我其实很想和你真正在战场上分一次胜负，只是，我没有时间和精力陪你耗下去了。。。。。。”
就算不是光明正大，就算用的是不光彩的手法，就算，心里留下了一份遗憾，毕竟，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即使是这样，”苏奴儿吸了一下鼻子，“关于狄青出兵的事情，我有一点不敢相信，狄青，不是那么草率的人。”
“不过，听闻狄青和范仲淹的感情甚好，范老子对他有知遇之恩，待他亲如子嗣，”另一边一个叫察哥的少年忍不住插嘴，毕竟是少年心性，反倒少了几分忌惮，“如此看来，他的冲动也不是一丝一毫的根据都没有的。”
“可就算是这样，”苏奴儿反驳道，“他居然将种世衡给软禁起来，这也太离谱了吧。”
“这有什么离谱的？”察哥不服气道，“种世衡和狄青不一样，他可冷静多了，凭他的性子，一定不会同意狄青出兵的，两方起了争执，狄青如果要坚持出兵的话，将种世衡软禁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呀？”
“可是——”苏奴儿还想说什么，被李元昊扬手打断。
“行了，”轻出了一口气，算了，让他们发表自己的看法，自己这种行为真是蠢到家了！李元昊阴戾的眼睛微微抬了抬，“你们，够了。”他的声音不高，可话中散发出来的冰冷寒意，却让一干人都噤若寒蝉。
“大家说得，都很有道理，”他缓缓站起，慢慢的走下高阶，“狄青的数万大军已在路上，至少，这一点，错不了。那么如此说来，延州，应当是一座空城了，”他踱着步子，从每个人身边擦过，“我们在此守候多时，如果再等下去，补给不足，就得退兵，届时，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因此。。。。。。。”他停住，“无论范仲淹死没死，我们，必须出动了。”话音普落，他的眼眸，蓦的散发出碧色的光芒，犹如修罗一般，期待着杀戮的来临。


第六章 交锋1之部署
转身，李元昊深邃难测的眼睛冷冷扫过一干将领，见众人再无异议，他的嘴角缓缓地勾起一点不明了的笑，“狄青大军已出，想必，正向我们原来的驻点奔去，好水川口，他们吃了大亏，狄青也是个明白人，决不会重蹈覆辙。”他说着，已然踱步至大帐正中的方桌旁，举手轻挥，一干将领便围了过来，他用手轻轻敲了敲方桌之上那张被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图纸，继续道，“因此，他极有可能走这两条路，”一边说着，李元昊一边用手指在图纸上圈了两圈，“盘龙岭，或者是，剑狭峰。”
“可是，盘龙岭乃是一条通天大道，毫无隐秘性可言，”察哥蹙了蹙眉，插言道，“相比之下，剑狭峰岔路较多，极其隐秘，如此看来，狄青选择剑狭峰的可能性还是相对大一些。”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李元昊，却发现对方只是慢慢的摇了摇头。
“察哥，”李元昊看了看那个尚且气血旺盛的年轻人，“所以我说，你，太嫩了。”说罢，李元昊大手一挥，指定盘龙岭，“你忘记了，狄青，现在是一只发了狂的家犬，拼命的想要去咬杀他主人的敌人，难道，他还会选择那条曲曲弯弯，要耗上好些时日的剑狭峰么？”他说着，眼光睥睨着瞟向察哥，后者又是尴尬，又是钦佩，一张俊俏的面庞憋得像煮熟的虾子，“还是我主英名。”他垂首道。
“哼——”李元昊从鼻孔中哼出一口气，“这些人。。。。。。。”他看了看周围的将士，心中暗叹，“全是有勇无谋之徒！”一边这么想着，李元昊再次登上了那至高无上，却又无比寂寥的高阶，坐回那张舒适的大椅，“苏奴儿、察哥听令！”
“末将在！”二人一致上前，抱拳顿首。
“命你二人协同两万大军，明日出发，势必要将狄青的大军拖留在盘龙岭！”
“得令！”
“宁林格。”
“在。”
“你和我一起，”李元昊看了阶下那个青年一眼，眼睛里流露出居高临下的傲慢，更多的，是一种嘲笑，“兵出延州，我的太子，就请你好好见证，我打开大宋门庭的这一天吧。”他说着，从喉咙深处，蓦的发出一阵类似野兽的狞笑，那笑声，在大帐之中回荡，激起恐惧而又兴奋的诡异气氛。
蜡烛燃烧着，流下苍白的泪。
巨大的“奠”字悬在中央，周围，白色的花瓣在偶尔渗进来的阵阵寒风中摇曳，一袭亮甲，青年静静的坐在这里，范公安详的面庞映在他的眼底，却没有带出多余的感情。
