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几天里,我们家就成了卓越表演的舞台.她的烹饪技术倒确实见长,而且表演水平也上了个台阶.看着她怎么围着小科转,不,是缠着不放,我就感觉自己胃里在翻腾.而且,她开始游说小科晚上跟她去酒吧,美其名曰为治疗创伤.幸好小科不理她,不然下次她再打过来,我就要去领两个酒鬼回家.
     小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痛不欲生.也许是工作不允许她这么做.在新年之前,手术病人接连不断,病房开始撤空.她和陈瑞连着几个星期都加班到很晚.好几次我睡下了陈瑞还没回来,等我起来了他又去上班了.小科也差不多,卓越跟我抱怨她的早出晚归,我没吭声,心里却又想起了乔乔的话.那些词句火辣辣的刺激得我心里疼.我突然心念一动,看着卓越.小科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不冷不热的,跟她说话就答一两句.拖她出去总是没时间.卓越嘟着嘴巴.
     你不是就喜欢她对你差吗?贱.
     可是我已经很努力了,她就不能给我点鼓励的表示?小师妹居然觉得委屈.我哭笑不得.表示?为什么?人家又不喜欢你!
     SHUT UP!小姑娘火了,狠狠朝我白了一眼.那是以前!现在我和她之间已经没障碍了,攻克她是迟早的事!我又不是丑八怪,对她又那么体贴!是石头也会动心的!
     我无言以对.亲爱的小妹,恋爱不是付出就会有回报的.在这件事上,我仍然表示悲观.
     圣诞夜那天卓越和朋友出去喝酒了.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看电视,家里的医生大人去值班了.正觉得无聊,卓越那小家伙的电话就过来了.算她有良心,还记得我这个老姐,叫我过去一起闹.换在平时,我老早就挂了电话骂她神经病.可是今天是圣诞夜,而且还是孤身一人,我不免心动了.问了地址,我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
     我一直想不通卓越为什么喜欢酒吧,到处是人,而且吵闹不休.我到的时候,她已经喝高了.看见我欣喜地大叫一声,往我头上扣了顶帽子,就忙着去和她的狐朋狗友继续玩了.走之前,还对我说她已经打电话叫小科也过来了.我吃了一惊.她会来吗?卓越来不及回答就被叫走了,气得我大骂她无情无义,把我骗过来就抛弃了我.
     无聊地喝着酒,居然还有人过来搭讪.小姐,请你喝一杯好吗?这些人真是不长眼,看不出我心情很差吗?在礼貌地赶走几个人之后,又来了一个这样的家伙让我忍无可忍了.正当我想甩一句狠话时,一个人突然坐到我身边,冲那个人点点头.
     不好意思.
     那个人一愣,灰溜溜地跑了.我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遇到个更大胆无耻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小科.她冲我笑了笑.我发现她瘦了,也憔悴了,眼睛里全是疲惫.


     你真来了?我嘴巴张得老大.我还以为你只是敷衍她呢.    
干嘛不来,今天是圣诞夜,回去也是一个人而已.小科耸耸肩,叫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倒是你,趁着陈瑞不在……
     闭嘴!我恼火地阻止她往下讲,心里却踏实了些.她还有心思开玩笑,说明已经没什么了.这几天一定很忙吧?
     忙……她应了一声,突然呆了呆.我看到她的眼神一瞬间有点恍惚,但马上又变得正常了.是啊,很忙.手术不断,都快累趴下了.
     哦.也好.我看到她又叫了酒.你少喝点,要是你醉了我可不管你.我想起卓越也差不多了,头一阵疼.两只醉猫我背不动.
     放心.我不会醉的.小科这次喝得很慢.她的表情慢慢起了变化.我看出她又想起过去的事了,因为她的目光没有了往常的锐利.
     你在想什么?我忍不住问.小科摇摇头.我在想我自己.她撇撇嘴,像是很不满意.
     我这个人是不是很讨人厌?我一怔,干笑了几声.你是想我赞美你吗,自恋狂?
     不是.我只是觉得,乔乔说得很对.我就是那么一个人.
     她出其不意地提到了那个名字.我心里打鼓,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我的会是咆哮,还是眼泪,或者,只是回忆.
     她走的时候,其实我隐约猜到了原因.可我不能接受……小科皱起眉头,使劲摇了摇头.不能.她又喝干了一瓶.
     为什么?
     如果我接受了她的说法,就等于证明过去自己所做的都是错的.小科突然讥讽地笑了笑.可现在想想又有什么关系,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她的声音有点消极.
     她看透了我,彻底看透了.
     我无奈地看着她不停地喝完了再叫,叫来了又喝.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我有些担心她这么喝下去是不是真的能像之前保证的那样不醉.
