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从天上摔回地面,满心期盼也化为怒火.你个白痴现在说这个干什么!我怒目圆睁,大声叫道.小科靠着路边的栏杆.额头上全是汗.而乔乔则沉默不语.我恨不得揍小科一顿.在这种时刻,她居然说出这种话!
     我已经找好了中介……小科猝然又把话继续下去.我痛心地扭转头,不想再听.他们说有人最近就会来看房子……也许更快……她说不下去了,使劲咽了几口,眼睛还凝视着乔乔.更快……
     你来这里是想见我吗?乔乔打断了她的话,再一次重复了之前的问题.我只想知道这个.科科,告诉我.
     小科犹豫了.我的心砰砰直跳.说真话,拜托你说真话.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机会可以浪费!一旦错过,也许再也不能回头了.我捏紧了拳头.如果小科不说实话,我就打算冲上去,怎么都要扇她几个耳光.说啊,傻瓜!说你想见她!说你很想很想见她!我咬着牙等她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们来看房子的话,我会通知你.如果你想来……就来吧.小科固执地又一次回避了乔乔的问题.我的心凉了.乔乔的心恐怕也一样.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科科?乔乔却没有放过她.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告诉我,你这么晚到这里来,是想见我吗?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从手机传出的声音有点模糊,可我还是听得出,乔乔有些伤感.而小科则抿紧嘴巴,眼睛里飘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怔怔地盯着乔乔,嘴角微微抽动着.
     我恨你.她清晰地吐出三个字,嘴唇颤动着.我恨你……
     我傻了.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重要时刻,小科居然会这么直接地表达一种全然相反的感情.没有几个女人能承受这三个字的力量.哪怕她明明知道,这不是真的.可是,言语有多残酷,只有听的人才能体会得出.我感受到了这种残酷,就好象一把刀在我的心头轻轻一划,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小科!我万念俱灰地大喊一声,有些东西在我心里坍塌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拼命忍着眼泪,使劲地摇着她的肩膀.你怎么就能这么说!
     是这样……乔乔的声音变得很遥远,还有些闷.她吸了口气,像是在克制什么.那好吧,我会考虑你刚才的建议.
     是吗?
     很晚了,就这样吧.晚安,科科.别着凉.
     ……
     乔乔挂了手机.我一惊,焦急地朝她望去.她还在那里,俯视着小科.光线照得她的脸异常的苍白.小科木然地合上手机.低下头,扶着电线杆.她慢慢弯下腰,最后完全跪倒在地上.我瞪着她,隐约听到她的啜泣声.这非但没让我觉得好受,反而更加火大.
     哭什么!你自找的!你去死吧!我大吼道,恨不得踢她几脚.小科没有答话,还是跪在那里,就像是入定了一样.还在这里干什么,走啊!事情被你搞成这样,你还呆着干什么?我恨恨地咒骂着,瞅着小科.渐渐的,我觉得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劲.小科动也不动,我气自己不争气,还是担心了.
     你装死啊?还是不好意思抬起头来看我?喂?喂?我没好气地喊道.小科不说话,肩膀动了动.我不禁怀疑地俯身去看个究竟.这一看倒让我大为惊慌.小科满脸是汗,脸色煞白.怎么了?我慌张地扶住她.你别吓我!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没事.就是胃有点疼.小科挤出一个笑容.可话音刚落,她却脸色一变,哇的一声,我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发现小科吐了一地,带着浓重的酒气.我刚想走过去,她又吐了,一连吐了几次,到后来都是清水.我吓傻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只会不停地问:
     你怎么了?小科?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她大口大口喘气,慢慢想站起来.可力不从心地倒了下去.刚才喝多了,又没吃东西……她皱紧眉头,可表情比刚才要舒展些.我看到她满脸都是豆大的汗,急得直想掉眼泪.想走过去,可终究有点怕,正犹豫着怎么靠近去扶她一把.小科撑着栏杆想自己再试一次,还不忘冲我微笑.


     我们回去吧.
     她咬着牙说道.可神情里还是有痛苦.你这样怎么走?我喊了一句.是啊,就凭我怎么把她给弄回去.再看看看街上,冷冷清清,一辆车都没有.怎么办?怎办？我头脑里一片混乱．
     但救星马上出现了．我侧过身，万分惊异地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公寓的大门口闪出来，朝我们这边匆匆走来．随着距离的缩短，轮廓也越来越清晰．等我看清楚那是谁时，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乔乔，乔乔只披着一件大衣，急着朝我们这边走来．我看到她里面穿的是睡衣．再看乔乔的脸色，惊惶、关切、埋怨，还有怎么样都藏不住的爱怜之情．当她跑到我面前时，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只是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她蹲下身，搂过小科的肩膀．
     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全是怜惜．小科也愣住了，像是没想到乔乔会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可她挣扎了一下，摇摇头．我没事．她试图笑一笑，但胃疼让她这个打算落空了．笑容最后变成了皱眉和咬紧牙根．而且由于吐过之后的酒意上涌，让她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看上去十分混沌．没事．她又摸摸额头．我可以走……话虽如此，可怎么也看不出她有这个能力．乔乔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我．
     过来一下吧，帮我把她一起扛上去．
     上去？我之前还处于受惊阶段，突然就被她的话给惊醒过来．上哪里去？
     上楼去．去我家．乔乔皱皱眉．这么晚了，这里很难叫到车的．你一个人怎么把她送回去？她又看了看小科，眼神里又充满了关心．小科已经很不清醒了，可毕竟听到了乔乔的话，又固执地摇着头．
     我不去，我不去．她反复强调着．我要回去！
     不许说话．乔乔突然命令般地对她说了一句．小科一怔，居然乖乖闭上了嘴，眼睛半闭着，倒在乔乔的身上．我不要去你家……我要回我们家……她喃喃说道，可手却不知不觉地抓紧了乔乔的手臂．我要回我们家……乔乔又叹了口气，可听起来却很是温柔．
     帮个忙好吗？她再次对我发出了请求．我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很怕那些污秽物溅到自己身上．可乔乔却不以为意，只是很当心地把小科给半抱半扶地撑了起来．这种坦然让我有些惭愧，但更多的却是佩服，还有一些小小的感动．这也让我再清楚不过一个事实．
     我又看到希望了．也许希望一直都没有消失过．


18.