“沙沙沙”轻微的响动，是有人踩着积雪发出的声音，那声音，正在慢慢靠近。
“谁？”青年扬声问道，语气里，却没有过多的质询——真正生活在黑暗中的东西，是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
“展昭大哥，”一个怯怯的声音传来，接着，一张精致俏丽，却又透着伤感的容颜，展现在他的面前，“是我。”她说着，头埋得很低。
“原来是任小姐。”被唤作展昭的青年连忙站起，向那位姑娘抱剑行礼，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荡起狄青的声音，“她叫任碧儿，是。。。。。。是任福大帅的女儿。。。。。。”
“展大哥不必这么多礼，”任碧儿连忙虚抬了一下手，脸轻轻抬起的那一刻，微红的双眼透着楚楚的可怜，“我。。。。。。我只是，想来看一下范伯伯。。。。。。。”她说着，声音里带着哽咽，眼圈周围的红，又深了几分。
“任小姐。。。。。。。。”展昭一时无言，有的时候，伤痛，并不是一两句安抚，便可以抹平的，他清楚记得那日范公“遇刺身亡”，这位小姐伏尸痛哭的情景——于那些并不知情的人来说，这种伤痛，是真实而又刻骨的。但。。。。。。自己，别无选择，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为了家国天下，有的时候，很多的事情，都没有办法顾及，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希望这一切的一切，终会过去，他们所有的牺牲，能够换来最后的胜利，“节哀顺便。”展昭说着，眼神闪烁着不知投向何处，“范公，范公和任将军如若看到小姐这样，也。。。。。也不会开心的。”


“展大哥说的对，”任碧儿轻擦了一下眼泪，声音还是那么沙哑，“阿爹和范伯伯都不在了，碧儿更要坚强。”她一边说着，一边平复了一下情绪，“展大哥，碧儿此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任小姐但问无妨，展昭知无不言。”
“究竟是何人杀我范伯伯？”任碧儿抬起头来，展昭发现透过那双婆娑的泪眼，是一股深深的恨意。
“任小姐，我。。。。。。。”万没有料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展昭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他将脸别过去，目光投向范公毫无表情的面庞，复杂而又不忍。
“展大哥你回答我呀。。。。。。。”任碧儿的声音又带上了些微的哭腔，是呀。。。。。。。身边的人死了，可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办法做，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与无力？
“任小姐，对不起。。。。。。。”展昭缓缓闭上了眼睛，面庞在明灭的烛光下，显得那样忧伤，“是展昭无能，没有保护好范公。。。。。。我，我没有看见刺客，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告诉你这只是一场戏，一场，赌上数万将士生命的戏，对不起，任小姐，是真的对不起，但，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自责，难受，悲伤，一瞬之间，涌现在那张清俊之中透着倦意的脸上，真挚到，让人心痛。
“不，”任碧儿摇着头，“展大哥，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些杀我范伯伯的人。”顿了顿，她继续道，“展大哥如此劳顿，是碧儿任性，逼迫展大哥想起不好的事情，害展大哥分心，展大哥千万莫要介怀，碧儿，碧儿这就回去。”她说着，再看一眼范仲淹那僵硬苍白的身躯，带着恋恋不舍，向展昭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了大帐。
