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
     就在那次小科给我上了一堂男女眼中的女人专题课当天,我问她最喜欢什么样的女生.这件事我本来早已忘了,原来也就当是开玩笑.可是现在我却突然想了起来,而且记得格外清晰.也许只有对照着看,才能明白为什么当初我看到乔乔会有那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小科对我说,她喜欢女孩子成熟一点,但还要保留些许天真;她喜欢女孩子眼睫毛长长,笑起来眼睛弯弯,不笑的时候又格外冷漠;她喜欢女孩子心思细密,又活泼简单.我当时就晕了,这种女人简直是矛盾的综合体.你要是男人,肯定打光棍.我当时讽刺她,可她笑而不答.谁知道这些话里早有玄机.
     现在她爱的女人就在我面前,外表成熟端庄,不笑的时候淡泊而疏远,工作时表现得心思细密.那么,如果真的像小科所说的那样,她的天真在哪里?她的活泼简单又在哪里?当我现在看着她时,脑海里为什么只闪过她留给小科的字条上写的那句话:我爱你,请不要来找我.
     简短而温柔,真实而残忍.我看不到剩下的那一半.
     也许从一开始,小科就看错了人.
     车厢里很空,我回过头去当即确定了是她拍的我.当乔乔向我微笑的时候,我的内心早已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在听陈瑞讲述了她和小科的恩恩怨怨之后,我对她的印象就变得不怎么好.所以起初我想假装不认识她,又想冲她冷笑数声,然后大骂一顿,最后还是良好的教养遏制了这些冲动.我只是冲她机械地咧了咧嘴.真巧,我的声音干巴巴的,毫无热情.乔乔立即察觉了我的疏远,于是笑容变得也很客套.
     是啊.她的语气有些距离感.我按常规问了下去.怎么会来松江?
     哦,去分院查房.你呢?
     我去分公司办点事.
     哦.最近你婆婆还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
     谈话进行不下去了,因为回答都是封闭的.我怀着心事转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而乔乔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她在想什么?是在诧异我突如其来的敌意吗?是的,我对她确实有敌意,从我们的对话里就可以听出来.而她知道是为什么吗?
     对了……小科……她最近还好吗?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乔乔突然开了口,而且一下子就提到了那个敏感的名字.我不由一惊,说话也不利索了.
     谁?哦,她啊......不太清楚,很久没见了.
     是这样……她冲我嫣然一笑.上次也没怎么有机会跟她聊就走了.所以问一问.


     我不太懂她为什么要向我解释, 这有点画蛇添足.不过可能她没想到这些日子里我们几个人都发生了些什么.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 而顾忌的也不再是曾经顾忌的那些东西.我瞅着她,突然觉得胸口有点堵.这个看起来如此淡定的女人,所有的事都因她而起,而她现在却若无其事地问我小科好不好! 难道她不该负起自己应该负的责任?
     其实你可以去问陈瑞.我突然说道,预感到之前约束自己的那些礼仪上力量正在减弱.乔乔一怔.他们现在在一家医院里,对小科的事应该比我知道得多.如果你需要,我现在就可以打给他.我佯装要去找手机,可乔乔连声说不用.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出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很奇怪,我的心里更闷了.
     没关系,他也该下班了,尽管打给他就是了.我还是不依不饶地坚持着,一面紧紧盯着乔乔的眼睛.既然你都问起小科了,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
     真的不用了.乔乔很尴尬,显然我这种不合常理的举动让她不知所措.我也只是问问……她被我盯得似乎很不自在,转过头去避开我的目光.我干笑了一声,恢复了正坐的姿势,顺着自己的感情说了一句.
那就算了,既然你只是问问而已.既然我已经不按常理出牌,索性就这么做到底.乔乔没有动,几秒钟后她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又觉得有点可笑.也许是我搞错了,不过……她漂亮的眼睛里飘过一丝疑虑：你好像对我有些不满,是吗?
     我没有慌张.本来也没打算掩饰,又何必到现在来装惊奇.没错.我坦然地望着她.这下轮到她吃惊了.也许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爽快地承认,她怀疑地打量了我一番,突然笑了.
     为什么?我们几乎不认识.她非常无辜地望着我.那种表情像极了小科,说不清是谁模仿谁.也许,她们本来就有相似的地方.
     可是我们都认识小科.我注意到她听到小科的名字时脸抽动了一下.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乔乔的脸色有点苍白.她惊疑不定地注视着我,似乎想搞清我究竟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恐吓她,或者是真的已经知道了全部.我相信自己不善于伪装,所以她很快就确定了事实.我发现她的眼神变得专注些了.让我有些意外,她居然轻轻笑了一声.