     屋里真是暖和.我和乔乔好不容易把小科扛到楼上时,一进门的感觉就是如此.我迅速地扫了一眼,房间里很整洁,布置得很简单.有一间房亮着台灯,估计是乔乔的卧室.另外还有一间空房.我有些不太明白地看看乔乔,她刚把小科安置在沙发上.接触到我的目光,她立即就会意地说:
     这是我父母家.他们现在不在这里……
     哦.我心里松了口气,说真的自己也不太清楚刚才为什么突然有点紧张.乔乔让我在边上休息,看着她如何细心地照料那个醉得半昏迷的小科.她先用热毛巾帮小科擦干净脸和脖子,然后把她的外套给脱了,又拿来一条被子给她盖上.等她倒来热水,让小科多少喝下一点后,我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三刻了.
     很晚了,不如你今晚就住这里吧.乔乔很主动地招呼我.我有点不太好意思,又担心陈瑞会担心.可想想看现在回去实在太晚了.到家都快一点多,又有点犹豫.想了半天,把小科留在这里也不是回事.于是,我趁乔乔忙着照看小科时,打了个电话回去.
     陈瑞吗?你还没睡?我有点愧疚地问道.电话那头,陈瑞非常生气.
     你在哪里?小科呢?卓越呢?他语气有点生硬.我更内疚了.
     卓越……回去了.小科喝醉了,今晚我们都不回去了.
     什么?你们现在在哪里?陈瑞更气了.怎么能不回来?不回来的话在哪里过夜?
     我们在……在乔乔家里.我瞄了一眼乔乔,压低了嗓门.小科这家伙跑到乔乔家楼下去了.结果吐了一地,现在已经不行了.乔乔把她带回去了,我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你们在乔乔家里?这一下把陈瑞和惊呆了,失声叫道.我恼火地警告他轻点.他半天才忍了下来.那……那现在小科怎么样?她们没什么吧?
     小科睡得正死呢.乔乔在看着她.不跟你说了,反正明天一早我就会回来.就这样!我看到乔乔朝我走来,赶紧对陈瑞说道.他急了,叫道:你看好小科!别出什么……
     我顾不上他的话,赶紧挂了手机.乔乔走到我面前,我发现她看上去有点累.这全是小科惹的麻烦.我不禁心里感叹.
     你就睡我爸妈那间吧.他们去苏州看我叔叔,正好空着.
     她带着我去了房间.那小科怎么办?我脱口问道,可立即意识到自己提了个傻问题.乔乔指指沙发,无奈地笑了笑.
     就先睡那里吧.我会看着她的.
     乔乔……我张了张嘴,有些迟疑是否要把下面的话说出来.乔乔询问似地看了看我.怎么了?她温和地问道.我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小科.她睡得很熟.
     刚才小科说的话……你不要信.都不是真的!我可以保证!
     我多少有些激动.乔乔默默地看着我,神情却很平静.她转过身走到小科身边,坐了下来,出神地望着那张熟睡的脸.我慢慢走过去,在边上坐下,心里七上八下.


     其实我知道.就在我以为她还要沉默一阵时,乔乔却意外地开了口,而且口气无限平和.我吃了一惊.
     什么?你知道?    
认识她这么多年,她的脾气我还不清楚?乔乔苦笑着回答,一边轻轻把被子往小科头那边拉了拉.她在跟我赌气呢.是不是?乔乔的语气突然就变得很温柔,我知道那不是在和我说话,而是对着小科在说.果然,乔乔专注地看着小科,就好象妈妈在看着自己心爱的孩子一样.此时的小科在我眼里也竟然变得稚气十足.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既然你知道……我只觉得难以置信.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说穿?还要顺着她的意思往下走?你不知道这样下去你们可能就完了吗?
     乔乔不说话,伸出手,怜惜地摸了摸小科的脸,然后是额头.我还没见过她喝这么多呢……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没听到我在说什么.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我心里一阵堵得慌.乔乔方才抬起头,像是刚刚想起有我这么个人.她笑了,但笑得很勉强.