     小科正要答话.突然卓越像旋风一样转到我们跟前.她满脸通红,两眼放光,看到小科就扑了上去大喊着圣诞快乐.我原以为小科会把她推开,可她竟然纹丝不动,若无其事地继续喝酒.这可把卓越给乐疯了.我猜到她在想什么----一个重大的进展.


     你来啦!怎么不叫我!她亲热地瞅着小科,小科没有说话,只是指指我,又自顾自喝了起来.我气急败坏地盯着她们.
     你们俩给我听好,谁也不许醉!我可不管你们死活!我徒劳地警告着.卓越睬也不睬我,只是勾着小科的脖子,两个眼睛都快在她身上生根了.
     老姐,你都快赶上我老妈了.小科,我们不理她.她一口气又叫了十瓶.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俩像喝水一样把啤酒往肚子里灌.区别在于,卓越是越喝表情越温柔,而小科则是越喝神情越冷峻.到最后,卓越已经说不清话了,整个身体几乎都倒在小科身上.我想拉开她,却被她甩开了手.
     不要拉我,我要和小科坐一起!她这哪里还是坐,已经是躺了.小科没有理她,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想自己的事.我急了,凑到她耳边,咬牙切齿地说:
     快把她推开,别给自己找麻烦!
     为什么?她都坐不稳了.小科居然睁大眼睛朝我眨了几下.我快被她气疯了.你想死是不是!知不知道这么做等于往火坑里跳啊!我动手开始拽卓越,但那醉鬼的力量却出奇的大,居然拉不开.反而她一个反身,把小科搂得更紧了.我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小科似乎觉得很有趣,居然笑了起来.
     你干嘛这么紧张?她拿我的情绪打趣.我真想狠狠扇她几个嘴巴.她突然话峰一转.你刚才问我现在想怎么办?
     是啊!我还是盯着卓越.如果她再发酒疯,我就要动手了.你说啊,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太肯定.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你知道我是个固执的人.
     可是那天她……我没往下说,怕惹她伤心.可小科却摆摆手,令人吃惊的是她表现得极其镇静.
     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些?她瞥了一眼卓越.先看看这个人.她好象真的醉了.确实,卓越已经不行了.我也有些头晕,不好意思,要麻烦你……
     休想!我勃然大怒.刚才已经说好了,你们俩就是爬也给我自己爬回去!
     着火了?哪里着火了?卓越突然睁开朦胧的双眼,茫然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但迅速又把注意力集中在小科脸上.她眼睛闪闪发光,面容宛如桃花,整个人都贴着小科.


     你今天来,我很开心……她说话已经大舌头,笑得却很幸福.小科看看她,又看看我.我做了个威胁的手势.
     你不要乘机吃人家豆腐!我看小科没有动的意思,索性自己来了.这次我使上吃奶的力气,没办法,卓越是铁了心不松开了.听到我的话,她更来劲了.
什么吃,吃豆腐!她眼睛瞪得暴大,等看着小科时又变成小猫咪.我们接着喝好不好?喂,喂!她想站起来去叫酒,可一个踉跄,差点跌下去.小科眼疾手快,伸手拉住她,可这下她却倒进了小科的怀里.这一系列的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我看清楚时,她们俩的姿势已经极其暧昧.
     白痴啊!我想冲过去.卓越用力想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用.不好意思……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用手撑起身体.可当她看到小科的脸时,却一下子不动了,眼神变得异常柔和.她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小科,周围的人开始起哄了.
     不要再闹了!我冲小科吼道.小科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注视着卓越.我又气又急.难道她看不出来卓越不太正常吗?难道她看不出来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吗?
     亲啊,亲啊!不知哪个疯子突然喊了一声,然后是一片有节奏的附和声.酒吧里的气氛已经接近沸腾.我的声音被这片叫喊声给淹没了,眼睁睁地看着卓越的脸越来越红,却离小科越来越近.我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突然四周安静下来,全场鸦雀无声.我先是一怔,这才发现小科伸出了手,把卓越的脸扳开了.她的表情又是惊讶又是觉得有趣.
     行啦.她声音清醒地让我一阵心寒.你真的喝醉了?
     卓越呆呆地望着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的脸却刷的一下白了,随即又转青.什么?她声音颤抖着问,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别玩了.小科淡淡一笑,把卓越轻轻推回椅子上.这不好玩.到此为止吧.
     我的心里一紧.她以为这是开玩笑?小科的面容在这一瞬间和恶魔没有分别.卓越惊呆了,眼圈都红了.
     你以为我在玩?她的肩膀不停地抖,我见势不妙,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她.好啦!不要吵了!我冲小科拼命使眼色.可她却毫不领情.
     不是吗?她吃惊地摊开手.我早知道你没喝醉,就是想看你会闹到什么地步.现在我知道了,我服了你了.