     但为什么你要对我不满呢?要知道这和你没关系啊,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是吗?我不觉得.我心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乔乔的目光里充满了疑问.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那好吧.既然你坚持和你有关.她微微一笑,似乎觉得我的怒气很是有趣.你对我究竟什么地方不满?是我和她的这种关系,还是别的?


     我一呆.是啊,我究竟是对她什么地方不满?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女人,竟然轻易地接受了另一个女人的感情,还是因为她在接受小科的感情之后,又如此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或许是因为前者,因为我的保守,但也有可能是后者,因为小科始终是我朋友.从感情上讲,我倾向她,而从观念上讲,我和乔乔也是对立的.
     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她的事的?没等我想清楚给她回答,乔乔突然又发问了.这一次她看上去严肃了些,也诚恳了些.
     ……是那天遇到你之后,小科自己说出来的.后来陈瑞把事情都告诉我了.
     小科……为什么要告诉你?乔乔沉默片刻后突然问道.我想起了那天的场面,叹了口气.
     因为是我让她遇到了你.
     乔乔起初没听懂.但她似乎很快就领悟了其中的奥妙.是这样……她低下头去,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这么做果然很像她.
     从那天以后,我就没见过小科了.我承认,我不太能接受这种,这种……我卡了壳,犹豫该不该就把同性恋这个词甩出来.乔乔看了看我.
     不用顾虑,直说吧.你想说我们这种同……
     反正不管是什么!我恼火地摆摆手打断她,不愿听到她讲出那个刺耳的词.陈瑞说他可以不在乎这一点,因为他觉得朋友的私生活与自己无关.可是我做不到他那么超脱!我……我不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么多年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喜欢同性!换成是你你会怎么想?
     我懂了.乔乔仔细地听着我发泄.就是说,你介意的并不是我和她的关系,而是我们建立这种关系时处于性别的同一面.她沉默了一会儿.
      可如果你在乎的是性取向问题,那你对我不满是没有意义的.这种事发生之前谁也无法预计.你以为我预料到自己会喜欢上一个女人吗?
     可是发生之后呢?你就任由它发展?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你听说过没有?我不假思索地回了她一句.乔乔惊讶地看着我.而最后你又是怎么处理它的?一走了之?小科是我朋友,你觉得我在知道这种事,终于明白她老是失魂落魄的原因是什么之后,还能对着你心平气和吗?
     简单地说,也就是说你觉得是我纵容了她,但最后又莫名其妙地甩了她.乔乔出奇地冷静,我被她镇住了.是这样吗?
     ……差不多.我隐约觉得形势似乎对我不利.果然,乔乔依然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可是你既然介意的是性取向问题,并且以为是我纵容了她走上歧途,那么我最后放弃了她,对你来说不是应该值得庆幸的事吗?为什么你还要继续不满呢?


     她在我眼里刹那间变得非常恐怖.这个女人在这种时刻居然说出这种话.小科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人呢!还是他们医生都是这样的?我倒吸一口冷气.而乔乔的神情此时又变了,看起来竟然有些忧伤.
     也许有你这种朋友,对小科来说是件幸事.即使你接受不了,却还是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考虑问题.她看了看我.不过我不会为自己辩解.如果真的需要解释, 不该是向你,而是该向她.所以……她又一次沉默了.我等着她说下去,可她却一直在思考,结果反而是我忍不住了.
     所以你该跟她说清楚!这样她才好彻底走出来!你以为这么走了就行了?她是个死脑筋,你不知道吗!我越说理越顺,顿时信心倍增.乔乔静静地望着我.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又笑了,只是依然很忧伤.我会和她讲,你放心.
     有机会?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下意识地接了口.乔乔一呆,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说的具体是什么意思.我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要不你跟我回去!今天小科会来吃饭.我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就和小科住一个小区,二号楼801室!你认识的吧?怎么样?我急着把自己家的门牌号码都报出来了.乔乔明显是被这个提议给惊呆了.她半晌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看来你真的很急着让她摆脱这种关系.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回答了是.没错,这确实是个方法.如果她能让小科死心,我又何必再继续为这一切烦恼?只要小科可以解脱出来,其他的问题,包括卓越的一时兴起(我始终不相信她真的喜欢小科),都可以迎刃而解.我是个急性子,一旦想到什么就非要马上开始做不可.
     你不是说要个机会吗?现在就是个机会!跟我一起去吃饭吧!我恨不得逼着她立即同意.乔乔却只是怔怔地看着我.这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司机喊了一声:终点站到了!