     有时候我也会问自己,既然都明白她的心思,为什么就不能顺着她来?但是回过头来想想,她也懂我,为什么就不能向我妥协呢?
     这……我张口结舌.的确,我忘了还有这一碴.小科为什么不能向乔乔妥协呢?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想她.今天她跑过来,我就猜到她的心思.可是后来她又说了那些话……每次都是这样.真的.不骗你.乔乔微笑着看着我,摇摇头.
     其实她很爱你.她说要卖房子,要和你了结,都不是她真心的……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可自己也理不出一个头绪.乔乔示意我不要说了.
     我都知道.她默默地盯着小科.小科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孩子气的表情.她真的睡着了吧,和平时的她完全不同.没有防备,没有冷漠.乔乔叹了口气.
     房子的事,说起来是我逼她的.我知道她是在试探我,那天看到我们的家时,我真的很感动……可是后来……
     是因为卓越吗?我一跃而起,焦急地抓住乔乔的手.不要听她的!她都是编出来的!是她想故意气你!那个房间小科确实一直留着等你回去住啊!
     乔乔瞅着我,突然笑了.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她开玩笑地说道.我脸一热,讷讷地退回座位,放开了她.
     对不起……
     她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好运气……乔乔却很真诚地夸了我一句,我却没心思沾沾自喜,只等着她回答.乔乔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恍惚.


     不能卖了房子.我只有一个念头.过了昨晚,我更坚定了自己的看法.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就这么分开.房子既然是唯一连结她们的东西,那死也要保住它.否则,再强烈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拉远,终究会慢慢褪色淡化.
     老公,怎么都不能让她把房子卖了!她明明口是心非,不能让她这么赌气!我气势汹汹地对陈瑞说道.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才开口问:
     你说的是有道理,可是……该怎么办呢?
     是啊,该怎么办呢?我张口结舌地望着他,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有点气恼,正想再争辩几句,门铃响了.我跑过去一开门,发现小科正在我眼前.刚下班?我一怔,这才仔细看看小科的穿着. 她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走进来.陈瑞皱皱眉.
     怎么不回家?昨天不是和卓越谈了吗?他的口气里有小小的不满.小科坐到沙发上,没吱声.我眼看她的脸都冻红了,赶紧给她倒了杯热茶.
     谈崩了.你让我怎么住回去?小科平淡地答道.陈瑞眉头一拧,刚想说什么,又忍住了,换而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在小科身边坐了下来.小科喝着热水,面色才慢慢变得正常些.她呼了口气,啧啧嘴,扭头望向窗外.
     外面真冷.刚才走到小区门口,都觉得要冻僵了.
     你别岔开话题.陈瑞严肃地看着她.小科转回来,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什么话题?她显得很茫然.我又打量了她一番,看不出她的内心活动,这让人有点沮丧.小科应该知道自己昨晚是在哪里过的夜吧,也该知道乔乔把她扛回去的事吧,怎么就看不出她有什么反应呢?我正琢磨的时候,陈瑞又说话了.
既然谈崩了,那卓越还住你家吧.你怎么就能答应人家来看房子呢?你怎么也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吧.
     开玩笑.房子是我的.小科居然笑了起来.她肯不肯搬和我卖不卖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我等到她的合约到期.但房子,是一定要卖的.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结束了自己的发言.陈瑞有点生气了.
     那乔乔呢?他沉声说道.她有一半的所有权吧?你问过她的意思了?你确定她肯卖掉房子吗?
     小科沉默不语.我之前还犹豫着是不是该插进去说两句.见此机会,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今天早上你什么时候走的?我起来的时候你们俩都不在了.我故作轻松地开始了另一个问题.看似无关,可我心里清楚,还是在围绕着同一件事展开.小科一呆,隔了好久才点点头.
     七点吧.她说话有点不太利索,和刚才的锋芒毕露截然不同.我比她先走.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只是问问.小科的态度让我莫明地轻松了些.你知道昨晚的事吧,你喝醉了,乔乔主动把你扶回家去休息.我顿了顿.否则我们俩只有露宿街头了.小科的眼睛亮了亮.我没有忽略掉这个细节.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说真的,后来都是她在照顾你,我一点忙也没帮上.
     我一边说,一边研究她的表情.小科说不出是喜还是忧,只是默默地听着.末了,她终于有了些反应,挤出一个笑容,却转向了陈瑞.
     昨天我和乔乔说过了.她没反对.所以你刚才问我她肯不肯,我想这个不成问题.


     还有呢?小科急切地问道,死死盯着我.我被她看得心里都毛了.她还说过什么没有?
     你还指望她会说什么?我结巴着搪塞她.慌忙中我居然还能说得这么连贯,连我自己都不由佩服起自己来了.可小科却露出失望的表情,慢慢松开了我的手.她看看我,重新垂下了目光.我看出来,这几句话远不是她所期待的.她想了一会儿,突然无声地笑了笑,长长地出了口气,又抬起头来,冲我笑了笑.笑容里只有苦涩.
     她真是善良.
     什么话!我一听这个回答就来气.你以为随便是谁她都会这么来对待吗?你太没良心了!
