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效长风吧 关注:19贴子:1,257
  • 8回复贴,共1

【一场有关委屈的竞赛】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延禧攻略


IP属地:上海1楼2022-03-15 20:03回复
    【我在小月格格的信里重新认识了紫禁城。】
    【例如她仍在长春宫随侍嘉娘娘时,最爱一道游廊,能匠工笔描十八巨幅苏氏壁画,富丽斑斓,据她大胆揣摩猜测,颜料里当掺有金粉,她与我振振有词考据论述道:「夜里观见,流光溢彩,精妙绝伦,如画中轻罗小扇扑流萤,亦可见流萤闪烁,栩栩如生」。而后又与我提及,长春宫的苹果树更多一些(这我确不知晓)①,一入三月,粉白的苹果花稠而侬密,一朵看来虽然孱弱、有些匠气,但接天连地的,积少成多,「真像一团淋漓的、濛濛的、遮天蔽日的雾」——她与我如是形容道。我便笑着想,女孩子的描述,虽然活灵活现,但总有夸大的嫌疑,却在当晚没有征兆地梦见一爿苹果花,越堆越多,四下弥漫,「怦」,轰然一瞬间,花雾散了,不给一点警醒的余味。待我醒来,再翻出小月格格的信,她在后面用她特定的、高贵而有底气的强调与我讲道,有的花开相好,有的花要赏败相,她觉得苹果花这样很好,小朵小朵看经不起推敲,以量取胜,绝无凋敝败相,陡地便曲终人散了。她与我说话时总是挺直的颈背,故作老成、却总是露馅的眼睛,永远沈静、只有鬓边微颤的流苏,与这团苹果花一起闪现,我便在她们的注视下,与她回信道。】
    十三格格,我曾在安徽一间小教堂,见周围多栽苹果树,他们的传教士佐治告诉我,苹果花在西方,花语叫「陷阱」,为它开起来盛世壮大,尽善尽美,结的西洋果也鲜美漂亮,仿佛圣洁无辜,所以才引诱了罪恶。长春宫的苹果树也会结果吗?听你描述后,我想这样的「陷阱」,理应无人幸免吧?
    【她的再一封回音中,极富技巧性地不再与我讨论花语,仿佛侧面这个暧昧的「陷阱」,被她极敏锐地察觉并绕过了,她用熟稔的的老友口吻,与我自然而然地开拓了下一个景点的观光介绍:延禧宫。嘉娘娘大封六妃,位极主位,她是华妃座下得意的红缨小功臣,然而延禧宫总为她平添了一些新的烦恼。比如宫役杂乱往来的苍震门,有不太祥瑞名号「阴阳路」的「东筒子夹道」……总之,没有想到的是,身份被揭穿的我也与这些不够体面的烦恼并列其中了。】
    【停止通信是她的第一个绝交信号。走投无路之下,我只能登门负荆请罪。避开上述提到的这些不体面的雷区,延禧宫门在太阳光底下,像一道微缩的庙宇,我靠着柱子,百无聊赖地计算她换班休息的时间。从小月格格以往的信件中不难得出,这是她休息时的必经之路,左边一道小垂花门,里面堆砌的假山没有甚么稀奇,不过她很喜欢与之攀附的一爿紫藤,如今正是酝酿的季节,花骨朵垂下来,像一幕光梭梭的瀑布。她从瀑布后出来了,一道小影子,依旧端丽而矜贵,紫藤为我摇醒赎罪的警铃,我也立正,站直了,堵在她面前,挠一挠脑袋,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喊她名字,故作镇静地若无其事,先请求她原谅一个好友。】
    小月格格,我一直在等你的下文,实在等不及,只能亲自来访了——东筒子夹道为什么叫阴阳路?