     怎么这么快……我悻悻地去拿包,眼睛还盯着乔乔.她一言不发地拿起包,往中门方向走去.我赶紧跟了过去,一起下了车.她往前走了几步,站住了.我停下脚步,眼看着她转过身,脸色不太好.
     算了.今天……太仓促了.她局促地理了理刘海.下次吧.我先走了.
     为什么!不是说要跟她讲吗?我又气又急,冲着她喊道.她充耳不闻地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像是怕我追上去把她抓回来一样.
     搞什么!我恨恨地骂了一声,反身往车站方向走去.
     什么?你遇到乔乔了?回到家,陈瑞和小科都在.我看到小科就心里一颤,赶紧把陈瑞拉到房间里,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你还想把她拖到我们家来?你疯了,老婆!
     怎么啦?我撅起嘴.她来把事情讲讲清楚,省得小科再这么发痴,以后也不会再,再……反正她不来就是她心虚!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陈瑞摇着头.你以为这么多年的纠葛一两句解释就可以了结吗?你有时侯真是太天真了.唉.还好她没来,否则今天这顿饭就很尴尬了.他拉着我走出去,小科就坐在那里喝着茶.看到我,她扬了扬眉.我脸上一阵发热.见过乔乔之后再看到小科,真的让我有点受不了.


     我又来蹭饭了.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吓了一跳,瞪着她.你不会赶我出去吧?
     你以为我什么人!我气急败坏地顶了回去.今天还是我跟陈瑞说带你回来的呢!不信你问他!是不是?我一回头,陈瑞愣了愣.小科淡淡地哦了一声.这副神情又让我想起了刚离开的那个女人,心里不由一沉.
     既然你这么好心,那就再接济一个人好了.你小师妹晚上也要过来吃饭.小科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去.还不等我反应过来,门铃响了.陈瑞跑过去开了门,卓越一步冲进来,径直对小科说:
     啊,我们经理拖了我几分钟.怎么样,还没吃饭吧?
     她回过头,这才注意到我,脸色变了变.怎么这个老古董也在?不是说她不回来吃饭吗?她奇怪地看着陈瑞问.这下把我气疯了.你什么意思!我暴跳如雷,随后狐疑地瞅了瞅小科和陈瑞.陈瑞的脸红了.我恍然大悟是他搞的鬼.他是想创造机会让我们搞个大团圆吗?我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看着卓越.
     这是我家!你搞搞清楚!我冲卓越大吼道.卓越耸耸肩,坐到小科边上去亲热地拉着她聊天.我几乎气昏过去,只能走到厨房去,陈瑞已经逃到那里去准备晚饭了.
     你干的好事!我咬牙切齿地在他耳边低声说.他眨眨眼,回我一个和蔼的笑脸.难道你不喜欢这样?他轻声问我,我翻了个白眼,捶了他一拳.
     吃饭时大家都有点拘谨,毕竟闹过一个多月的冷战.但小科毕竟是小科,卓越还是那个卓越.几句话过去,气氛就上来了.卓越又开始和我吵吵闹闹,而小科继续不冷不热地说着让人哭笑不得的话.抽个空,陈瑞悄悄对我说:
     这不是挺好嘛?我说你喜欢吧.
     好你个头.我白了他一眼,心里却很受用.相比之下,今天这种场面才真让我高兴.陈瑞笑了起来,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还好你没叫乔乔来,不然真的是全到齐了,还不搞得天下大乱?他人一放松,说话声音也响了些.正好小科去厨房拿调羹回来,看了看我们.
     你们说还好没叫谁过来?
     她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却吓得我差点掉了筷子.没什么,没什么,你吃你的.陈瑞出来打圆场,幸运的是小科向来对别人的事没啥兴趣,卓越又缠住她讲这讲那,也就没空多问了.我和陈瑞松了口气,对视了一眼.这当口,门铃又响了.
     谁啊.陈瑞,你还找了谁来?我纳闷地问道.陈瑞摇摇头.小科离门最近,于是站起来走过去开了门.我忙着往碗里夹菜,低着头问:
     是谁啊,小科?
     没有人回答我.我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头.看看陈瑞,一脸惊惶,卓越则脸色有些古怪.一回头,发现小科牢牢地定在门那里.我站起来,等看清来的是谁,就轮到我大惊失色了.
     乔乔站在门口,安静地望着小科,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XII.
     看来我记性不差,你只报了一遍地址,我还怕自己记错了.