     小科没有说话,表情却写满了失落.这不是她想要的回答.我知道,所以更为揪心.一时间,我们俩都不再吭声.
     星期天你们要是高兴就过来看看吧.我约了他们下午一点半.
     小科打破了僵局,站起身来.我还是回自己家去吧.她看看外面.拿起了前面已经脱下的外套.我也会通知乔乔的.如果……她停顿片刻.如果她想来的话.我走了.她抬脚就往外走.我急了,一把抓住她的左手.
     回家?你别又和卓越吵起来!
     不会的.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小科笑了笑,正要转身.我还是抓住她不放.小科皱起了眉.还有什么?她轻声问道.你还要说什么?
     再说一句!我深深吸了口气,盯着她的眼睛.你不要后悔,小科.你不要后悔.
     她沉默地望着我,像是要看到我的心里去.然而没有任何回答,她轻轻挣脱了我的手,走了出去,关上了门.我目送着她离开,沮丧地跌坐回沙发上.这时候,陈瑞从卧室里走了出来,默然地望着小科关上的门.
     她会后悔的.他猝然开口说道.我叹了口气.陈瑞是对的.


19.
     日子总是比我们希望的要走得快.周日很快就到了.
     卓越从我口中得知了小科要带人来看房时,反应出奇地平静.我从她眼中看出了一种放弃.也对,那一晚算是彻底摊了牌,既然得不到人,继续留在那里也只是徒增伤心.我的小师妹也许是任性了些,但头脑还是清醒的.所以事到如今,除了默认之外,我也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样的表示.虽然,这对她本人来说,可能要痛苦些.但再痛苦,也比不上小科.我眼看着离周日越近,她越是恍惚.
     可是这能怪谁呢?
     周日中午,我和陈瑞就去了小科家.卓越正在房间里啃苹果.她似乎已经认了,所以很坦然地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小科则闷头坐在那里,中介带着人很准时地就到了.那是一对夫妇,像是挺喜欢这套房子.尤其是那个女的,对乔乔的房间非常着迷.她不停地对着老公夸小科的装潢有特色,搞得我们在一边听得十分郁闷.因为越是这样,也就意味着交易成功的可能越大.而这不是我们希望的.
     小科一直没说话,她只是机械地为他们介绍着,带路参观,就好象是个全程陪同的导游.我看不出她的心理活动,但猜猜也知道有多煎熬.卓越几次想说话都忍住了.最后她干脆坐在沙发杀,呆呆地盯着电视.我和陈瑞在她身边,只觉得心里很堵.
     我们真的挺喜欢这套房子的.现在的问题就是价钱方面……我听到那个女的很热情地对中介和小科说道.她老公也随声附和.我看了看陈瑞,他又是气愤又是无奈.白痴.他轻声说了一句.卓越瞥了他一眼,嘴巴撅了起来.大白痴才对.她紧跟着骂了一句.这时候,后面几个人谈得似乎差不多了.我甚至听到那对夫妻在笑.这是不是在表示,他们已经接近口头上的成交了?
     叮咚……叮咚……
     悦耳的门铃声把室内所有的事都暂时中断了.我一怔,这时会有谁来?回头看看其他人,也都是一脸茫然.除了小科.她先是一惊,随后脸色一变.我来开.她匆匆扔下一句,就急着往门口跑.我和陈瑞都很惊讶她会这么慌张.是谁?我低声问道.陈瑞摇摇头,再看看卓越,她也是一脸困惑.所有人都看着小科怎么飞快地跑到门口,然后打开了门.
     乔乔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怎么回事……我张大了嘴,刚想问,突然想起小科说过会告诉乔乔带人看房,心情立马又跌回低谷.陈瑞也一样镇静.估计他也没想到乔乔会来.是啊,这么悲惨的一出,乔乔居然还有勇气亲自来观看,我真是服了她的承受力了.我下意识地想看小师妹的反应,发现她已经扔了那个苹果,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她来干嘛?卓越结巴了半天才说完全,眼睛里全是惊惶和疑虑.她怎么还有心情跑过来?!说到这里,卓越的口气里已经是愤怒了.看来她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
     小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乔乔,神情变幻莫测.而乔乔则异常坦然自若.她看了看小科,又把目光投到我们身上,最后淡淡一笑.
     这么多人.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语调竟然透着愉快.真是热闹啊,小科.她又把视线拉回到面前的这个人身上.是不是?
     小科没有接口.她像是还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乔乔会真的跑过来.我们也没想通这个问题.
     她怎么会真的就跑来了呢?
     你来了?小科终于说话了,用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语调.我没想到你当真会来.


     既然你告诉我了,我当然要来.乔乔轻快地回答.我感觉她的情绪有种反常的轻松.这让我大惑不解,捅了捅身边的陈瑞.老公,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头?我低声说道.陈瑞一怔,转过头来看着我.你指什么?我朝乔乔努努嘴.
     乔乔啊,她怎么一点也不见难过?    