“任姑娘，请留步。”行不得两步，身后便响起那熟识的清润之声，任碧儿连忙停步回首，便见到那挺直内敛的青年，以及。。。。。那双晶亮睿智的眸子。
“展大哥还有何事？”任碧儿微微有些疑惑。
“这个，”展昭伸出手，展开，一枚小巧精致的耳坠静静的躺在那结着一层薄茧的掌心之中，“应该是任姑娘遗落的吧。”
“是。。。。。。。。”任碧儿连忙接过，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热，“谢谢展大哥。”
“对了任小姐，”展昭看着对方的脸，映着雪光，她的面庞有一片淡淡的红晕，“因为狄青将军出兵的缘故，大营内的兵力稀缺，因此入夜之时，小姐还是在自己的大帐之中，安全一些。”
“我知道了，”任碧儿强笑了一下，“我以后。。。。。。。不会了。”她说完，转身缓步离开，行至数十步，她蓦然回眸，却惊讶的发现，那个永远微笑着的青年，依旧伫立在原地，炯炯有神的目光，送别着自己的背影。。。。。。。
待到任碧儿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帘，展昭方才回到陈列范公遗体的大帐，刚坐下来，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便飘进了自己的耳朵，“哟，猫儿，怎么？觉得对一个姑娘家撒谎，很差劲？”
“是有一点，”展昭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突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皱了眉头，语气，也颇有些不满，“白兄，你怎么。。。。。。”
“别激动，别激动，”那声音颇为悠扬，还有些惬意，“周围没有其他的人。”
“你怎么知道？”展昭挑了一下眉毛，“我们在明，别人在暗，还是当心一点好。”
“我当然知道，”坏坏的笑声一飘而过，“你不是也知道么？”
“即使你我以内力探查周围，警惕一些，总不为过，”展昭呼出一口气，“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
“是——”那声音拖得老长，“非——常——时——期，要不然白爷爷怎会受这等罪？？天天要藏在这鬼地方。”
“白兄，”闻听对方谈及此事，展昭的深情顿时严肃，他向虚空处抱拳，“展某多谢白兄此次仗义出手，他日。。。。。。。”
“哎哎哎，停停停停。。。。。。”不耐烦中，更多的，是不满，暗处的人不知在心中骂了多少声“笨猫”，心境起伏，气息也有些跌宕，“臭猫，别泛酸，这是白爷爷自愿的，就算。。。。。。。就算不是你开口。”
“白兄所言极是，”展昭笑了一下，有些自嘲，也有些释怀，“是展某唐突了。”
一时静默，冷清的感觉，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无言之中，再度降临。
“猫儿？”毫无征兆的，那声音又再度响起。
“嗯？”
“你，”带着点试探，“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嗯，”展昭抿了一下嘴唇，“白兄，不是早就发现了么。”
“那你确定了么？”
“虽然没有证据，”言及此处，展昭的神色不知怎的，蒙上了一点黯然，“但，应该算是确定了。”
“哦。”
“猫儿？”
“嗯？”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
“嗯。”
“看你这么守口如瓶，看来这次的行动，关系重大，”声音顿了片刻，那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是想问，你。。。。。。为什么，不请别人，恩，我的意思是，军中其他人，我，我毕竟是外人。。。。。。。”
“。。。。。。。。白兄。”展昭的看着那个“奠”字，眼睛深处，蕴着数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因为你最适合。还有，虽然。。。。。。我不想你介入其中，但，我并不是把你当作外人。。。。。。。。白兄，你，可明白？”
“我。。。。。。。。我明白，”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暗中的他，激动，激动之中，还有些不知所谓的不安，“一直都明白。。。。。。。。”