     乔乔笑得很轻松,似乎毫不在意面前站的是自己曾经的恋人.小科听到她的话后立即转过身来盯着我,目光如炬.你……她回过头去看看乔乔,又回过头来茫然地望着我.你和她……她说不下去了,仍然沉浸在震惊中.陈瑞摸着额头,像是有点招架不住的意思.我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你来啦?我挤出一个笑脸,心里却只想哭.几小时前我真是希望她能来,现在我是真的希望自己从没跟她提过这种要求.好嘛,人全到齐了.乔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表情有些不安.是不是打搅你们了?那我还是先走了……她刚要走,小科却一步拦住了她.
     来都来了.她的眼睛像在乔乔的脸上生了根似的,语气却很平淡.乔乔也望着她,不知不觉地回过身来.是啊,进来吃饭吧.陈瑞这时候也走过来了,微微皱着眉,但表情已经松弛多了.我偷偷瞄了瞄唯一留在房间里的卓越.她的脸色告诉我,她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接下来会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了.当我们把乔乔领进屋时,我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态发展绝不会乐观.只能听天由命了.
     坐下来之后,我只好主动交代了今天在车上遇到乔乔的经过.当然,我们的谈话被隐瞒了,只用一句邀请她来吃饭一笔带过.陈瑞应和着我,一边朝我使眼色.小科没有说话,但脸色却变幻莫测.至于卓越,她的脸已经拉得和画轴一样长了.之前的热烈气氛转眼就冷了下来.


     我趁那几个人在说话时,赶紧低声问乔乔:你怎么又转回来了?她坦然自若地看着我.我想想你说得有道理.这确实是个机会.不是吗?
     是啊,只是这个机会也太……我在心里长叹一声.乔乔却开始主动调节气氛.她先是和陈瑞谈起了以前学校的事,又问了他的工作.陈瑞提到自己的工作就起劲,终于话题又热了起来,虽然只是局部.因为卓越从头到尾就没和乔乔搭过腔,而小科呢,一直就在那里闷头吃饭.乔乔没有和她说话,甚至没有邀请她加入话题的意思.
     一会儿虾上来了.小科也还是自顾自剥虾,仿佛其他都与她无关.我看乔乔没有往碗里夹虾,就主动夹给了她.她却一边谢我,一边推托:
     我不是很喜欢吃虾.她解释着.我听她这么说了也不强求,就招呼她吃其他菜.没想到这时候,小科把自己已经剥好的虾扔进了乔乔的碗里.这个举动顿时让我们几个人都傻了眼.我可怜巴巴地看了一眼陈瑞,他也吓呆了.而卓越则气得不行.她铁青着脸瞅着那两个人.乔乔一时很是尴尬.
     这……她不知所措地望着小科.小科头也不抬地继续剥着虾,动作很是熟练.剥完一个,就往乔乔碗里扔一个,一连剥了几个,终于住了手.她这才抬起头,凝视着乔乔.乔乔看了看碗里的那堆虾,又看了看小科,眼神有些无可奈何,又有些异样.
     吃完了我再帮你剥.小科开了口,从脸上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你干嘛,人家说不喜欢吃……我正要骂她,陈瑞却捅了捅我的腰,示意我不要说下去了.卓越沉着脸冷眼看着那两个人.出人意料的是,乔乔默默地夹起小科剥好的虾,慢慢吃了起来.她吃得很慢,嚼得很细,像是不愿错过每一口味道.
     我不解地看了看陈瑞,他似乎也没搞懂.气氛再次跌入低谷.可小科却浑不在意,还是耐心地剥着虾,只要乔乔一吃完,就往她碗里扔.这两个人在一边这么默契地剥啊吃啊,卓越的脸色是越来越青.我密切留意着她的动向,终于在她去盛饭的时候,拉住了她.
     你怎么了?看着觉得要去杀人一样……我顾不上一个半月没跟她说话的碴,就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要当场发作.卓越的眼睛还是死盯着那两个人,凶狠地用饭勺盛着饭,把米粒溅得到处都是.最后她似乎想起我这么个大活人还站在边上,一脸忿忿地转过来,白了我一眼.
     装什么装!我不喜欢吃虾!分明就是等着人家剥给她吃!撒什么娇,恶心死人了!
     她气得一用力,半勺饭掉到了电饭锅外.老姐,你说至于嘛!这么大的人了还这样!她显然也已经不记得和我吵架的事了,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无奈只好做哑巴,因为说什么都是错.不行!我才不会让她这么得意!她把锅盖啪地合上,就气势汹汹地回饭桌上去了.我慌张地跟上去,生怕她要掀桌子,没想到她皮笑肉不笑地坐了下来,很平静地开始吃饭.这非但没有缓解我的焦虑,反而更让我害怕.


