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瞥霍光——他仍温柔轻抚着那棵枯藤，竟已不觉落下泪来。
“它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大将军就不要再伤心了。”
霍光听言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老臣失态了。”
“大将军的心情，朕知道。只是——已经逝去的人和事，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任凭你如何的伤心难过也无济于事。活着的人还是要活下去——倒不如惜取眼前人。”
霍光诧异。眼前的人——宣帝眯着眼，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阴沉的眸子，没有温度的语气，却一身坦然的立于他面前。背后，是满园枯败的草木和思归亭，再远一点，朝阳初生，万里晴云，晨光披洒大地。
此刻，此人，此景，全然陌生冰冷。舅舅的稳重持成、武帝的阴沉莫测，奇妙地融合在了此人身上，那眸子、那笑意，深深刺进他心里，寒意顿生。
“大将军，触景生情，要当心身体啊——我们回去吧。”

回到寝殿，霍光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待醒来，竟出了一身的虚汗。殿内灯火通明，宣帝与霍皇后正在身边照料。殿外黑得深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
宣帝仍旧亲自帮他披衣、喂汤药、布饭菜，似乎与以往无异。而霍光却魂不守舍得地淡淡应着。
突然，殿门“吱——呀——”幽幽的一声，开了。从外面慢慢迈进一个人来，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宣帝看也未看，便道：“什么事。”
“金公公有什么事吗？”一旁的霍皇后见来人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吸引了注意。
金喜“扑通”一声跪倒，伏地不起。
“陛下……”金喜抬起头，看看宣帝，又看看霍光。
“思归园……突发大火……连边儿上的园子都烧着了——”
“思归园？那是什么地方？既然发了大火，就快去救火呀——这事儿也要来启奏陛下等旨意吗？”霍皇后好生奇怪。
恍恍惚惚的霍光听见奏报惊得差点从塌上跌下来，他顾不得什么跌跌撞撞猛冲出殿外，只见远处火光冲天，隐约有嘈杂的人声，让人触目惊心的隆隆乌烟腾腾升起，直蔽星空。

霍光突然“哇——”的一声，生生呕出一团鲜血。
“父亲！”
“大将军！”
霍光瘦弱的身体晃了一晃，倒在宣帝的怀里。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将思归园烧得干干净净，一草一木都没剩下，只有焦土一片，曾经静谧的小园如今彻底变成了一快荒地。
霍光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宣帝除了处理政务，这三天三夜也都陪在他身边，极少休息。太医们都聚在此处，把脉、煎药、商量对策，再把脉，一直没停过。宫里一时炸开了锅，除了谈论大将军的病情，更多的还是在探究这场神秘的大火。据说是夜里巡园的宫人失手打翻了宫灯，干燥枯萎的草木一下子就猛烧了起来——但这火势也太大了些。
思归园到底是个原本就极少有人知道的小园子，烧掉了本也没什么，但大将军却为此急坏了身体。宫人们一时感慨大将军无论大小事情都劳心劳力毫不怠慢，此次一病都不由得大为感伤，渐渐地倒也没人再提那园子的事了。

苦熬了一天一夜，霍光的身体状况似乎好些了，终于在微薄的晨光里慢慢地苏醒过来。
睁开眼，边看到了一脸疲惫的宣帝和担心不已的霍皇后。
“啊……”霍光想说什么，可昏迷了好几天，嗓子嘶哑，根本说不了话。
宣帝凑过身去，给他慢慢地喂了点水：“大将军可算醒了！觉得怎样？哪儿不舒服吗？”
“火……火……园子……”霍光异常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宣帝会意，安慰他说：“火早就扑灭了，只是那个小园子已经烧光了——朕已处理妥当，大将军身体要紧，就别再为小事操心了。”言毕，便叫太医来看。
霍光别过脸去，紧闭了双眼。一行浊泪滑下。
“陛下，娘娘……”太医将宣帝和霍皇后请至偏室，才道：“大将军此次是急火攻心，才使病情加重。一定要静心休养才行啊……”
宣帝心下沉思，回到霍光塌前。此时霍光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但脸色灰暗，面无表情，与其说是情绪平复了，倒不如说是心被掏空了、心如死灰。
宣帝忽有一丝心痛与不忍，但很快有收回了。