     她拿起桌上的酒瓶向卓越举了举.我输给你了,圣诞快乐.
     别说了,小……
     啪!
     我话还没说完,小科脸上已经狠狠挨了一下.卓越气得浑身发抖,直直地盯着小科.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你跟她说这个干什么!你让我回去还怎么和她一起住!卓越涨红了脸,正要发作,却惊惶地发现小科朝我们这边走来 ,看眼神,可以发现她似乎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这非但没有缓解我的焦虑,反而增添了我的担忧.天知道她跑过来还会说出什么话.小科走到卓越面前停下来,只顾着看她,最后叹了口气.
     我们回家吧.她声音柔和地对卓越说道.那种口气,和哄孩子毫无分别.
     你惹完人又想……我刚想开始批她,卓越却很不争气地开始抽搭,大颗大颗的眼泪直往下掉,脚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小科挪动.我简直要被她给气晕了.
     喂!我对着那个毫无立场的女人大叫了一声,可她充耳不闻,就好象魂都被小科给勾走了.倒是小科回过头来,朝我努努嘴.
     你还想留在这里?她的口气很诧异.
     见鬼!这两个人就是我的灾星.我气鼓鼓地拿了外套,跟着她们走了出去.
     出租车里,卓越因为喝了酒,又激动过一阵,所以很快就睡着了.小科默不作声地凝视着窗外向后飞驰的街景.我轻轻地把外套盖在卓越身上,免得她着凉.
     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冷不丁地,小科开口问道.她没有动,所以看不清她的脸.我哼了一声.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
     她的头靠在座位后背上,似乎有些迷惘.换一个场合,换一个状况……她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我肯定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你以为我就想得通!除了她贱,没别的解释!卓越在我肩头动了动,没有醒.她的呼吸很均匀,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小科出神地看着她,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她很漂亮.她又说了一句让我意外的话,而且语气异常柔和.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就发现了.
     那当然,她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大美女.我夸张地顶了她一句.小科扬了扬眉毛,目光却没离开卓越.
     很有可能,既然你们学校大部分女生都是按你这个模子长的.
     小科!我失去理智地想扑过去,司机吓了一跳,车身都摆了摆.小科连忙按住我,小心地把卓越的头扳回原来的位置,看着她又叹了口气.
     她谈过好多次恋爱吧?
     ……是啊.追她的人一打一打的.怎么?我存心想刺激小科.但她却只是笑了笑.


     你说我要是当初对她好一点,是不是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你说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你说她到底是大人了,还是个孩子?
     那你要问她.我怎么知道?
     我要是问她,她一定会告诉我,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和赌气有什么分别……
     小科的声音里突然多了些忧伤.我诧异地转过头,瞥见她正静静地望着窗外.
     再往前四个街口,往右走过一座桥,再过两个街口,就是她的家.
     她猝然指了指前方.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谁的家?我失声问道,一面朝前面张望.除了路,我什么也没看见.小科托着下巴,温柔地望着远处的路口.我看出她眼里看到的和我看到的绝不是一回事.而她的心,已经飞向了那个目的地.一秒钟,我瞬间意识到她在指什么,却无言以对.
     也许我这么说很不近人情.但是当你告诉我她……小科指了指卓越,眼神十分温柔,连笑容都温和得陌生.她喜欢我时,我想到的,是她.
     我别转头去,看到的是卓越那张熟睡的脸.她秀美的脸庞配上小科的话,却让我一阵心酸.
     前后两个她,不是一个人.
     今天来之前,我打过电话给她.沉默了半晌之后小科又开始说话.什么?我惊呼道.小科的眼神变得很孩子气.
     她说得没错,电话号码没变过.这么多年了,也许她一直在等我打给她……可是我没有……她有些消沉,咬了咬嘴唇.到如今,我已经没有脸面再去见她.可越是这样,我却越是想她……
     我前面对你说过,我是个很固执的人.现在我知道我想怎么办了.
     她的口气平静得让人有些害怕.我瞪着卓越,心里一阵空洞.这些话很动人心弦,可是我必须承认,有些残忍.
     无论你想怎么办都好,但是请你不要伤她的心.
     卓越突然打了个喷嚏.她皱了皱鼻子,像极了酣睡的婴儿.小师妹还是个孩子,我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事实.将要发生的,和已经发生的,对她来说,都太沉重了.
     你想怎么样我管不着.但是,我当她是我妹妹.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我可以不计较,因为你不知道真相.现在你知道了,就再也不要去惹她伤心了.
     我努力使自己的口气听起来严肃.小科愣住了,像是在思索着一个问题.最后,她摇摇头.
     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她像是有些歉疚.
     你什么意思!我激动起来.就你的乔乔最重要,那我小师妹就活该倒霉要难过?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我是我自己.小科无比平静地打断了我.所以我不能跟你保证什么.你我都知道,让她高兴的方法很简单.可是我做不到.