     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深知卓越的脾气,有仇必报,何况那个人是她的情敌.想到这个词我的心里就一阵寒,头也大了一圈.果然,卓越一反之前的冷漠,先是主动向乔乔介绍了自己,还问了乔乔一些个人情况.她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乔乔似乎没留意卓越态度的奇特转变,很礼貌地回答了她的问题.卓越瞟了一眼小科,露出在我眼里极其阴森的笑容.
     那么,姐姐你是小科姐姐的同学了?她居然喊小科姐姐,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小科一怔,看了看卓越.姐姐?她扬扬眉,摇摇头.乔乔像是也很吃惊,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是啊,我们是大学同学,不过后来专业不同就分开读了.
     哦,奇怪,没听小科姐姐提到你啊.卓越佯装很吃惊地说道.乔乔笑了笑,下意识地看了看小科.小科眉头皱了皱,还是没说话.卓越继续以一种过分热情的口气对乔乔说:那也没什么,现在不是又见到了嘛.姐姐你别客气,今天这顿是在我老姐家吃的,改天你再到我们家去,让小科做给你吃. 她笑眯眯地问小科.我慌得在桌子下面连着踢了她好几脚,可卓越根本不理睬,眼睛还是盯着乔乔.她手艺可好了.是不是,小科?
     一时鸦雀无声.陈瑞眉头紧锁,担心地望着小科.小科慢慢抬起头,冷冷地扫了卓越一眼,然后望着乔乔没有说话.乔乔不动声色地把玩着碗里的汤勺.
     你们……现在住一起?她的口气听起来很平和,恰恰是这一点让我和陈瑞都不安起来.小科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卓越却抢着回答了.
     是啊,我们住一起都快半年了,哦?她的笑容让我看着都有点恶心了.小科仍是盯着乔乔.乔乔也一样.
     我问的是小科,不好意思.她慢慢地说道,让卓越碰了个软钉子.卓越脸色一变,也瞪着小科.你说是不是,小科?她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语气异常生硬.我真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
     她只是我的房客.小科淡淡地答道,可目光却很坚定.我和陈瑞舒了一口气.是啊,她夏天的时候开始租小科的房子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还这么急切地给卓越打圆场.陈瑞在一边忙着岔开话题,小科仍然凝视着乔乔,仿佛是在问她:你相信吗?
     乔乔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去继续吃饭.可我发现她在低下头去的一瞬间,飞快地看了卓越一眼,眼神很复杂.


     这顿晚饭终于被卓越搞得一团糟.奇怪的是,她本人却委屈得像是受害者.尤其是小科的那句解释伤到了她的自尊心,以至于她连饭都没吃完就号称有朋友在酒吧等她急着走了.走的时候她用最恶毒的眼光打量了一番乔乔,再把最伤心的眼神送给了小科.可惜,那两个人似乎都没注意到她.事实上,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只要乔乔在,小科的注意力绝对不会分散一点点到卓越身上.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小师妹这么聪明的人就不懂呢?因此她重重地关上门后,我只能冲陈瑞苦笑,他摇摇头,再摇了摇头.
     吃完饭,陈瑞被医院一个电话叫出去了.我在厨房里收拾.其实陈瑞本不用这么急着赶过去,但我还是不停地催促他快走.全因我想创造一个空间给那两个人,别忘了乔乔答应我来的原因是什么.从她进门到现在,都是一堆人挤在一起,哪里有机会好好讲话呢.现在陈瑞走了,卓越自己跑了,我躲在厨房里,一边擦着台面,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客厅里的动静.
     起先只传来电视机里的声音.谁也没说话,悄悄瞥了她们一眼,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沉住气等待.果然,过了几分钟,声音没了.再望过去,小科已经侧过身来,弯着腰坐在乔乔身边,眼睛停留在乔乔的脸上.我眯起眼,发现她似乎又是欢喜又是忧愁.
     你今天为什么来?小科轻声问道,语气有点落寞.乔乔没有回避她的目光.是你朋友邀请我来的.
     她为什么会邀请你来?小科没有停止提问.我的心一紧,祈祷乔乔别把真相说出来.
     没为什么.乔乔犹豫了一下.遇见了就提了一句,她是个很热情的人.她没有出卖我,这让我呼了口气,更留神小科的反应.
     真的吗?她笑了笑,依然凝视着乔乔,嘴唇动了动.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很高兴你真的来了.
     为什么?乔乔让我了一惊,居然追问小科.小科却并不怎么惊讶,脸上浮现出一种陌生的温柔.她垂下目光,又抬起头来重新望向乔乔.
     因为我想见到你.