这许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有霍光在身边的日子，习惯了他对她各种越来越出格的行为的包容，甚至在她毒杀许皇后犯下诛族死罪之时，他到最后也还是替她遮掩；他习惯了有他替她遮风挡雨，以致这种无处不在的习惯让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甚至忽略了他；他娇纵久了、威风惯了，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可看到眼前这番光景，他却失落了、害怕了——她从未想过霍光会离开自己，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她无法想像以后当真没有他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谁还能撑起这个家，谁还能为自己遮风挡雨……
“夫人……夫人？！”
霍显正恍惚着，突然被下人唤醒，因莫名的紧张而板起了她那张相貌平平的脸：“……将军怎么了？”
来人被吓住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呃……不、不是，不是将军……是、是宫里来人了！”
“狗奴才！宫里来了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没用的东西！”霍显狠啐一口，本不欲理睬，但转念一想，此特殊时刻、宫中若有何风吹草动，自己也好早作准备。便一扬手：“叫他进来！”
“诺。”
不一会儿，那人进得院中来，向霍显恭恭敬敬地行礼：“小的参见夫人——陛下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又怕见了将军不免伤心反惹夫人难过，故特谴小的替陛下来探望将军……不知将军——”

“原来是金公公——你自己进去看吧。”霍显只淡淡一句，并不与他多话，眼睛却始终盯住金喜的背影，见他进得屋去，更是细听屋内的动静。倒不是她不愿一同进去，只是害怕看见此时的霍光。
这个小小的院落，因位于霍府最深处而最为幽静怡人。这里大树参天，草木芳香，也零散地种有一些开花的树，一角的石桌石凳旁还有一个木架子，上面光秃秃的，像是刻意不植上些花藤果蔓似的。霍光最爱此处，也最不喜他人进来这里，。原本一片淡雅馨香，却因霍光的久病而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药味。霍显站在这里，心也闷闷的。
没多久，金喜从屋中出来，平静的面容难掩他内心的沉重。
“夫人……”
“你也看到了……将军那个样子……”霍显叹一口气。
一时两人无语。
“对了！公公，陛下身体如何？不要紧吧。”其实宣帝情况如何，她大可问女儿霍皇后，但她仍要在这个人身上再确定一番。
“回夫人，陛下并无大碍，只是……只是精神不太好。”金喜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恩，看来不会有错了。成君也说，他自那日呕血病倒以来，身体便未完全康复，其间将军又病发宫中，他亦一直亲自照料看护，向来此时并未痊愈也在情理之中——亏得他仍然这样时时关心将军。霍显这样琢磨着，稍稍放宽了些心。
“呃——夫人，小的还得回宫中复命，这就告辞了。”
“有劳公公了。”

待回到宫中，天已全黑了。点点如星光般的灯火静静的亮着，和着有些闷热的空气也化不开金喜沉重复杂的心情。
来到宣帝寝殿外，里面自然是早早熄了灯——他知道宣帝其实并没有睡。
金喜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又不动声色地关好门。宣帝并不在案前，也不在塌上，进内室，才见宣帝站在窗边，凭栏望月。金喜心内深叹一声：在等消息吧。明明还在意那人，却为何要自己去做那件事去生生刺痛他的心、重重伤他的心呢……
“怎样？”宣帝并未回身，似随口一问。
“大将军的状况……诚如……太医所言——”金喜瞥一眼宣帝，没有再说下去。
“……还有呢？”宣帝似心有不甘。
“呃……小的说了……陛下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探望……”
“怎样？”
“大将军——没有反应……”金喜看到宣帝双臂明显一紧，“呃——陛下，大将军卧病已久，精神难免恍惚……”
“够了！”
宣帝烦躁地打断他，回到几案前坐下。沉默不语。

金喜不敢擅自退下，只得恭敬地侯在一旁。两人便都在这黑灯瞎火里沉默着。
“你……怨朕吗？”过了许久，宣帝突然开口。
金喜一惊，知他所言何事，忙俯身道：“小的从不怨任何人——更没有怨过陛下！”
“那——朕可是叫你亲手烧了那座园子——你不怨朕？！”宣帝不依不饶。
“小的……无怨。”
宣帝一挑眉：“滚！”
金喜退下，望着殿内漆黑一片，长叹一口气：明明在意那人，明明想问的是那人，又何苦闹这别扭，为难自己也刁难我呢。
其实刚才想说的是：就算人不在了，寄托之物也没有了，但是有些记忆、有些感情是深埋在心底、永远也不会消失的——所以，无怨。
——但此话一出，就不知道宣帝又该如何生闷气闹别扭了。
金喜转身欲下宫阶，却见一人迎面而来——正是魏相。