“最重要的是。。。。。。。”展昭的声音幽幽的，同他的眸子一样，含着淡漠，疲惫到极点的淡漠，“白兄，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他低垂了眼眸，睫羽在鲜有血色的脸上投影下深色的青影，他闭上了眼睛，想要覆盖住眼底的无奈与阴晴。。。。。。

宋营，盘龙岭纷飞的战火似乎没有漫延到这里，一切，如往常一般，压抑，紧张，却又。。。。。。平静。
大营里弥漫着肃穆的气氛，积雪早已化去，只是这天宇，依旧是阴霾。
展昭在营帐之间，缓步走着，狄青出兵，带走了大部分将领，因此，很多营帐都空着，但，即使是这样，还是不得不小心为上，内忧外患，展昭有些疲惫——这种腹背受敌，两面夹击的感觉，让他无时无刻都得提高警惕，不得半分松懈。
呼出一口气，展昭强提了提精神，只要这最后一招真如种世衡大哥所言，那以后的时光，应该可以轻松一点，至少。。。。。。敌人不会再离自己这么近了。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默默地向前走着。
蓦的，一声低呼传来，瞬息打破了他的沉思——那声音，是任碧儿！
身影翩跹，如急行的流星一般，不过眨眼工夫，便来到最角落处的大帐，帐前的两名守卫已经被人收拾妥贴，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不过展昭眼明，只是瞟了一眼，心下有数，两人只是被别人点了穴道，并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情况紧急，顾不得给那二人解穴，展昭这些念头，也都只是在一念之间，没有作片刻的停留，他的身形如同狸猫一般，毫无声息的掠进了大帐之内。
雪亮的光，映亮了展昭的眼眸，甚至没有丝毫的想法，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思维，展昭扬手一挥，却是另一道寒光乍现，堪比闪电一般。但闻“啪”的一声钝响，那已然离任碧儿颈项不过数分的冷锋被另一道更为凌厉的外力所阻，生生折成两半——锋利薄软的剑身被一枚精致的袖箭牢牢地钉在了大帐的木梁之上。来袭者望着手中尚且保留的剑柄，一时愣了片刻，便在这星火瞬间，展昭和身而上，举掌直击向那人的面庞。不想来人亦非等闲，一让一引，显是察觉自己再无胜算，不欲多留，借着展昭的掌力，那人好似游鱼一般，柔韧的身躯轻盈的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毫不停留的从大帐狭窄的窗口蹿了出去。
没有去追赶，展昭忙转过身来，看视任碧儿，却发现对方一脸惊诧，想是被刚才的那一番袭击所吓。
“任小姐受惊了，”展昭抱剑行礼，“恕展昭看护不周。”
“不，不怪展大哥。”似还未从惊慌中觉醒，任碧儿的神情还有些不自然，嘴角的笑容，颇有些勉强，她转过身去，抚了抚胸膛，“碧儿只是受了点惊，没有大碍。”惊觉展昭此举有些不妥，纵使身在战场，顾不得许多，但，一个男子就这样闯进了女儿家的闺房，怎么说，都是于理不合，故此，任碧儿并没有回身，只是窃窃地问了一句，“不知展大哥还有何事，如果没有。。。。。。。。”
“是展昭唐突了。”展昭一颗七窍玲珑之心，何等聪慧？无需多言，便听懂了任碧儿的顾忌，想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确实尴尬，当下也不好多问，道一句“告辞”，便匆匆出了任碧儿的营帐。解开那两名亲兵的穴道，一问之下，二人均道来人速度奇快，还没等他们看见那人出手，便已然中招了。展昭听他们说完，联想到刚才那人与自己的交手，也不惊讶，只是低言安慰了他二人几句，并且重新加强了部署，方才继续巡营，只是这件事情，却一直横在他心里，按理说，任碧儿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她只是一个来探望父亲，并在大营小住一段时日的女眷，为何会有人来袭击她呢？展昭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这个问题，可却始终无法理出头绪。。。。。。。