    IP属地:上海2楼2022-03-17 11:43
    收起回复
      【很显然,紫藤花与小月格格在信里的描述完全相悖,她们不再代言温柔斯文。垂下的一串小花,就簪在她鬓边,气鼓鼓的,与她一道同仇敌忾,向我讨教公道。这并非我的本意——我是说,没错,不能否认的是,我的确想将错就错,试图把这个「我非英王」的误会拖延。能够与姓氏、勋贵剥离一刻也好,只留一个赤手空拳的我,请她点评,决定是否敲下落款的钤印。她拿捏惟妙惟肖的、端丽的语调,明亮的眼睛,娟秀的小字,轻飘飘的却偶尔有意为之的一点眼神,这一切都成为故作老成,却足够可爱的素材,仿佛于信纸上拔地而起,为我重新锻造一座紫禁城。我又回到了叩德府里,那一爿只属于她的「秘密基地」:怪石危耸,深藏山海,嵚崟与深邃,一切光怪陆离的意象,像海底缓缓伏过的巨鲸,先一口将我吞进肚子,昏天暗地里,我又茫然逃出生天。这样并无一个头衔的、光秃秃的我,一个只是我的我,和她隐秘地、暧昧地交谈,如同上瘾,好比洞中一日,人间千年。于是,揭开真相永远都被劝说在「下一封信」里出现。我在落款时暗示自己,推托责任似的:我不过是误入藕花深处的游人,不知怎度,怅怅然。然而这里并无一滩鸥鹭——事实上,它们早已一直盘旋在我的头顶,在梦里,在白日,声声低吟,请我清醒。】
      小月格格,我为我的隐瞒道歉——
      【或许道歉并不是我的专长,然而此刻我的确为这个错误低头,诚恳地看着她有些愤然的眼睛。风很轻地吹,她的小两把头梳得很平整,鬓发丝毫不会乱,她笔下的紫禁城与她如出一辙,富丽的,鲜妍的,生机勃勃的,爱憎分明的;古老与腐朽,像石头阴面蔓延滋生的青苔,它们不应该被她看见——感谢紫禁城对小叩德的包容,我在心里暗念。我们一时都不说话,小叩德扬着雪白的颈子,背后一段朱墙,泡在阳光里,逐渐变得稀软,虚化,成为她的背景板。只有她耳边一对坠子,晃一晃,两个熠熠的光点,一致对我诘问。】
      可我发誓,我并没有骗你。
      【我将右手举起,如同宣誓,紫藤比小叩德先行一步地原谅了我,停歇在我手上一瞬。我像拂开了一丛光的溪流,花影、枝蔓交错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依旧稚嫩的小脸,像白净的玉瓷,却见相类的、爱新觉罗血脉孵出的眉山眼水,这样清澈而深邃。有很小的一朵紫花叛逃了,便落在她的鬓发间。】例如我的名字,我的住址,我的故事,和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IP属地:上海5楼2022-03-23 21:26
      回复
        被高级动图鼓舞,我来了!


        IP属地:上海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22-03-30 10:14
        回复
          【紫藤花像待揭开的帷幕,密不透风,阳光往下极慢地、费力地渗析,光被拉长,在小叩德脸上雕琢初莹润的肤色,仿佛上了一层釉,眉眼是笔墨工笔描出来的,轮廓很鲜明、生动。普通的索伦同鲜少有机会能离她这样近的对视,英王却可以尝试如此暧昧的视觉冒犯。小叩德鬓边停落着一只金累丝蜻蜓簪,翅膀薄如蝉翼,似飞似停,一对眼睛是蓝宝石,熠熠的光辉,光怪陆离地变换,如同在替她的主人窥视着、审判着我的初衷。】
          小月格格,你说的对——【年轻的觉罗亲王难得谦逊,仿佛经她鬓边蜻蜓深沉的探看,再不肯有苟安的、侥幸的心理。忽然有悉悉簌簌的动静近了,是花房来的小宫女,抱着一两盆海棠,两三枝毛樱桃,送往延禧宫去。我们本来是光明的交涉,却因为这一涌说笑,变得闪烁、别有用心起来。我们从前在叩德府或者多伦草原的攀谈,或天高水阔,或庭院深深;然而紫禁城最擅长酝酿廉价的秘密和风声。我怕她受牵连(这怕是自我安慰的一种说法),又或者在某一瞬,捕捉到属于叩德女官的急措。总之,我先牵她袖子,低声道。】
          你跟我来。【像拂开一帘光,我们极快地钻进幕后,人声先贴近了,但不明晰,像隔着一只瓮,只冒着温暾的咕哝声,再也造不成什么威胁。我却在假山的石洞里得逞了——可与她面面相觑,也很快活。光忽明忽暗,缘于紫藤花风起风落。青苔像时间苍老的履印,步步留痕,声音被太湖石包裹,低扩,有一种粗粝的质感。我与她笑道。】
          果然是这个石洞!我从前逃课,曾经躲在这里一下午,说来也好笑,我小时候,着实让先生煞费苦心。比如说吧,我可以花费三个时辰的时间,把石头上的青苔构想成一片雨林,而我是心无旁骛地寻找宝物的探险官。我还用过整整两个下午,对着虞山林壑图规划观光线路,每一只台阶、每一棵树,都可以历历在目——然而别人看来,这恐怕只是一个时常呆滞走神、闷头闷脑的小孩儿。钗月(不着痕迹地修改称谓),读你的信,我好像又成为了他,时而探索,时而好奇,但永远满足,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好笑——
          【我低下头,想看她的黑眼睛。外面似乎清净了,但我并不想即刻出去,不如短暂地困顿在这只小穴里吧。我问她。】你会笑话这个小孩吗?