魏相望了一眼宣帝黑漆漆的寝殿：“怎么？陛下果真这么早就休息了？难道，陛下的身体……”
“呃……这个——大人请进去吧。”金喜不便说什么，行过礼后便走了。
魏相不知其中缘故，但还是依言推门进去，心中莫名紧张。刚关上门、回身便猛然望见宣帝端坐于正堂之上，似乎正在等着他。其时明月清辉，月光透过窗户倾洒进来，宣帝于此明暗之中分外显眼，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将魏相镇在原地。
“魏相。”异常平静的声音，却听得魏相一哆嗦。
“陛下，臣听闻陛下身体不适……”
“你真以为朕病了么。”听不出任何情绪的语气，于魏相却是冷酷异常。他隐隐觉得宣帝心底定是掀起狂风巨浪的——这世上的人，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叫人一眼便能看穿心底之人，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深藏不露的人。霍光便是这样的人，但好在他是“仁臣”，以国家社稷、天下民生为重，深藏不露也是极其必要的为臣之道，但若换作帝王，情况可能就大为不同了……虽然霍氏霸权、必将除之，但此时他竟有些隐隐的担忧——真不知道，霍氏倒台以后，这个极有忍耐力的皇帝，会不会像他的曾祖孝武皇帝一样爆发出又一场不尽的血雨腥风……
“事情怎么样了？”

一场突来的冷雨，终于驱走了连日以来异常寒冷的闷热天气。雨停之后，日渐凉爽，秋天悄然而至。那种酷热之后的寒冷，尤其在早晚之时渗肤入骨，叫人冻得浑身不住的颤抖。
霍光的房内过早的生起了火炉，却依然于事无补。他手脚冰凉，只有胸口一团热气暖着已不能动弹的身体。他病得更重了，任何药石都不起作用，只一味的昏睡；即便醒了，也是神志不清，已认不得人了；也不太能说话，偶尔“呜呜啊啊”的几声，也没人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与这个世界似乎彻底地隔绝开来，只沉溺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而没人知道亦无法想像，他自己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
据说宣帝偶染风寒也病了，虽也用了药，却一直不见好。也不上早朝，也不召见大臣，政务等事都交由魏相代理，或由金喜呈上，所幸朝中并无大事发生。而他依然不忘探望霍光，只是每次仍让金喜代劳，从不间断。
一时间，也没人知道宣帝到底病况如何。
天气一日更冷过一日，天空总也是灰蒙蒙阴沉沉的，似乎要下一场大雨，却又下不下来。
“母亲……”霍皇后坐在霍光身边，看着父亲的样子不禁泪眼蒙蒙。
霍显拉她出来，坐在外厅。看见女儿的样子，很是心疼：“成君，别难过……将军会好起来的。”说着，自己心里也不禁跟着难过起来。
“对了！陛下怎样？听说……病了很久了？”

如此一提，霍皇后更是难过：“母亲——他从来就没好过……太医说，这是忧心所致……父亲病成这样，他心里难过——我总相信，只要父亲好起来，他也会好起来的……”说罢，已泣不成声。
霍显长叹一口气，刚想安慰女儿，却见一人进来向他们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夫人。”
“金公公，来探望我家将军啊。”霍显望一眼里屋，又叹气。
“是的，夫人。”金喜顺着霍显的目光望去，几个太医、下人依然静静围在那里忙碌，塌上之人似乎还是那样没有生气。他看一眼情绪低落的霍皇后，也不禁叹气，自己走近霍光轻声唤他。
“大将军……大将军？”
霍光面色灰白，透着一股骇人的阴冷之气；微睁的双眼，看不出他是醒着还是睡着；干裂的嘴唇毫无血色，时开时合，却没有声音……金喜不忍再看，别过头去，将太医拉到一旁，轻声问着霍光的情况。
几个老太医望一眼霍光，又相互对视，都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纷纷轻轻摇了头，并不说什么。金喜立刻会意，心中一时万分难过。
宣帝与霍光的这段日子，他是一路看过来的，自然了解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怎样异于君臣翁婿的感情，却不知因何事两人突然生分起来。一个已经重病不起，奄奄一息；一个仍故意不理不睬，固执地坚持着一场已不能得到回应的冷战。可突然想到他与魏相一直在密谋着要从霍氏手中夺回权利，心中更是悲凉——这实则都孤独寂寞的二人到底要走到何种境地啊……
其时已过正午，本就暗沉阴冷的天气愈发叫人觉着如在冰水中一样。霍府中人心中都莫名不安，渐渐聚拢到这个小院落中来。霍光的几个儿子也都进屋里来了，围在霍显和霍皇后身边，还不时地来到霍光塌前张望一番。