     她又看了看卓越,眼神又温和了许多.她真的很漂亮.
     闭嘴.我忍住泪呵斥道.小科没说话,转过身,凝视着远方.我只觉得这个圣诞节刹那间无比凄凉.


     那其余的呢?你也听到了吗?我故意刺激她.卓越呆了呆,咬着嘴唇没吭声.我说你还是算了吧.我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加大了刺激强度.这么拖着有什么意义?你肯定明白,她脑子里心里装的绝对不是你.
     废话!卓越突然很凶狠地打断了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战争的气息.她们认识得早,可是你也说过现在都已经结束了!只要给我足够多的时间……
     你真的以为只要时间充足,你就可以把小科给……给……我吞吐了半天就是说不出这么句话,心里总是别扭.别傻了,我比你了解她多太多.
     那是因为是那个女人伤了她的缘故!卓越丝毫不肯退让.我们上了出租车.等这些过去了,她就再也不会记得了!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傻的人会一辈子抱着回忆不放吗?司机,我们去……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后,对着司机嚷道.突然,她皱起眉,愣愣地看着我.
     我们去哪家医院?老板在哪里吊水啊?
     我叹了口气.经理刚才走的时候写了个条子塞在我包里.我掏出来,眼睛一扫,心里一惊.
     ……C院急诊.
     卓越呆了呆.我和她都懂这意味着什么.
     车子开动了.卓越仿佛还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C院?怎么会是C院?她喃喃说道.那不是乔……她把话又咽了回去,表情有些不太好看.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乔乔,这个许久没见的女人,今天会再遇见吗?而卓越刚才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会有傻子一辈子抱着回忆不放.
     问题是,小科会是这样的人吗?或者,她可以拥有的真的只能是回忆吗?
     很多破绽,卓越有没有发觉呢?    
周四下午的C院很挤,尤其是急诊.我们费了很大劲才找到了大老板.他虚弱地坐在那里,看到我们俩时有种要哭的表情.后来才知道原来已经好陆陆续续好几批同事来看过他了,折腾得他病情更重了.不过美女就是美女,卓越往他面前一站,再说了几句好话,老头子就眉开眼笑了.再往他身边一坐,老板就精神好了一半.要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就好了.他感叹道.我心里大骂老色狼,都成这样了还惦念着多些美女来陪你啊.可表面上好要继续赔着笑脸.就这么陪他吊完了最后一瓶水,接他的车也来了.老头子还恋恋不舍地拉着卓越,恨不得把她一起载走.等车门关的时候,卓越才收起有些发僵的笑脸,长舒一口气.
     死色狼,我看他一点病也没有!她这时候才表现出一点真性情.我鄙视地看了看她,心里又想起了乔乔.实话实说,我也挺想见见她.在发生了新的一连串事后,乔乔又成了我关注的对象.
     怎么样?时间还早……我佯装看看表.我们,在医院里转转?
     卓越眨着眼.她当然听懂了我话里有话.去哪里转?她明知故问.我朝楼上努努嘴.那里是心内科.


     走上楼,才发现病人还是挺多.卓越以前没来过,所以有点被吓着了.大概她还没见过这么多老年人挤在一个大厅里.我带着她一间一间找过来,最后在五号房间看到了我们的目标----乔乔.
     看到乔乔,我不得不说时间真的是魔鬼.它可以在女人脸上留下烙痕,却也能带给她意想不到的别样气息.二十多岁的卓越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那么三十岁的乔乔则更含蓄,也更有韵味.
     一个是女人,一个是女孩.卓越会有胜算吗?
     乔乔似乎要看完一个病人了.卓越定定地望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她有些忿忿,还有些嫉妒,更多的,却是失落.很可能,她也觉察到了自己和乔乔之间的不同.而这种不同引起了她的不安.
     我不懂……她轻声说道,突然惊醒过来.我这才发现乔乔抬起头来,看到了我们俩.一瞬间,她的脸色有些意外.可很快她就恢复常态,冲我们点点头,笑了笑.这时候另一个病人走了进去.我拉了拉卓越.她却纹丝不动,目光牢牢地盯着乔乔.
     你说,我究竟比她差在哪里?卓越轻轻地继续说道.我有些担心地看看她,又看看乔乔.乔乔正在问病人话.我比她年轻,也不比她难看.可为什么……我总觉得看到她时,会有种低她一头的感觉?说到最后一句时,卓越甚至有些气恼了.就好象她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人家本来就没把你放在心上.我心里说道,嘴上却完全不是这么说的.胡说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自卑了?
     我没有自卑!只是我不喜欢这样!卓越任性地喊了一句,周围的病人都朝她望去.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第一反应还是朝房间里投去目光.乔乔没有看她,因为这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两声,乔乔都没有接.直到第九下,乔乔才迟疑不决地拿起手机,打开来.我甚至感觉她是有点挣扎的.
