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宣帝从一片斑驳的梦中被唤醒,印入眼帘的是金喜关切的神情。
“陛下……又做梦了?”
“呃?是吗……”宣帝闭着眼睛支住有些发痛的头,并不在意地应了一句。
“陛下说什么——生作栋梁……”
宣帝一下睁开眼。柏木剑……自从从霍光住处回宫以后,他内心便一直不得宁静。果然如他所料,霍光并非单纯地只因是“忠臣”而为他费尽心思铺路搭桥,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这用心良苦的背后竟有这样的一段往事,那些曾经在世人口耳相传中积累起印象的过往之人,如今竟这般活生生的摊开在自己面前——他们的喜怒哀愁、理想信念叫自己这个“身后之人”黯然长叹——而且,他们都是自己最亲的亲人,曾经的温情与风华却因一场糊涂的人祸在也是至亲的人手中化作飞灰,霎时湮灭。惨烈至极、惨烈至极啊……幸留得也只留得一个本不与他们多有相关的霍光——来延续。
宣帝无法想像,霍光对那个“家”、对祖父有着怎样深厚的感情,竟可以让他面对着巨大权力的诱惑而不动心分毫,坚守着当初的单纯与热血,煞费苦心地将自己拱上皇位,还给自己一个太平天下……这算是对祖父、对他的舅舅哥哥的——承诺……吗?
阵阵酸楚涌上心头。这许多年,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扛过来的吗?曾经的快乐与一生难以磨灭的痛苦,谁也不知道、谁也不懂,因为知道、懂得的人都不在了,所以将往昔一并埋进心里,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也不去回忆,于是手转乾坤、笑谈天下,处世自若、附孺风雅。
——皆为着在他身后一天一天成长起来的……我吗?因为我,而让他看到了希望吗……
宣帝一再的自问。其实对霍光早有了愧疚之心。之前那样处处猜忌提防他,表面热情而内心冰冷甚至是厌恶地对他,在刚得知他时日无多之时还满心狂喜、恨不得他立时死掉。
——真是愚蠢啊!为什么现在才来深究过往、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欲先除之而后快的人竟是堪比至亲之人?徒让一个孤独寂寞了半生的人独走最后的路。
柏木……柏木……生作栋梁,死为黄肠——无论生死都要做最为坚固的守护吗……宣帝的眼睛有些湿润了。这便不是单纯用“忠臣”就可以完全概括的了——更不是任何赏赐可以去衡量的。且不说回报,单单只是回应,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去表达。他能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