金喜紧张了。原本他该照常回宫复命的，可突然不愿离开了，亦莫名的惶恐不安。院中围聚的人群异常安静，屋内的人也都不说话，只有屋檐下一排药罐子仍然“咕噜咕噜”地干熬着汤药。此刻，他好希望宣帝就在这里，在霍光的身边——像以前一样。
陛下，你真的不愿再见他么？从此再也不见么……
……
……
“呀！快看哪！”
“哇——”
几个小宫女突然一阵欢喜雀跃。
“雪？是雪！”
“下雪了？”
“下雪了！”
“好漂亮啊——”
小宫女们纷纷从回廊上探出头来。一直阴沉的天空竟悠然地飘起了雪花。
犹如风吹梨花，拂落点点东风梦。
花瓣一样的白雪很快散满了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宫人们都不禁走出宫殿，欣赏这过早到来的初雪。更有贪玩的小宫女，已经在院中嬉闹开了。原来沉寂多时的皇宫，在这扬扬白雪中，又渐起欢声笑语。
宣帝也被这隐隐的热闹吸引了，推门出去，便惊讶的望见一天一地的洁白的雪花，似乎越下越大，笑闹的小宫女们好像一群明丽的蝴蝶，在这白色的花海里翩翩。他不禁呵出一团热气，而一出口便凝成丝丝缥缈的白雾。心底有种奇怪的感觉，也似这白雪，丝丝隐现。
他猛一抬头，忽然记起太医的话，那话渺远得一如当初那个柔美的春日，不真切却又记忆深刻。
远望大将军府的方向，除了一片分不清是在天还是在地的大朵大朵的雪花——什么也看不见。

“啊……下雪了……好大的雪啊……”
霍光屋内的众人都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那正是霍光的声音！
霍皇后扑过去，定定地看着霍光，依然是微睁的双眼、无神的定在屋梁上。
“哈，父亲、父亲能说话了！父亲清醒了！清醒了！”霍皇后喜极而泣，大声地嚷着。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急急扑在窗上，一把推开窗户——雪，大朵大朵纯白的雪，纷纷扬扬地铺了满天满地，一眼望去的世界，全是一片白色。
“母亲——”霍皇后的眼泪大滴大滴不住地落下来。
霍显的心猛的一沉——他怎知外面下了大雪？难道清醒了吗？在这个时候……清醒了？她坐在霍光身边，紧握住霍光依然冰冷的手。几个儿子也纷纷跪在塌前。
“将军……”
“父亲——”
霍光忽然抬了另一只手，颤抖的指着枕下：“……把这个——交给陛下……”
一旁的金喜连忙上前一步，应道：“大将军请放心，小的一定亲自交给陛下……”说完也落下泪来。
霍光似乎很是放心，垂下手来。浑浊的双眼忽然落下一行清亮的眼泪。恍惚中，他看到了声势浩荡的国葬，送葬的队伍延绵不绝，雪白的丧服犹如落下的大雪覆在地面上；白旗、白帐，纷扬不绝的白色花瓣、大朵大朵纯白的雪花——他都已经分不清了——这白色铺撒满了整个长安城，直向茂陵……是哥哥的？还是舅舅的？
分不清了——分不清了……
“啊——好大的雪啊……”

宣帝也不知在这宫阶上站了多久，他没披御寒的袍子，就这样没遮拦的站在大雪中，身上很快积满了雪花，手脸早已冻得冰冷——可还是固执地站着、等着，望着远方。天地一片雪白，连方向都无法分辨。
不一会儿，便望见一人远远地走来，步伐艰难。宣帝心里一时又喜又惊又怕。待那人终于走近才认出是金喜。
金喜跪在宣帝面前，簌簌雪中，看不清面容。他从袍中拿出一只狭长的小锦盒，高举过头顶，递到宣帝眼前。
“陛下……大将军——去了。”
宣帝垂眼，目光定在那锦盒上，没有动。很快，锦盒上也落满了雪花。
半天，宣帝终于接过锦盒，打开——里面安然地躺着一把小木剑。他拿起小木剑，剑柄上刻着一个稳健的“刘”字，另一面刻着一个飞扬的“据”字。
宣帝紧握了手中的小木剑，似有千斤重。
他深吸一口气，仰面向天。
铺天盖地的大雪，一直、一直下。
不休。

（一）
“什么？毒杀皇子？！母亲！这……”
“嘘——”
霍显瞪了霍皇后一眼，走到殿门边儿上，小心地打开一道缝儿，确定没有可疑迹象后，才又关上门，回坐到塌上。
“用这个——”
霍显摸出一小包东西，放在霍皇后面前。
“毒药？！”
“你只要把这个放在食物里，给他吃下，就——”
霍显阴狠的一笑，那表情让霍皇后从心底里不住地颤抖。她有时看见这样的母亲会不禁庆幸——幸得是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若自己不是她的亲骨肉，于这宫廷之中，那么下场便会如那许平君一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