恩?陈瑞经我一提醒,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乔乔.这下他也发现问题了.是啊,有点奇怪.他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真奇怪……看不懂这两个人……
     你很想来吗?小科声音有点苦涩.回过头指了指在和中介交谈的那对夫妇.看房的人已经来了.他们对房子很满意,目前就在谈价钱了……她住了口,脸色有点黯然.我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她使劲笑了笑,可自己却呆住了.乔乔细细地打量着她,眨了眨眼,笑容却显得温暖多了.
     是吗……她叹了口气.科科,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先回答我,再谈房子的事,好吗?
     这一句话让人猝不及防.我们都吃了一惊.小科也一样,根本没想到乔乔会有此一说.她盯着乔乔,一脸困惑.
     什么?
     这房子有我一半,可是我却从来没有住过.
     ……对.
     现在我想住住看.你有什么意见?
     她无限平静地把话说完了.而对其他人来说,这无异于头顶上的一声惊雷.我傻了,陈瑞也傻了,卓越更是像被这个雷击中了一样动弹不得.
     而小科呢?小科紧靠在墙上,双手死死扶住墙面,就好象支持不住,随时随地会跌倒在地上.
     ……你再说一遍?小科颤声问道,突然清醒过来,一步跨上前,扶住乔乔的肩膀.我听得出她的声音里一半是惊喜,一半是怀疑.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住回自己的房子.乔乔还是那么镇静,眼神无比清澈.你有什么意见?
     一阵寂静.我和陈瑞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我,我简直是想大哭一场.终于,终于有个人先出来妥协了!不愧是乔乔!小科,小科,你看到了吗?你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吗?你说话啊!
     小科的脸色先是一片苍白.但很快就恢复了血色,而后是越来越红,最后眼睛里也放出光来.可是她还是克制住了,死命地咬着嘴唇.我真是替她着急.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到这个时候你还要抱着什么破自尊心不放吗?
     不行!突然间,卓越尖锐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瞠目结舌,发现她气得满脸通红,目光里全是恼怒.我不同意!她近乎神经质地大喊道.连中介和看房子的人都被她吓到了,不由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陈瑞第一个反应过来,回过头就冲卓越吼了一句:
     闭嘴!
     我吓糊涂了.陈瑞这么失态可是第一次.但心里一想,自己都恼火了.这时候你捣什么乱啊?我也跟着冲卓越喊了起来.她却全然不理会我们俩,只是死死盯着乔乔,咬牙切齿地说:
     我不同意!


     好!与此同时,房间里响起了小科的声音.大家的目光一瞬间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小科似乎下了决心,抬起头,直视着乔乔的眼睛.可她的表情说明,她还是有些挣扎.
     小科,为什么!卓越绝望地问道.她就快要哭了.你怎么一点原则也没有?你还说要卖了房子呢!现在算什么?你跟我说的又算什么?
     小科充耳不闻,仍然望着乔乔.乔乔的视线转到了房间那头几个摸不着头脑的人那里.
     那么,现在你还卖房子吗?她轻声问道.小科一怔,迅速回转身,快步走到中介和看房的客人那里.这一次,我看出她已经彻底想清楚了.
     怎么回事?中介莫名其妙地看着小科,又看看乔乔.小科摇摇头,冲那对夫妻笑了笑.
     不好意思.她的声音此刻出奇的温和,听得我心里添了一丝暖意.我不卖了.
     什么?那对夫妻顿时急了,尤其是那个女的,拉着小科质问了半天,最后恼羞成怒,就差破口大骂了.可小科无动于衷,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乔乔.我发现她的眼里全是笑意,尽管表情依然冷若冰霜.而乔乔耐心地等着中介和看房子的客人和小科继续纠缠,完全无视一边还有一个对她怒目而视的卓越.
     最终是小科的坚持取胜.中介和客人都悻悻地离开了,我和陈瑞眉开眼笑地望着那两个人.小科转过身,嘴唇动了动.看得出她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而且有太多话要说.犹豫了半天,最终她还是开口了,尽管内容没那么动人.
     你……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你当我是空气吗?卓越冷不丁插了一句,顿时让房间里的空气又紧张起来.她径直走到小科面前,死盯着她的眼睛,剧烈地呼吸着.我说了,我不同意!我不让她住进来!
     小科眉头一皱,眼神很冷.很明显,她厌烦了卓越这种无休止的纠缠,尤其是在这种关键时刻.
     请你搞清楚,这是我家.她的声音冷酷,卓越眼圈顿时红了.
     我知道这是你家!可是我也住在里面啊.怎么样你也得征求我的意见吧!她强词夺理的本事倒是一流,这几句话说得我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开什么玩笑?我失声喊道.小妹,这也是乔乔的房子啊!你怎么好意思说出这么没道理的话?
     我不管!卓越蛮横地打断了我的话.当初她跟我订合同的时候,可没告诉我这房子还有其他主人.现在要是因为她赶我走,那当初就是蓄意欺骗!


     乔乔的眉毛一扬.但是她迅速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小科露出不安的神情,不自觉地瞥了乔乔一眼.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气.卓越咬着嘴唇,充满怨恨地看了看乔乔.那种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是不是我提的意见,如果你要照做,也是建立在她住进来的前提下?她突然大声质问道.我和陈瑞一愣,小科点点头.