     她干嘛这么不情愿?卓越的眼睛没有离开过乔乔,尤自轻声问道.乔乔站起身,走出了房间.她经过我们身边时,礼节性地笑了笑.可这丝毫不能掩饰她的矛盾情绪.我转过身,发现她在电梯口那里停下了脚步,隐约可以听到她的声音.
     恩,在看门诊.有什么事吗?她说话声音不响.我知道你打过很多次,但是我确实很忙……电梯门开了,一群人喧哗着走出来,淹没了乔乔的声音.卓越突然拉起我,往她那里走去,吓得我赶紧用力扯住她的手.
     你干嘛?我瞪着她.卓越眼睛睁得很大.去找她啊.还干什么?她反而有点吃惊我会这么问.我脑袋轰的一声,晕了.
     去找她?找她做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卓越一脸认真.既然见了,总要打个招呼.她又朝乔乔望去.何况我有话要对她说.
     你要跟她说什么?我的心瞬间悬到半空.可是小师妹不回答,甩开我的手,径直朝乔乔走去.她的脚步很坚决,逼得我只能跟上去.乔乔还在打电话,正好背对着我们.随着距离的接近,她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
     我没有躲着你啊……乔乔还是细声细气的,可语气却有点无奈.这句话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她在和谁通电话?难道是……来不及让我仔细想明白,乔乔又叹了口气.


     乔乔默默地注视着卓越,仿佛要看透她的心思.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她语气沉着.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小科怎么想,我无能为力.她看看5号诊室,门口的病人似乎有些躁动.何况即便如此,这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有!卓越紧接着就回击道,似乎被激怒了.如果我告诉你,我喜欢小科,你还会觉得没有关系吗?
     沉默.我大气也不敢出.乔乔的神情默然,像是在细细玩味这句话的含义.你喜欢她?半晌,乔乔才猝然开了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卓越傲然答道.我就是喜欢她,也许对你来说她不值一提,但对我来说,她很重要!所以我不许你再这么让她难过,懂吗?
     我没有说过,小科对我而言不值一提.
     乔乔的眼神突然变了.她有些恼怒,又有些悲伤地回答道.卓越一愣,正要开口,可乔乔没有再给她机会.抱歉,我要去上班了.她淡淡地结束了话题,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诊室走去,甚至都忘了要客套地道个别.我感觉到卓越的话伤了她的心.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回头就怪卓越太没分寸.可是她却一脸不服.我拖着她下楼时,一边走,一边还为自己辩解:
     我哪里没分寸了,事实就是这样!
     你还说,她们俩的事你了解多少,要你这么多话!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她觉得和小科性格不合吗就扔下她走了吗?性格不合,呵!骗谁啊!我才不信呢!
     我真是后悔让你上来!早知道这样看完老板就该走的!
     你自己不是也想上来看看,还怪我……
     我们一路激烈地争论着,就这么走到大厅门口.我正想着说什么让驳倒她,却一下子刹住了脚步.卓越原本走得很快,没防备我会停下来,差点摔跟头.
     你干嘛?她大叫一声,我拽住她的胳膊,示意她朝前看.这下连她也愣了.我们就看到远远的,小科正急匆匆地往门诊大厅走来.
     小科!卓越猛地大喊一声.只看到小科一怔,往两边张望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我们.她的表情变了变,可迅速露出一个笑容,脚下没有停顿.
     你们怎么在这里?她跑到我们跟前时,显得很放松,像是毫不在乎是否让人会奇怪在上班时间,她却出现在这里.卓越先是一阵困惑,但随即就变了脸.她半是气恼半是紧张地盯着小科.我却心里一片坦然.
     她是来找乔乔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看病?卓越讥讽地说道.估计她也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就看小科怎么应对了.小科端详了她一会儿,扬了扬眉.那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她的kou气同样带着嘲弄.卓越脸一沉,我以为她要骂人了.没想到她却沉住了气.我是来看我们老板的,他刚才在急诊室看病.你呢?她穷追不舍地bi问下去,小科哦了一声,满不在乎地指了指门诊大楼.
     我来找乔乔.她居然很顺畅地就说了出来.这一下把我和卓越都惊呆了.你……卓越的脸涨得通红.你来找她做什么?!她神jing质地问道.小科皱皱眉.私事.她拍拍卓越的肩,再朝我点点头.我走啦.她轻快地从我们之间抹过,我们眼看着她飞快地跑上楼梯,消失在二楼的楼道kou.
     卓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我一惊,反应性地一伸手,拉住了她的衣服.干什么!我慌张地问道.卓越的眼睛有点红,似乎是被气疯了.