          IP属地:上海9楼2022-03-30 11:11
          回复
            【紫藤花像待揭开的帷幕,密不透风,阳光往下极慢地、费力地渗析,光被拉长,在小叩德脸上雕琢出莹润的肤色,仿佛上了一层釉;而眉眼是笔墨工笔描出来的,轮廓便很鲜明、生动。「普通的索伦图」鲜少有机会能离她这样近的对视,「英王殿下」却可以尝试如此暧昧的视觉冒犯。小叩德鬓边停落着一只金累丝蜻蜓簪,翅膀薄如蝉翼,似飞似停,一对眼睛是蓝宝石,有熠熠的光辉,光怪陆离地变换,如同在替她的主人窥视着、审判着我的初衷。】
            小月格格,你说的对——【年轻的觉罗亲王难得谦逊,仿佛经她鬓边蜻蜓深沉的探看,再不肯有苟安的、侥幸的心理。忽然有悉悉簌簌的动静近了,是花房来的小宫女,抱着一两盆海棠,两三枝毛樱桃,送往延禧宫去。我们本来是光明的交涉,却因为这一涌意外的说笑,变得闪烁、别有用心起来。我们从前在叩德府或者多伦草原的攀谈,或或天高水阔,或庭院深深;然而紫禁城最擅长酝酿廉价的秘密和风声。我怕她受牵连(这怕是自我安慰的一种说法),又或者在某一瞬,捕捉到属于叩德女官的急措;总之,我先牵起她袖子,低声道。】
            你跟我来。【像拂开一帘光,我们极快地钻进幕后。人声先贴近了,但不明晰,像隔着一只瓮,只冒着温暾的咕哝声,再也造不成什么威胁。我却在假山的石洞里得逞了——能与她面面相觑,也很快活。光忽明忽暗,缘于紫藤花风起风落。青苔像时间苍老的履印,步步留痕,声音被太湖石包裹,低扩,有一种粗粝的质感。我与她笑道。】
            果然是这个石洞!我从前逃课,曾经躲在这里一下午,说来也好笑,我小时候,着实让先生煞费苦心。比如说吧,我可以花费三个时辰的时间,把石头上的青苔构想成一片雨林,而我是心无旁骛地寻找宝物的探险官。我还用过整整两个下午,对着虞山林壑图规划观光线路,每一只台阶、每一棵树,都可以历历在目——然而别人看来,这恐怕只是一个时常呆滞走神、闷头闷脑的小孩儿。钗月(不着痕迹地修改称谓),读你的信,我好像又成为了他,时而探索,时而好奇,但永远满足,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好笑——
            【我低下头,想看她的黑眼睛。外面似乎清净了,但我并不想即刻出去,不如短暂地困顿在这只小穴里吧。我问她。】你会笑话这个小孩吗?


            IP属地:上海10楼2022-03-30 11:14
            回复
              好家伙,那我下午来


              IP属地:上海14楼2022-04-01 11:58
              回复
                【天光在我们彼此的呼吸声中缓慢地涨潮,逐渐将我们的头顶湮没,紫藤花像在寰宇外的一团绰约的、高深莫测的、烟紫的梦影。且让我忘乎得以地许愿:我们可以蜕回那个年幼的午后,就此在假山的壶腹深处长久地困囿下去吗?又或者容忍我放浪,待我起身振臂高呼地立论(当然,本人依旧理智克制地半弯着腰——主要是怕撞头):坐井观天到底有什么不好?「还是朋友」已然成为我的免死金牌,经过开光的四字真言,此刻的它所向披靡,甚至可起死回生;又并非全是佛偈的劝诫,间中一点儿微妙的停顿,又为它调色,带有「预知后情如何」式的婉转。】
                那么,也请你还叫我的名字吧,王爷不能逃课,不能做荒唐事儿,或许还可以写信,但是我可以向你担保,英王的书信内容,实在是索然无味的。
                【我的背仍半屈着,规规矩矩抵着假山石,好为她腾挪更为宽敞的空间;然而眼睛却不谦逊,试图在半明半暗里甄别,看她垂眼沉思,又抿一抿殷红的唇,或者下了一个重要决定前的、重重的吸气……总之,这场尘埃落定的和解,或许又在无形中揿下了另一个开关。细琐的,有什么动静,石头上的青苔也会流动,湿漉漉地贴近我的脊背,以一种与脉搏并进的频率,对我推搡,怂恿。我能够感知后背上绣的团蟒,此刻也开始苏醒,进而舒展,仿佛预料到山墙欲向我倾倒,它们要为年轻的亲王抵御,作支撑。大可不必了,我在心里对它们说,倒戈是一瞬的事情,然而意识到真相却需要随机闪烁的、暧昧的契机。我经她云鬓边的蓝蜻蜓的点化,从此了然花非花,雾非雾,不是吗?就连蓝蜻蜓也阖上了眼睛,为我的唐突让路。】
                原来是这样,我曾经想,也许是因为东筒子夹道最近东华门的缘故。那么,我也与你讲一个延禧宫的机密。【投桃报李似的,我要靠一个故事拖延洞中时刻。花房的小宫女走远了,春末的午后格外漫长,漫长却不惘然,是一种心安。】
                我听工部的同僚提及过,延禧宫原本就要起一座水精宫——并不是代称,我见过图纸,是参照了西洋的设计,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水精宫”。铸铜为栋,琉璃为墙,哦,地板也是琉璃所建,夹层灌水,里面池鱼荇藻,清晰可见,人在其中,仿佛置身水底了。只是这样的大工程,耗费巨大,劳民伤财,便被汗阿玛搁置了。【忽然停了一瞬,我低头靠近她,与她低声道。】
                你别动——【手离她近了,为她拿下方才陷落在鬓边的一朵紫藤花,引一句荒唐的聊斋,实在大胆。但总要说的。】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