     没错.她又望向乔乔.卓越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很快又变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哼了一声.
     那好!她下了决心.如果她要住进来也可以,但我在合同到期之前也要住着!
     天哪!陈瑞即使一向镇定,此时也不由轻轻叫了一声.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开玩笑.似乎小科也是这么认为,因为她一脸惊诧.乔乔有些动容,走近了几步.卓越挑衅地望着小科,等着她给出答复.小科这下有些踌躇.三个人住一起,还是这种关系,换成是我,还不如去跳楼.
     小科,别理她!我激动地想冲过去给卓越两个耳刮子.可陈瑞抓住了我的手.卓越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我已经顾不上她和我的关系远深过我和乔乔的这一事实.
     你明知道这样很尴尬.可你还是要这么做?小科不敢相信地再问了一句.卓越倔强地点点头.我听到乔乔叹了口气.
     这不可能……小科喃喃说道,一边摇着头.这不可能,绝对不行!
     算了,科科.突然间乔乔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话像是有种力量,小科顿时不出声了.乔乔走了过来,安静地注视着卓越.她是那么从容不迫,以至于卓越原本嚣张的气焰在她面前也一下子声势减弱许多.至少在我看来,卓越是有点心虚了.
     乔乔笑了笑.她和你的合同也没多久了吧.她扭过头去望着小科.小科迟疑不决地点点头.那就按她的意思吧.反正……不知为什么,乔乔的语气有些莫明的复杂.
     反正我也只是说,要住过来而已.对你来说,只是多了个不给房租的住客.对吧,科科?
     她露出了一丝微笑.然而小科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却是截然相反----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什么意思?她有些急了,不由伸手抹抹额头.乔乔,我……你……
     原本我还没听懂.但看了小科的表情,我渐渐悟出了乔乔的意思.一瞬间,我心里全然不是滋味.回过头去,陈瑞正止不住地叹息.
你说她们到底在搞什么?说要住过来,又说只是住过来而已?你说啊,陈瑞,什么意思!
     当我和陈瑞离开小科家后,我立即开始质询他.这场闹剧最终是怎么收场的,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好象是小科默认了卓越的胜利.而乔乔则借口回家整理东西早早地离开了.而卓越,这个罪魁祸首,则得意洋洋又做贼心虚地快速消失,以免小科从震惊和伤心中清醒过来之后找她算帐.
     乔乔的意思就是说,她住过来,不代表她和小科又恢复了以前的关系.
     那她住过来干什么!如果不是要重归于好,那住过来还不是相互折磨!
     老婆,你怎么这么激进!她肯住过来,就表示她愿意给大家一个机会啊.
     陈瑞无奈地安抚着我的脾气.没办法,我被刚才一连串的无厘头事件给搞得火大,真是越想越不爽.那把卓越留着算什么意思?有个第三者在边上,那还能叫机会吗?我看不是断送就很不错了!
     我也不太明白乔乔是怎么想的……陈瑞忧虑地答道.我们俩都陷入了沉默.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今后的日子是更精彩了,但愿不是痛苦得精彩.


     我原以为小科会再努力一把.但她却让我大失所望.首先她绝口不提让卓越搬走的事,其次是两天后,乔乔带着行李住过来时,她竟然表现得有些冷淡.不声不响地帮乔乔整理好房间后,小科抱着自己的东西到了客厅.作为义务劳工的我看不懂了,连忙跟着她问道:
     你这是干嘛?
     搬我的东西.她很奇怪地看了看我.我傻了眼.
     你要搬到哪里?干嘛不和乔乔住一间?我瞄了瞄乔乔,她正在专心致志地整理着自己的房间,那个粉红色的小房间终于物归原主了.小科的脸抽了抽.
     我服了你了.
     她闷声笑了笑,又低头去整理自己的东西.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个愚蠢到极点的建议.
     就这样,她们三人的奇特同居生活开始了.我不知道当事人是怎么想的,尤其是那个被我认定是半个疯子的小师妹.做个超级电灯泡有那么有趣吗?而且这么别扭地挤在一起,会不会打起来呢?我忧心忡忡地想着.
     但事情的发展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从乔乔搬回去之后,小科就不来我家吃饭了.相反,她开始邀请我和陈瑞去她家吃饭.理由很简单:她们家热闹.怎么说我们这里也有三个人,一起过去蹭饭我会不好意思的.这是那个混蛋的原话.不过我宁愿相信是因为她们三个单独一起吃饭的话,气氛实在太压抑了,需要有不相干的人来救场.我们夫妻很不幸地就成了牺牲品.
     可话要说回来,由此我终于见识到了小科的手艺.这家伙确实很会做饭.更难得的是,她会下班后还下那么大工夫来做这些.按照她平日上门的说法,是因为劳累一天后实在不高兴动了,就来我们家讨口吃的.现在工作还是这样繁重,她怎么就有精力来应付琐碎的家务了呢?