     这句话丝毫没有掩饰感情.只要是正常人,都听得出小科的含义.乔乔注视着小科的脸,神情渐渐却变得有些茫然.
     为什么想见我?她喃喃说道,突然笑容变得很苦涩.为什么?
     这算不算明知故问?乔乔是不是清楚,她这样问了之后,对小科的意义又是如何呢?
     这还有为什么吗?她突然紧紧盯住乔乔的脸,语气不知为什么变得有点焦急了.那么你呢?你想见我吗?


     她殷切地望着乔乔.我隐隐感觉这个问题对小科的意义远不止一个是或否那么简单.甚至,我嗅到了话语中的绝望味道.为什么会绝望,我糊涂了,因此也想从乔乔那里得到答案.然而一分钟,两分钟,乔乔却始终没有吭声.小科的表情慢慢变得失望,目光里的那一丝温存也消失不见了.啊,我真是愚蠢.她轻声说了一句,突然笑了起来.乔乔还是沉默,但她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
     不好意思.小科的口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镇定,可她的眼神却非常黯淡.就当我提了个傻问题……
     科科,你觉得现在再谈这些还有意义吗?
     乔乔猝然开了口.她默默望着小科,神情凝重.小科眉头紧锁,眼睛里似乎又燃起了一丝火星.
     有.她从抿紧的嘴唇里吐出一个字.乔乔明显一怔,而小科的话似乎还没说完.她沉默了几秒,又添了一句.至少,比问你当初为什么离开我的意义要大得多.
     为什么!我差点喊出来.小科你这个傻子,居然觉得说句废话的意义要超过询问当初被人抛弃的原因!我赶忙去看乔乔,原以为她会和我一样大吃一惊----
     可是乔乔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安静地望着小科.她没有露出任何吃惊的表情,眼睛里却闪过一丝怜惜.你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你?她似乎要再确定一次.小科摇摇头,目光更加专注.你想见我吗?她固执地纠缠于这个问题.你想见我嘛,乔乔?
     我真的不懂反复问这句话有什么意思!小科你这个白痴,只要你说想,当初的谜题转眼就会解开,而你的心结就会打开,难道你不想摆脱这种生活?难道说,你还在企盼着什么?我等着乔乔说不想,不如说我等着乔乔实践她的诺言.她说过她来就是要给小科一个解释,她答应过我会把所有的问题结束,然后给所有的人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是,她真的答应过我吗?
     如果,如果你知道了当初我走的原因,也许你就知道我是否想见你.乔乔给了一个回答.出人意料,她把两个问题连在了一起.小科先是愣了愣,思考了两分钟后,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不觉得这两个问题有什么关联.她的口气里掺杂了些急躁的情绪.为什么要把它们扯到一起?
     我突然意识到小科在竭力回避乔乔提到当年的事,因为这就好像是她的一个伤口,不让任何人碰触,甚至是伤她的人本身.又或者,对她来说,这件悬而未决的事又成了她的一线希望.我恍然刚才她的话语中的绝望因何而来----她在害怕,因为她还在爱着.
     想到这里,我不由猛地心里一抽.


     看起来……乔乔苦笑了一声.你似乎很不喜欢我这样做……就好象你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一样.她叹了口气.小科咬了咬嘴唇.其实你那么聪明,也许老早就已经知道了,是吗?她柔和地望着小科.小科全身震了震,别转头去.我发现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怪异.乔乔沉默了一会儿. 是吗,她轻声说道,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雾.当年我只留给你一句话,因为说得越多,只怕你会想得越多.几个字,我以为你会很容易地就理解我的想法……看来不是这样.她低下头.小科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乔乔,眼睛通红.我以为她要发火了.可是她没有.乔乔深深吸了口气,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一种很特别的情绪,有点像是无奈,又有点像是不甘心.
     你说你不知道,好吧,我相信你.那我们换个问题.这四年里,我们没有见过一面,即使你知道我在哪里,即使你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即使你知道我住在哪里.她看到小科张开嘴似乎要争辩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即使你不能肯定,我也没有收到过你确认的信息,没有收到你的电话,没有在家门口看到过你的身影.这四年里我们就像生活在两个星球上,可明明就在一个城市里.你告诉我,这都是因为我说的那句话吗?她突然住了口,像是有什么哽在喉咙口,费力了咽了一下,她才叹了口气.
     我爱你,请你不要来找我……她像是怔住了,然后忧郁地一笑.小科的眼睛睁得非常大,神色变得非常异常愤怒,可随即又愣住了,嘴巴张开,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因为乔乔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就接了下去.
     真奇怪,在我走之前,我说了那么多的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去,为什么这句话对你有这么大的作用呢?