                IP属地:上海15楼2022-04-01 17:48
                回复
                  【天光在我们彼此的呼吸声中缓慢地涨潮,逐渐将我们的头顶湮没,紫藤花像在寰宇外的一团绰约的、高深莫测的、烟紫的梦影。且让我忘乎得以地许愿:我们可以蜕回那个年幼的午后,就此在假山的壶腹深处长久地困囿下去吗?又或者容忍我放浪,待我起身振臂高呼地立论(当然,本人依旧理智克制地半弯着腰——主要是怕撞头):坐井观天到底有什么不好?「还是朋友」已然成为我的免死金牌,经过开光的四字真言,此刻的它所向披靡,甚至可起死回生;又并非全是佛偈的劝诫,间中一点儿微妙的停顿,又为它调色,带有「预知后情如何」式的婉转。】
                  那么,也请你还叫我的名字吧,王爷不能逃课,不能做荒唐事儿,或许还可以写信,但是我可以向你担保,英王的书信内容,实在是索然无味的。
                  【我的背仍半屈着,规规矩矩抵着假山石,好为她腾挪更为宽敞的空间;然而眼睛却不谦逊,试图在半明半暗里甄别,看她垂眼沉思,又抿一抿殷红的唇,或者下了一个重要决定前的、重重的吸气……总之,这场尘埃落定的和解,或许又在无形中揿下了另一个开关。细琐的,有什么动静,石头上的青苔也会流动,湿漉漉地贴近我的脊背,以一种与脉搏并进的频率,对我推搡,怂恿。我能够感知后背上绣的团蟒,此刻也开始苏醒,进而舒展,仿佛预料到山墙欲向我倾倒,它们要为年轻的亲王抵御,作支撑。大可不必了,我在心里对它们说,倒戈是一瞬的事情,然而意识到真相却需要随机闪烁的、暧昧的契机。我经她云鬓边的蓝蜻蜓的点化,从此了然花非花,雾非雾,不是吗?就连蓝蜻蜓也阖上了眼睛,为我的唐突让路。】
                  原来是这样,我曾经想,也许是因为东筒子夹道最近东华门的缘故。那么,我也与你讲一个延禧宫的机密。【投桃报李似的,我要靠一个故事拖延洞中时刻。花房的小宫女走远了,春末的午后格外漫长,漫长却不惘然,是一种心安。】
                  我听工部的同僚提及过,延禧宫原本就要起一座水精宫——并不是代称,我见过图纸,是参照了西洋的设计,的确是名副其实的“水精宫”。铸铜为栋,琉璃为墙,哦,地板也是琉璃所建,夹层灌水,里面池鱼荇藻,清晰可见,人在其中,仿佛置身水底了。只是这样的大工程,耗费巨大,劳民伤财,便被汗阿玛搁置了。【忽然停了一瞬,我低头靠近她,与她低声道。】
                  你别动——【手离她近了,为小叩德拿下方才陷落在鬓边的一朵紫藤花,引一句荒唐的聊斋,这实在大胆。但我总要说的。我与她笑道。】我非爱花,爱拈花之人耳。


                  IP属地:上海16楼2022-04-01 17:52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