     另一方面,另外两个人表面上还没有决裂的迹象.可能是因为乔乔太忙了.她不是每天都能按时回来吃晚饭,常常是我们四个吃完坐在那里休息时,她才到家.这时候小科会一言不发地帮她重新热好饭菜,然后坐到一边去,等她吃完了再收拾掉.往往这时候她会若无其事地和我,还有陈瑞聊天,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其实一直都在注意乔乔.而和卓越,小科是没有任何话好讲了.可见我和陈瑞对她来说,确实是必不可少的.否则她该怎么逃避和卓越必须一起度过的这点时间呢?
     我也骂过卓越.可小姑娘说不了几句就哭鼻子,搞得我也不太好再多讲.她的情绪变得真是无常,只要一看到小科又会兴高采烈.只是多少有强颜欢笑的成分.我是看懂了,她其实很清楚自己形象在小科心目中已经是差到极点,但本着再差的印象也胜过没有印象,我的小师妹还是厚着脸皮继续挨着.当然,不要指望她和乔乔能有什么沟通.基本上只要一看到乔乔,卓越的脸就拉长了,更不要说会有交流.有一次我也问她,如果我们不在,晚上她们会怎么过.小姑娘翻了翻白眼.
     就这么过啊.小科看书,或者上网.我看电视.至于那个人,天知道她在干什么,老在房间里.


     乔乔.我咽了口唾沫,润润发干的嗓子眼.这样的局面让人看着难受.乔乔还在一口口吃饭,半天才回过神来.
     恩?你说什么?她惊醒过来,连忙问我.我瞅着她,叹了口气.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哦……不好意思,我走神了.她道着歉,眼神又有点游离.我不想再等下去了,再等她还是一样恍恍惚惚.
     你……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我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句.你……为什么突然会想住过来?
     语气有点过分小心,我还是怕这么直接的提问会惹人不快.但乔乔没有流露出不满,相反,她却笑了起来,但多少有些勉强.
     很奇怪吗?她放下了碗.可这毕竟也是我的房子啊.
     我知道,但是……我皱紧眉头,恨自己语言能力太差.但是我总觉得……有点,有点突然……
     是吗.她默默地问了一句.我们都不说话了.我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但乔乔没给我这个时间和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那天她喝醉了来找我,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她温和地说道,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也许她不会承认,也许她也不是当真的,但对我来说,却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你的意思是……我的心跳加快了.
乔乔呆了呆.
     我还是没法做得那么绝……但看着她,我就是心软.要真让她把房子卖了,我才会伤心呢.
     她轻轻地说道,我有点激动了.所以你就住回来了?可是为什么你还要说只是住回来这么简单?难道你不是想和她重新开始吗?我差点就要抓住她的人使劲晃一晃了,是不是这么做就可以让她再清醒点?乔乔看着我,眼神却一点点暗淡下去.
     我说过,从开始到我离开,一直都是我在让步.我等着她改变,可到头来还是我先妥协……
     她又咬了咬嘴唇.我有点恨自己呢……真是不争气,真的.可为什么她始终就是不能先迈住那一步呢?
     那是因为……因为……我突然就怎么也说不下去了.我想说那是因为小科的自尊心.可一转念就想起了乔乔对小科的质询.除了自尊心,她还在乎什么?爱情和自尊心,究竟哪一样更重要?我还要为这么一个执迷不悟的人继续辩解吗?我哑口无言地坐在那里,心里一片茫然.
     所以我只能说,我仅仅是住在这里而已.希望你能理解.
     乔乔又恢复了克制.她站起身,拿着碗走向厨房.我望着她的背影,心情沉重地转过身,却惊惶地看到浴室的门开着.
     小科头发湿漉漉地站在那里,表情复杂.我毫不怀疑她已经听到了乔乔的话,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瞪着她的眼睛.
     你都听到了?我把声音压在嗓子根.小科没有躲避我的眼神.我在她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丝陌生的情绪,而这瞬间给了我一点点信心.
     内疚,我在小科的眼神里第一次看到了内疚.


     那……我犹豫了一秒.那乔乔呢?乔乔在吗?
     不认识,没这个人.她回答得甚是干脆.现在这里就我一个,你还要进来吗?
     这一下我彻底没辙了.你不要闹!我是来找小科正经事的!我口气软了些.可卓越的小姐脾气发起来就没完.我说她不在,你要找她也没用!她正要关门.这时候,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好.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看到卓越的脸发青了.这下我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果然,乔乔从我身后走上来,笑着看看我,又看看卓越.我注意到她的目光转到卓越身上时,稍微有些冷淡.
     乔乔!我喜出望外地叫了她一声,抓住她的手.正好找你有事!我急着拉她要进屋.卓越却还没闪开.她气愤地盯着我.
     你不是要找小科吗?怎么又变成找……你说啊!卓越凶巴巴地看着乔乔,那样子活像是要生吞了她.乔乔面不改色地反拉住我的手,径直朝里走去.卓越没料到她有这么一招,身子顿时歪到一边,这样一来我终于成功入侵小科家.
     房间里还是老样子,但多少整洁了些.我朝乔乔的房间张望了一下,又转而打量起客厅里的布置.沙发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床被褥.那是小科睡的吧,我不由叹了口气.乔乔坐了下来,卓越紧跟着过来,警惕地监视着我们俩.
     你有什么事找我?乔乔微笑着望着我.我有点窘迫,事情的发展有点超出我的预计.而小师妹没有给我圆谎的机会.