残阳如血，眼前，也是一片血色，两万军旅被生生冲散，死伤惨重，而他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亦是丢盔弃甲。
苏奴儿放眼看了看身边千余名士兵，一时间悲哀，耻辱，全部涌了上来，还没有正式交手，却已有败落的迹象，他百思不得其解，那些牦牛，究竟来自何处？未及深思，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将士们执着手中的兵器，紧紧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人影渐闪，待到气氛僵持到顶峰的时候，一张熟悉的脸，跌跌撞撞而来，却着实令他们松了口气——是察哥，只是，这个昔日里张狂高傲的少年，现在已经是十分的狼狈——头盔歪戴，宝剑遗落，连那大红色的披风，也被生生扯裂。他的身后，零零总总，也有上千名士兵，只是有很多已经负伤，而那些没有受伤的，也同样失去了战斗的能力——他们，已经不再有那份直面敌人的勇气。
只是一昔之间，他们，这曾经是大漠王者的他们，有些可悲，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他们在大漠的风沙里，埋葬了上万的兄弟，剩下的自己，不知道，前方，会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而立。。。。。。。。
轻吐出一口气，苏奴儿打量了一下周围，高耸入云的壁崖，带着阴森的气息，冷漠而狰狞。
“察哥，”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苏奴儿转头问向一脸没精打采的少年，“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察哥掸眼看了一下四周，确定了方位后，方才缓缓答道，“应该是六盘山麓，前面，就当是好水川了。”
“好水川？”不知怎的，苏奴儿突然打了个冷战，这个让他感到辉煌与骄傲的名字，让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直蹿上脊梁，“快！”不祥之感愈发浓重，苏奴儿顾不得许多，朝着一干士兵大声地吼道，“撤！向后撤！快！”
他的喊声震天，但，已经来不及了，便在士兵得令后蜂拥着向出口处奔走不迭之际，一块巨石仿佛从天而降，沿着山壁直滚而下，落地的那一瞬间，大地恍若跟着摇晃，说时迟那时快，便在西夏士兵绝望的看着那已然被堵塞的严严实实，没有丝毫缝隙的出口时，霎那间，呐喊之声冲天，漫漫山头，弥漫的全是飘动的旗帜，硕大的“范”字，在这片山谷之中摇曳出王者的气息。。。。。。。。。


亲乃能来实在太好了
真抱歉我网路又抽了
什麼也开不了
趁现在还有部份可以看可以动
先加精了
请亲继续加油

SF又被飞飞抢走了。。。。。

第八章 交锋3之碰撞
步履匆匆，展昭疾步掠进陈列范公遗体的营帐，此时已是傍晚，偏西的残阳已经失去了午间的温暖，凉意便随之弥漫开来。
“白兄。”查看了一下四周，确定并无旁人，展昭方才低低的唤了一声，回答他的，依旧是那张扬不羁的声音。
“猫儿，怎么了？”躲在暗处的人假作询问，心中却在暗自偷笑，“何事如此匆忙。”
“今儿晌午的时候，任小姐遇袭，”一言至此，展昭不由的蹙了蹙眉头，“看来情况有变。”
“哟？”仿佛不知愁一般，白玉堂的声音还是透着戏谑，“怎么？心疼了？”
“白兄莫要开这种玩笑，”展昭扁了扁嘴，颇感无奈，“我只是看来人身手敏捷，武功不弱，故此。。。。。。”他摇了摇头，“还是有些想不通。”
“那人的武功套路怎样？”
“说不上来，”展昭冥思了一下，终还是放弃，“我与他未过两招，那人便走了。”
“哦？”话中有些调笑的意味，不用看也知道对方现在的表情，“怎么？还会有人能在你‘御猫’的手下逃脱，别是猫儿你最近生了惰性，没好好练功罢？”
“那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展昭自嘲的笑了笑，“论身手，只怕不在我之下。”