     干什么!跟上去看看是什么事啊!她语无伦次地答道.我心里一紧,摇摇头.
     不要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想着阻止她这么做.这又不关你的事!不要去!我竭力地劝说道,可是卓越睬也不睬我,努力挣脱了我的手,飞奔上楼.
     大傻瓜,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心里却很凉.
     为什么有些人就是喜欢撞个头破血流,我不懂.她自己是否懂呢.
    

咬咬牙,跟着追上去.不用动脑我也猜得出楼上会是一副什么局势.果然,当我回到护士台那里,发现小科正坐在候诊室里,而卓越则站在她面前.两个人都不怎么自然,而卓越表现得更为ji dong.我克zhi住自己的情绪,走上前去.小科扫了我一眼,又看看卓越,眉头拧在一起.
     你怎么又跟来了?她茫然地望着卓越.小师妹拼命咬着嘴唇,像是在按捺自己的脾气.我……我想和你一起回去.她气冲冲地在小科身边坐下来,瞪着她.
     不行吗?
     小科斜着眼打量了她一番,像是不太高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谈完.你又何必等我.再说……她指指我.你老姐还在呢,跟她一起走吧.
     你是不是急着要打发我,好让你们俩单独在一起啊?卓越冷笑一声,kou气听起来很不舒服.我心里为她着急,没事要去招惹小科干什么呢.小科双眼一翻,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卓越,那种眼神让人害怕.让我吃惊的是,她居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我不在乎.她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样彻底激怒了卓越.她噌地一下跳起来,怒火中烧地指着小科.
     人家明明都已经不要你了,你怎么这么jian啊!我是真的关心你,你对我怎么这样!
     我对你怎么了?我要和朋友谈正事,你硬要cha一脚.这也叫关心?小科脸一沉.别闹了,小朋友,快回家.
     谁是小朋友?卓越气得脸色惨白.我一把拖住她.别吵了,回去吧!我劝着她,可卓越根本听不进去.她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种笑容实在很恐怖.
     好,好,我不闹.她重新坐下来,倔强地望着小科.这更像是种shi wei,表示她绝对不会让步的决心.不过在我眼里,这无疑只会让小科对她印象更差.的确,小科似乎有点受不了了.她眯起眼,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她还是忍住了.只是眼神更加冷酷.
     随便你.她站起身,朝五号诊室走去.卓越刚想跟上去,就被我死死按在了椅子上.干嘛!她愤怒地对我叫道.
     你不要再折腾了行不行!我吼了一声.卓越一呆.你讲点道理.人家都说了是谈私事,你这么胡搅蛮缠有意思吗?她只会更讨厌你!
     可是老姐!小丫头快哭出来了.你说她脑袋里到底灌的是铅还是铁?怎么就这么不近人情?
     我受不了你们俩.你现在就跟我走.我起身想拉她,可她死活就是不肯.就在我们俩纠缠之际,乔乔走了出来.她先是看到了小科,然后是我们俩.很明显,乔乔没有预料到所有的人都会在.小科走过去,表情有些复杂.
     她们……乔乔迟疑不决地看看我们,小科不耐烦地摇摇头.随她们去.我们谈我们的.她的目光转到乔乔身上就顿时柔和下来.病人都看完了?
     差不多.不想再加号了.乔乔有点闪躲小科的注视,可她看不到到自己的眼神却分明也异常温柔.你说找我有事,是关于什么的?她又把视线转移到我和卓越身上.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她还没说完,小科就断然拒绝道:
     不用,她们要回家的.我们走吧.


     谁说我们要走!卓越一步冲过去,横在她们之间.我还准备和小科一起回去呢!
     你!小科的脸都青了.乔乔眉头微蹙,可嘴边依然挂着笑容.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吧.反正……她的目光闪烁,让人看不清真实的想法.你要谈的是正事.对吧?
     小科一怔,不说话了,只是狠狠地瞪着卓越一眼.小师妹得意得朝我吐吐舌头,我忧伤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却很清楚.
     结果我们几个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里坐了下来.卓越硬是挤到小科身边,死死盯着乔乔.我关注着那两个人,可以看出的是乔乔也不怎么喜欢卓越.这无可非议,想想卓越刚才对乔乔说的话,还有现在的行为,除非了解内情,否则很难对她产生好感.
     你想说什么?乔乔首先开了口.她的态度比刚才要平和许多,连目光都变得矜持了.小科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似乎有点默然.
     你最近还好吗?她没有回答乔乔的问题.乔乔抿了抿嘴唇,无声地笑了笑.很好.回答我的话,好吗?她还是执意要把话题扯回正事上.小科望着她,神情有些感慨.卓越警觉地监视着她们.我只能自顾自喝茶.身为局外人,这种气氛让我觉得尴尬.