     你说过什么?小科突然激动地站了起来,神情极其恐怖.你走之前说过什么?我怎么不记得?她捏紧拳头,一步步逼近乔乔.我什么也不知道,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可是第二天一早你就不见了!留下那么一句话,你爱我,可是不许我来找你!而你现在突然又问我为什么没有来找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说到最后已经接近吼叫了.我真怕她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正要走出去.可乔乔却不为所动,坦然地望着小科.她的目光里全是失望.
     你真的一点都没变……她有些消沉地说道.小科一呆,大声回答:
     我当然没变!我对你从来没有变过!
     我指的不是这个,而是你整个人.乔乔又是一声苦笑.既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只能我来说.我不懂的是,为什么之前我说过无数次想见你,给你打过无数次电话,发过无数短信,你给我的回应是那么少,而当我说不要你再来找我时,你却执行地那么彻底.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小科好象突然中了邪.她脸色瞬间大变,愤怒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失措.乔乔没有等她回答,语气变得十分复杂.
     是因为你很忙?对,你总是很忙,忙着上班、手术、健身、还要装修 ,就是没有时间来见我.我说我们每天见不了,就周末见吧,可是周末你还是忙.是啊,你太忙了,一钻进自己的事里就什么都忘了.有时侯我真羡慕你的朋友,他们一个电话至少还叫得动你,可对你来说,我的电话就好象是骚扰,是不体谅,是多余的.即使我走了,这也不会改变.是不是?
     小科僵在那里.她目光呆滞,全没了之前的气势.她痛苦地摇摇头,似乎要竭力否认,可是却还是说不出话.乔乔似乎也被自己的话给怔住了,嘴唇动了动,勉强笑了笑,却比哭还让人难过.我躲在厨房里听着,心里堵得直想哭.
     应该还有别的吧……比如说……你的自尊心.你对我说过,两个人的关系如果结束了,感情没了,只剩下自尊心.是我离开了你,你又怎么肯先来找我呢?何况我还说了那样的话……请不要来找我……她扬起头,双眼闪着泪光,小科静静地站着,低着头不看她.我是不是比你想象的要了解你,小科?
     乔乔……小科声音微弱,还有些颤抖.乔乔吸了口气.不过,即使关系依然维持,你也不会忘记你的自尊心.只是对你来说,我的自尊心好像不是很重要.我的生活是你的,你自己的生活还是你的.买房子全听你的,从地段到房型到价钱,装修也全听你的,就连家居布置也还是得听你的.你说这是不要我分心,省得劳累.你听过我的想法吗?你有自己的时间表,我是你的生活的旁观者,而我的生活也越来越不能自己主宰……
     我全是为了我们俩……小科悲伤地争辩了一句,可毫无底气.乔乔摇了摇头.这是一种说法……可是你这样只让我觉得,我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什么也不需要,只要在那里等着你的安排,就好像是战利品一样……
     不是的!小科抓住乔乔的手,可是乔乔轻轻地挣脱了她的手掌.
你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的!为什么还要说这些来伤我的心,还要伤你自己的心呢!
     因为事实如此.你可能会觉得受委屈了.乔乔的口吻变得有些嘲弄,小科伤心地摇摇头.或者,你觉得我在为自己找借口.小科身体一抖,缩回了她的手.这个动作没有逃过乔乔的眼睛.她的笑容显得更难过了.我是不是又说中了,科科?
     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绝呢?小科的眼睛湿了.非要这样不可吗?我说过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我不想逃避现实.乔乔拭去了眼泪,没有退缩.现实就是,科科,我离开你,并不是因为我变了心,也不是因为什么客观原因.全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对待感情的方式.我们吵了无数次的架都没法解决,却只让我越来越绝望.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来改变,因为你不会变,而我不相信需要改变的那个人是自己.所以我只能离开,否则……她的声音轻下去了.否则我会很讨厌自己,也会更加恨你.


     我也恨你.
     小科突然喃喃说道,可语调里全无恨意.乔乔闭上眼睛,等再睁开时她已经放弃了询问,而是点点头.
     那也没什么不好.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可小科却受不住了,一把抱住她的肩膀,脸上都是泪水,眼睛里全是哀求:
     不好!我不要这样!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再试一次啊,宝宝!宝宝!
     没有用的,科科!乔乔终于哭出了声.你以为我是一夜之间决定要走的吗,我试过多少次,可是没有用……
     不是的!小科使劲想抱住乔乔,可是乔乔却在挣扎.
现在不是了,宝宝,真的!
     还是这样.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所以结果也是一样.