“哈哈哈——”一阵拼命压低却掩不住肆意的笑，惹得展昭又是莫名其妙，又是无故气恼——这个白玉堂，眼下这时节，他发什么神经？恼很了，一连串白眼飞过去，也不伤人，被那人看了去，反而笑得愈发猖狂，“猫儿呀猫儿，不在你之下，便是在你之上了？”看这猫被自己气恼的样子，就算在这里一天到晚憋着，心情也变得奇好——与其让展昭一个人品尝着忧伤，不如让他生生小气要来得舒坦，白玉堂嘴角喻着笑容，他换了个姿势，啧啧道，“怎么样？白爷爷的身手，不错吧？”
睥睨着山下惊惶失措的党项之人，狄青微眯了眯眼睛，将目光投向已经渐渐隐没在万里云霞之中的红日，风吹过沙丘，吟唱着凄厉悲凉的乐曲——埋葬在这里的上万弟兄，尸骨虽寒，但，他们的灵魂应该还没有远散罢？愿你们在天上可以看到，狄青，来送你们了！！
目光渐渐变得阴沉，他俯视着，睥睨着昔日里不可一世的西夏军旅，眼睛里覆满了彻骨的仇恨，却独独没有讥讽与嘲笑——这是他身为军人的觉悟，征战沙场的士兵，无论是成是败，你可以痛恨他们，但，却不能嘲笑他们——每个人都是为着自己的信念而执起武器，无论胜负，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们，其实是一样值得敬佩的群体。
“你是苏奴儿？”狄青的声音低沉，没有多余的感情，那只是一种询问，十分纯粹。
“是，”缓缓地点头，苏奴儿仰视这大宋王朝之中，不多的良将，眼睛里闪烁着决绝的光，没有恐惧，没有退缩，也没有失败后的消沉，他看着对方，作为一名对手而非手下败将看着对方，这场争锋，只进行到一半，他们输了前半场，但并不代表再无转机，求生的本能涌上来，苏奴儿这个老将，才真正闪现出他豺狼的本质——镇定，沉得住气，然后，等待最好的时机，“我知道你是谁，”他开口，声音缓慢而平和，“你是狄青。”
“没错，我就是狄青。”他居高临下的看了看那些西夏士兵，“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投降吧，我大宋，从不杀俘虏。”
“是么？”一声不屑一顾的轻笑，狄青在不自知之中，已经侮辱了自己，他扬起头，十分骄傲的将头抬的很高很高，“即使真的投降，我苏奴儿也没有活下去的余地，因为。。。。。。。”他深吸了一口气，“我那西夏勇士的灵魂，已经死了！”他的话很有分量，短短几句，身后一干士兵被这豪言壮语一激，纷纷恢复了斗志，苏奴儿满意的看了看周围的兄弟们，“西夏的男儿们，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宁死不降！”
山谷里爆发出激烈的声响，一时之间，宛如雷鸣一般，狄青复杂的凝视着那些重新爆发出豪情的兵卒，轻轻地，他闭上眼睛，猛地挥手，耳畔，是声声不绝的弦鸣。。。。。。箭如雨一般，直飞向那谷底。。。。。。。。


巨大的盾牌，彼此紧紧相依，构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结界，这些党项人并非只是一味的勇猛，训练有素的有条不紊，以及战友之间的默契配合，都是宋兵所缺失的，如果不是洞察先机，得高人相助，再加上奇袭，狄青不敢保证，自己这一仗可以稳操胜券。但，就眼下这个情形，想要一举歼灭这支队伍，也非易事。西夏士兵那种沉稳，便是他们手中最后一张王牌，但凡有人中箭仆地，后面的士兵也会毫不犹豫地上前补上那空隙，因此，一轮箭雨之后，狄青的眼神变得凌厉——在盾牌的掩护之下，这支部队缓慢而又坚定的行进，向着好水川口的方向，徐徐而行。
不行，不能让他们再走下去了，好水川口，岔路众多，且有石林掩护，这也是为什么，上一场在好水川结束的战役，纵使李元昊机关算尽，却仍旧未有能够赶尽杀绝——韩琦将军带着上千子弟兵，最终，还是回到了他们中间。
心，沉了下去，党项不比中原，这一支队伍由苏奴儿带领，想必定是李元昊的劲旅，如果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停，”狄青扬手，如蝗的箭雨渐疏，狄青看着那铁一般的队伍，语气变得萧飒，“用滚石！”
滚石不同于箭羽，箭的杀伤力来自于它的精准，而滚石，则源于其上之力道。
巨石向大地的方向滚滚而落，带上了死亡的呼啸之声，在这庞然大物面前，人的力量，终归是太渺小，在这样的冲击面前，盾牌显得毫无保护之力，可，就是这样的危急，于他们而言，却是莫大的机会——石头的重力太大，因此，必须要三人合力，方能推动，如此一来，遍远没有箭那般的密集。但见，谷底的西夏士兵纷纷放下盾牌，随之暴露出来的，是一排排的冷厉——箭！那是散落在他们周围，只需唾手便可得来的箭！