     我只是想见见你,看看你好不好……小科说到一半,发现乔乔的表情一变,赶紧补充下去.当然,确实有很正经的事要和你谈.不是骗你……听得出,她的情绪有点低落.我们什么时候到了只有谈正事才能见面的地步了,乔乔?
     说吧,什么事.乔乔沉默片刻,问道.她不可能听不出小科受了打击,但也许是觉得还是假装听不出的好.卓越又生气了,我使劲掐她,才让她没发作.小科没吭声,只是瞠视着乔乔.最后,她放弃了.
     那好吧.我来是想和你说……小科犹豫了几秒.我想把房子卖了.
     什么!我和卓越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乔乔没有说话,但脸色却一瞬间变得异常苍白.你为什么要卖房子?卓越跳起来.住得好好的,怎么就想起来要卖?她焦急地望着小科,拉了拉她的手,可是小科轻轻挣脱了,依然凝视着乔乔.
     你很缺钱吗?我怀疑地盯着小科.她摇摇头.那为什么突然说要卖掉?我心生疑窦.还有,卓越怎么办?你们是签了合同的!
     是啊,你要卖了房子,我怎么办!卓越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更急躁了.你说啊,小科!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小科始终没有答腔,眼睛也没离开过乔乔.我和卓越对她来说等于不存在.她在等的,终究只有一个人的反应.终于,那个人说话了.
     你为什么要卖房子?乔乔问道.我听不出她的感情,也就无从判断她的想法.小科注意地听着她的口气,摇摇头.
     我不想要了.她坦然地回答道.这房子当初是为了我们俩一起住才买的.现在既然我们……她卡了壳,话在嘴里翻腾.还是卖了吧,趁现在房价还高.到时候我会把你的那一半钱给你.你说呢?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乔乔的嘴唇,等着她的反应.这几句话却让我听着伤感.两个人不可能在一起了,就什么都要分开算得清清楚楚.可是感情又怎么能算得清楚.乔乔垂下目光,嘴唇抿紧.看样子就和刚才卓越的话起的效果一样.小科也伤了乔乔的心.
     你就……这么急着要和我了结清楚是吗?乔乔挤出一个笑容,看着却让人难受.小科缓缓点了点头.那我怎么办?卓越像是被她们搞糊涂了,这时才又想起自己也被牵扯其中.你要卖了房子,我怎么办?她又抓住小科的手.这一次,小科没有甩开她.
     我们的合同是半年吧.也就是到明年开春的时候.现在开始挂牌的话,也不是马上能卖掉的.总之,我会在合同结束后把这件事了掉.她的口气完全像是在谈生意,没有丝毫个人感情.卓越呆在那里,似乎还没听懂是怎么回事.我瞅瞅她们,小心翼翼地问:
     非得这样不可?即使要算清,你也可以把乔乔的那一半买下……
     不行.
     小科和乔乔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结果她们俩自己都愣住了.小科盯着乔乔,眼睛猛地睁大了.为什么不行?她的语气里掺着一丝焦虑.乔乔怔怔地看着她,像是还没清醒过来.我突然心里一动.这是乔乔下意识的回答吗?
     因为你说得对.乔乔扭转头去,不再看小科的脸.我也不想拖泥带水.就按你说的办吧.
     撒谎.我在心里喊了一声,小科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是不是,小科?可是小科却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目光有些呆滞.是这样.她自言自语道,低下了头.很好……
     不过我有个要求.乔乔突然说了一句.这一下又把我的心给揪紧了.我要看看房子.我走的时候,还没装修好……让我看看吧.
     她的语气在末一句时再也藏不住悲伤.小科闭上眼,使劲笑了笑.好啊.她声音有些嘶哑.你想什么时候?
     今天行吗?就今天.乔乔出人意料地急于了结此事.这下轮到小科呆住了.她足足有十分钟没有说话,死死盯着乔乔,整个脸都失去了血色.
     好,就今天.当说出这句话时,我看出小科已经力不从心了.而乔乔呢?乔乔转开了目光,眼角泛着光.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看到这一幕?我悲哀地望向卓越,这全是因为她的意气用事.可此刻我却有些意外地发现她直直地注视着那两个人,眼睛里全是迷惘.她在为什么而困惑?正当我在揣测时,卓越却站起身来.我发现她的眼神又变了,这一次让我心里有点异样.
     不好意思,你们继续谈,我先回去了.她急匆匆地说了一句,不等其他人开口,转身就走了.我叫了她两声都没有用.那两个人则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头.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15.
     说是谈话,其实在卓越走之后没多久就结束了.我说大家吃完饭再走吧.可谁也没有心情去关照自己的胃.小科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而乔乔则打了几个电话.听她的口气,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然而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会明白,她的状况绝不会比小科好多少.