     小科坐倒在地上.她沉重地呼吸着,每吸进一口气都像是用尽了全力.乔乔擦了擦眼泪,担忧地望了一眼小科.我再也忍不住了,冲进了房间,跑到小科身边,发现她像是失去了知觉.我使劲地叫她,可她毫无反应.
小科!小科!
     我急得都哭了.她才慢慢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没什么.她站起身来,表情已经恢复了克制.没什么……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去看乔乔.乔乔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包.
     很晚了.她疲惫地说道.我该走了.
     小科木然地跟着她走到门口.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乔乔停下了脚步,小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却不接电话.铃声不停,在这种气氛下犹为刺耳.我看看小科,又看看乔乔,终于憋不住了,伸手去掏小科的衣服口袋.她没有阻止我.接起来,居然是卓越.


     你干嘛!我没好气地问道,一边小心地瞥了一眼那两个人.她们俩还是没有动.卓越的声音听上去迷迷糊糊的,看来是喝多了.
     恩?老,老姐?怎么是你?小,小科呢?呃!她突然打个个嗝.我要找小科!她的嗓门出奇地大.我心里正烦,被她这么一闹,更生气了.
     小科不在!我说得很大声,乔乔看了我一眼.她似乎知道了是谁打来的电话.小科还是没有动静.你灌饱了就回家睡觉!不要烦了!
     我要小科来接我!我回不去……又是一阵吞咽的声音,完了说话声就更不连贯了.她不来我就不走!不走……
     那你就睡那里吧!我啪地挂了电话,塞到小科口袋里.没事,是卓越,她又喝多了,闹着玩呢……我徒劳地解释着,可惜没人听我的.乔乔推开门,不声不响地往外走.这时候小科猛然伸出手,死命抓住她的手,眼睛里闪着光.我吓了一跳,乔乔回过头来,先是看看我,接着用另一只手把小科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晚安,宝宝.
     她的话出乎意料地温柔.更让我意料不到的是,她竟然走到小科身边,仰起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消失在楼道口.小科像是呆住了,只是站在门口,扶着门沿.我急着跟着跑出去,叫了乔乔几声,没人回答.回过身,我想也没想地就冲小科大喊:
     去追啊,傻瓜!
     她还是没动,却慢慢转过身,走到阳台上.我不明就理地跟过去,才明白她是想看乔乔.一会儿,楼下出现了乔乔的身影.她的肩膀剧烈的抖动着,手一直捂着脸.乔乔在哭,而且哭得很伤心.我一阵难受,又看看小科,她目光如水地望着那个渐渐远离的身影.
     晚安,宝贝.
     她轻声说道,一滴泪水从她烟角渗出,慢慢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13.
     那个晚上给我的印象是灰色的.我不想说究竟是乔乔的话打动了我,还是小科的眼泪让我难过,总之我对自己十分厌恶.是我把乔乔引来的,目的还是为了让她和小科之间来个彻底的了断.然而这究竟是为了小科好,还是为了满足我自己?这个晚上没有胜利者,只剩下一群失败者在舔着自己的伤口.
     我最终还是把事实告诉了小科,关于我和乔乔的对话.我很希望她能大发雷霆,可是她没有.在那一声晚安之后,小科就没有开过口.她静静地听完我的忏悔,然后静静地起身,穿好外套,走了出去,关上门.我以为她要去追乔乔,可是看到的,却是她慢慢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等我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刚才居然对小科忘情地喊了一句去追她吧.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很希望她们不要再这么纠缠下去了吗?
     答案很明确,也很伤人.
     陈瑞回来后听我才说完就想跑去找小科,被我死死拉住.你总要让人家有个单独思考的空间.他这才作罢,却叹息不已.我明白他的感受,在所有分手的理由中,性格不合是我最鄙视的一种.因为它太虚无缥缈,而且根本无法挽回.基本上,中了这一招,谁都会死得很难看.现在遇到这个问题的是小科,我们该怎么来帮她?而她是否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不确定,陈瑞也不确定.
     我开始怀念过去,在一切都没揭晓之前,生活是那么单纯美好.而现在,它正展现出残酷的一面.
     卓越是最晚知道这件事的人,而且还不是全部.我只是简单地跟她提了一句小科和乔乔彻底没戏了.她当时顿时容光焕发,笑得合不拢嘴,但很快她又开始关心起小科的精神状态.你有空就好好照顾她!我瞪了她一眼,这小丫头真是自私啊,这样的人间惨剧也就她会笑出来.听我这么一提醒,她一拍脑袋大呼正确,忙着去计划怎么乘虚而入了.我只能望着她叹气.说真的,很难,非常难,几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