最后的杀招，用生命换来，鲜血浇注，那是他们身为勇士的骄傲，决不会真正的绝望，决不会坐以待毙！
箭雨与滚石的交错，每一方都在与时间赛跑。
刹那之间，山上山下，皆是一片哀号，凄惨之声，久久回荡在六盘山麓的上方。汩汩而流的鲜血，似小溪一般汇集在一处，连天空都被渡上了这鲜红的色彩。
挥剑，又是几只断箭残落在脚边，狄青的额头上沁着汗渍，厉兵秣马之中所锻炼出来的身手，使他在箭光之中穿行，“兄弟们，再坚持一会！”主帅亲临战场，已是最好的安慰，加上这样一句话，所有的人，一时忘记了那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他们无所顾忌，不知疲倦的推动着那一块块山上句石。有的人被箭尖无情的对穿了大腿，他们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撼动那庞大坚硬的巨石；有的人没有办法再使用双手，他们就用自己的脚去踹去蹬去踢去灌注自己最后的一份力气。没有人退缩，哪怕害怕着那死亡的来临，他们一直战斗着，直到箭羽没进了自己的胸膛，血液在大地上开出彼岸花的色彩，他们躺在地上，眸子正对着渐渐黯淡的天宇，也可以在弥留之际，绽放出笑靥——彼方，昔日的战友伸出手来，仿佛在欢迎着自己，回家。
“你说什么？”展昭的眼神变得凌厉，“你说那个人，是你！”
“没错，”恍然不觉弥漫开来的紧张气息，白玉堂的声音透出的，依旧是一派悠闲，“既然你我都在怀疑，不妨去查探一番为好。”
“白玉堂！”展昭的声音瞬间提高，“你怎么这么乱来？如果打草惊蛇，你可知这一切便会功亏一篑？”
“我倒不这么觉得，”白玉堂微动了动，“轻轻的打一下草，说不定可以逼着蛇自动现身。”
“那她现身了么？”展昭冷冷的反问一声。
“没有，”听展昭语气不善，白玉堂慌忙补充道，“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你且说说看。”听白玉堂如此一说，展昭稍稍收敛了情绪。
“首先，虽然她竭力掩饰，但我还是看出，她一定会武功；其次。。。。。。。”白玉堂的声音豁然停住，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其次，我觉得很奇怪，因为，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碧色的！”


“苏奴儿！！”奋力向后一跃，在那瞬间，三箭连发，上面，又有三张陌生的脸孔消逝，察哥顾不得擦去满脸的血迹，他匆匆回头，对身后亦是浑身是血的人大喊了一声。
“什么事？”苏奴儿的声音粗犷，他转过身来，手中却不停的拾箭射箭。
“我们撑不了多久了，地上的箭已经不多了，”就地一滚，又是两只箭被抄在手中，“趁着他们现在还不敢上前，快撤！”
“我知道！”点头，苏奴儿向尚且活着的西夏士兵大吼了一声，“不要恋战！快！向好水川口。。。。。。。”话音未落，冷不防，一块巨石向他的方向狠狠滚了过来。
“小心！”察哥见状，知道不妙，他咬紧牙关，奋力的向苏奴儿扑了过去。
“轰——”又是一阵巨响，苏奴儿跌倒在漫天的尘埃之中，“察哥！”他大叫了一声，举目找寻了片刻，便惊觉那少年大半个身体，已经掩埋在了那颗巨石之下。
“察哥！！”苏奴儿一双碧眼瞪得滚圆，他连扑带爬，好容易才在这摇晃的世界来到了察哥的身边，“你坚持住，”他说着，用自己的佩刀奋力的撬动着那硕大的滚石，“我马上救你出来！”他的脸涨得通红，无奈那石头仿若千钧，纹丝不动。
“不。。。。。。。不用了，”鲜血从察哥的嘴角不断涌出，不一会儿，那张英俊顽皮的面庞，便被血色浸满，他费力的抬起那只没有被压住，但已然是鲜血淋漓的右手，苏奴儿慌忙接住，“是。。。。。。。是我不听你，你的话。。。。。。。我军败落。。。。。。我，理应以死赎罪。”
“察哥。。。。。。。”紧紧地握住对方的手，苏奴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只是看着那濒临死境的少年，眼睛里，是伤感的色泽。