     出了餐厅后我就打电话给陈瑞,大概地把事情说了说.让我想不到的是,即使是这样,他已经激动万分.以至于当我们在楼下等电梯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的,是一个脸色铁青的陈瑞.
     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陈瑞进门一步跨到小科身边,对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小科面无表情,只是狠命地咬着嘴唇,简直要咬出血来了.
     好啊,你真的要卖房子?你说啊.
     陈瑞冲乔乔仓促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问小科.他看上去非常恼怒.小科瞥了一眼乔乔,轻轻说了声:对.
     陈瑞一下子承受不住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明白……他牢牢抓着小科的手臂,语气十分沉痛.小科伸过手去,把他的手拉开.我知道.然后,她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电梯很快到了.谁也没再说话.乔乔从刚才开始就处于一种静默状态.她似乎对即将看到的东西没什么兴趣.而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则已经放弃了改变的希望.我以为她是明白小科的心的,但是为什么她们俩都要继续这样伤害对方?也许是因为自尊心,也许是因为害怕再受伤害,也许,也许毫无原因.恋人们,或者说是曾经的恋人们始终固执地以为自己的准则才是最后的底线时,爱情也许就被白白地牺牲掉了.
     小科敲敲门,门开了,卓越出现在大家面前,看上去脸色不好,似乎还有点疲倦.我和陈瑞没有跟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等着.小科走进去,然后是乔乔.我可以看到乔乔的表情在进屋时起的变化----有些吃惊,接着是一阵激动.随着一间一间看过来,她的呼吸明显急促,我探过头,发现她的眼睛牢牢盯着那个粉红色的房间.小科就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
     这是……乔乔的声音有些颤抖,快步走了过去.我急着想看她的反应,就跟了上去.只看到乔乔站在房间里,环视着房间里的陈设,又是想笑,又是想哭.最后她注意到了那些小科收集的资料和影碟,还有数不清的小东西时,再也忍不住了,回过身,小科就在她背后,神情无限温顺,却掺着一丝悲伤.乔乔看上去也一样.两人对视着不说话,时间就这样流逝着.直到她们中的一个人先开口.而那个人,是乔乔.
     你还记得.她的声音又是甜蜜,又是难过.原来你一直都记得.那种语气听得我想哭.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提过的建议,你想要的布置,我都记得.小科轻轻回答道.我从来都没有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我一直保留着它等你回来……她突然声音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乔乔温柔地望着她,目光里多些哀怨.可是你为什么不说呢,为什么你那个时候什么都不说……她带着哭腔问着.是我不好.小科柔声说道,目光温情脉脉,轻轻地拉住乔乔的手.是我不好.她连声责怪着自己,乔乔没有说话,但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这是个信号,陈瑞当即走到小科身边,问: 怎么样?还打算卖吗?
他的眼睛里全是笑意.我知道他和我想的一样.事情该有转机了.小科的脸色变了变.她犹豫不决地看了看乔乔,又看看我和陈瑞.我暗暗骂她死要面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迟疑的.难不成真的要卖了房子和乔乔一刀两断吗?乔乔也在等她的答案.是人都看得出来,她希望听到的是什么.而小科的表情也告诉我,她不会让乔乔失望.
     然而谁也没有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而现在,她却突然说话了.你们看完了吗?看完的话,我要整理自己房间了.
     房间里突然响起了卓越冷冷的声音.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呆若木鸡.我眼睁睁看着乔乔原本已经红润的脸色瞬间又变得煞白,而小科则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她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再一次见识到了小科愤怒时的样子.你在胡说什么?!
     不是吗,现在这是我的房间.我从租你房子开始就住进来了啊.卓越一脸无辜地看着小科.但是我发现她的眼睛闪着冰冷的光芒.她显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说的究竟意味着什么----对于乔乔来说,这个房间的意义在瞬间就消失殆尽.信任是脆弱的,而怀疑是永恒的.
     你一直保留着等我回来……乔乔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很微弱,而且莫名其妙地笑了笑.小科看着她的目光里全是哀求,可是卓越没有打算放过她.可是后来我住进来了,她就让我住这个房间.她似乎还怕不相信似的指了指房间的一个角落.我的东西全在这里.我反射性地朝角落里望去,确实,卓越的东西都在那里.这一下把我惊呆了.我分明记得小科说过,当初住进去时,这个房间是不会让给卓越的.为什么现在会是这样?
     这是怎么回事?陈瑞一把揪住小科,怒气冲冲地问道.你说过这个房间是自己住的!怎么会这样!他又狠狠瞪着卓越.你不要添乱!说说清楚,这真是你住的房间?我也走过去拉住卓越.小妹,不要玩了,说实话啊!我简直是在求她了.可她还是一副无辜的模样.
     难道你们看不见吗?她走过去,又把衣橱拉开了.这一下清楚无误了,里面全是卓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