“但。。。。。。苏奴儿，你要活下去，”察哥抬起头来，这几句话，已经耗尽了他生命的力量，他的眼眸漫漫的覆盖上了一层灰朦朦的雾色，眼神随之也迷离起来，“主帅如果死了，我们。。。。。。就真的输了。。。。。。所以，你，一定要回去。。。。。。回去告诉我主，察哥。。。。。一直想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只可惜。。。。。但，我。。。。。没有，没有。。。。。。”他的手垂落下来，激起一阵轻微的风。
十六岁的少年，眼睛里是澄澈的色彩，倒映着这片，被血浇洒的战场。。。。。。。
苏奴儿缓缓地站起身体，他回头，狠狠的看了狄青一眼，“儿郎们！”他的喊声震天，含着莫大的悲哀，又弥漫着巨大的狠决，“今日之耻，他日必报，现在，统统给我撤！！！”
“狄青！！”骈手一指，任凭激起的尘埃在他周围弥散，“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夺回失去的一切！！！”
再不停留，一时之间，红色的衣装涌动，大地依旧在剧烈的摇晃，但生的希望促使着他们，向那山口奔去。
“可惜。。。。。。”狄青看着那背影，轻叹了一口气，“你，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杀呀！！！”山上的士兵呐喊着俯冲而下，与此同时，却有另一番声音在应合着他们——好水川口，身着奇装异服的另一拨人摇旗而上，显是刚刚才赶至这里，正好堵截了苏奴儿的残部！
“他们。。。。。。”惊诧的看着眼前同自己战斗的另一拨人，下一刻，还未有反应过来，短兵已然相接，两边同时夹击，渐渐蚕食着苏奴儿仅剩的队伍。
“你想得没错，”架住迎面而来的刀锋，狄青的眼睛盯视着面前的人，“羌族！他们是羌族人！”
“原来如此，”狠狠挥动着手中的刀刃，苏奴儿用力一撑，刀光剑影相错，两人猛地分开，又重新碰撞在一起，“难怪你会对这里的地形如此熟悉，还会利用那些牦牛展开攻击！”
“你现在才知道，不觉得，太迟了么？”狄青冷笑一声，宽大的剑身绕过一道弧线，直擦过苏奴儿的颈项，带出一点血迹。
“哼哼哼——”笑声有些苦涩，似狼号一般，带着狰狞，“真没有想到，羌族竟然敢背叛我们西夏！”
“是人就会反抗，是你们把他们逼到这一步的。”人涌如潮，他们，只不过是先头的部队，因此，才不敢轻易发起总攻，但，现在不一样了，援军已道，是他们的胜券，是对方的死穴。
这便是战争，只有在杀戮中，才能确定自己仍旧活着的实事，也惟有通过杀戮，才能活下去。没有什么所谓的道义，没有公不公平的辨别，单以成败论英雄，这便是他们。
不断有人倒下，不断有人死去，无论成败，作为主帅，身后，必然铺满了尸体。。。。。。。
这是一场困兽之斗，无论你有多么的强悍，在汹涌的大军面前，一切，是那样的无力，周围的同伴越来越少，手中的刀，也变得越来越沉重，透过人潮的缝隙，苏奴儿隐约看见那边厢的已然死去的察哥，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察哥，你我的约定，终究，我没有办法完成。。。。。。。”他仰头，
看着已经没有日光的天空——最终，像他们这样的人，连死，也没有办法死在太阳之下罢？
身上的血迹斑斑，眼中依旧如燃着火一般，他看着周围举枪擎戟的异邦士卒，他们看着自己，带着恨，却，也带着敬，“呵呵呵，哈哈哈！！！”蓦的，他仰天长笑，有的，只是一股释然的豪情，“我堂堂苏奴儿，勇士之国的佼佼者，又怎能死在你们这些人的手上？！狄青！”他看着那方的主帅，“这一次，你赢了！但，你记住，我，没有输！我们大夏，也没有输！”他说着，横刀向颈，随着喷薄而出的血花，缓缓倒下。
我主，对不起，苏奴儿，以后不能在你的麾下再供你驱策了。其实，我和察哥一样，追寻的，同样是那一个山一般伟岸的背影，只是。。。。。。可惜，我，我们，都辜负了你，没有资格，再追随着你，但，我们没有人后退，每个人都保持着那勇士的灵魂。我主，你交代的事情，苏奴儿，察哥，还有这两万将士，完成了了。。。。。。。狄青大军，被我们用生命，拖延在了这片土地上。。。。。。。
东方，延州城的上空，狄青回眸处，是一片隐隐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