     她哪里是来找你的!她就是来找小科的,我不让她进来,她才编个理由!卓越嘲讽地抢先开了口.乔乔瞥了她一眼,仍然专注地盯着我.这一下卓越的脸更绿了,使劲咬着嘴唇.我哭笑不得地坐在那里,嗫嚅道:
     恩,其实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周末要组织去旅游…陈瑞没空去,我就想找个人陪我去……
     小科周末要值班!卓越大笑一声,又面无表情地答道.我看出她很得意,心里却有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不太高兴地问道.卓越一怔,没了声音,又开始咬嘴唇.这一来我心下雪亮,卓越也是要去的人啊,她难道不会问小科吗?肯定是小科一口就把她给回头掉了.难怪她火气这么大.
     你们公司组织的旅游吗?乔乔突然说话了.她的声音有点异常.她看看我,又看了一眼小师妹.我忙不迭答了声是啊.她陷入了沉思.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小师妹的脸色却变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愣愣地站在那里,猛然说道:
     不行,这样不行!
     还不等我问她什么不行,乔乔抬起头来,镇定地望着我.有意思,我也想去啊.她这样说着,还笑了笑.如果小科不能去的话,我能去吗?
     我吓了一跳,以为她在开玩笑.你……你想去?我都结巴了.是啊,要是不方便也就算了.乔乔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我这下没了主意.还能说什么呢?


     当然没什么不方便,那我们就一起去吧.我定了定神,却发现卓越满脸怀疑地瞅着乔乔.小科要是值班的话,那还是我们去吧.我甚至还有力气笑了笑.乔乔没有回答,看样子还在想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我本能地回过头去,发现小科满脸倦容地走了进来.她沉默着换了鞋,又把钥匙扔进了鞋箱上面的小盒里,这才走进了房间.看到我们,她停住脚步.她的眼睛里全是血丝.看情景是加班加点熬出来的.小科很意外我会在,嘴动了动,可眼神转眼又飘到乔乔身上去了.乔乔很平静地坐在那里,没有什么反应.
     你怎么来了?陈瑞呢?她和陈瑞一样哈欠不断,重重地坐了下来.很凑巧,她坐在了我和乔乔中间.在我看来,这里有故意的成分.我清了清嗓,正要说话,卓越又一次抢在我前头.
她来找你也是为了那事.我已经回掉她了.不知道为什么,卓越的态度突然又变得异常亲切友好.小科先是一脸茫然,随后才似有所悟地点点头.
     哦,旅游的事.她厌倦地笑了笑.我要值班的.不好意思.让我奇怪的是,她说完话瞥了一眼乔乔,后者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没事!我老姐已经找了乔医生一起去了.卓越笑得让我只觉得狰狞.怎么她就这么兴奋呢?我纳闷着.不料小科一听到她这么说,脸色立即一沉.她瞬间就摆脱了的睡意,紧紧盯着乔乔.真的?她轻声问道.乔乔看了看她,平静地点点头.是啊,我想去.她的语气淡淡的.小科猛地回过头,眼神透着凌厉.我被她吓到了.
     你真要和她一起去?小科又问了一次.我一阵慌乱.乔乔说想去,你又没空,那……你什么意思!我突然惊醒过来,恼怒地瞪着她.怎么我就不能带乔乔一起去?
     没说不可以.小科垂下头,想着心事.乔乔站起身来.那周末你自己好好过吧,小科.她平白无故地说了一句话,小科头一侧,怔怔地望着她.我被她们搞糊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喂,喂,怎么我都听不太懂!偏偏卓越又不合时宜地插嘴了.我一听她的声音就烦.
     要不我不去了,小科.周日你值班回来,我还能照顾你呢.她笑得真是甜得恐怖.但被她这么一说,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要是我和卓越都走了,家里就剩下乔乔和小科俩了.小科是不想让乔乔这么跟我去了吧!我真是傻啊!我顿时大骂自己是傻瓜,怎么就没早想到.
     你为什么不去?小科的声音变了,站起来走到乔乔面前,注视着她.我和你一起去.大家都在才好玩.
     什么?我差点跌倒在地上.喂,拜托你想清楚,刚才还说要值班的!我连忙提醒她.可小科不耐烦地摆摆手.
     值班可以换的.大不了我连值.反正如果你去,我也要去.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乔乔.乔乔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扭头往房间走去.我似乎看到她的身形有些摇晃.卓越呆在那里,突然气得跑到自己房里,砰地一声关上门.随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小科毫不理会,重新坐回我身边,她的目光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我小师妹要是不带你去,你不也还是没辙?我小心翼翼地说道.小科双眉一挑.
     我不能去,乔乔也不能去.她声音里也有陌生的东西.我吃惊地感觉到,小科在这几秒里起了很大的变化.


     你怎么了?我又是担忧又是害怕地摸摸她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口气很奇怪?小科?
     没事.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望着乔乔的房间.没事.她躲开我的手,梦游般地站起来,走到房门口.乔乔走了出来,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杵在那里.
     你是要躲开我吗?小科声音听起来很温柔.乔乔没有回避她的注视,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你想太多了,科科.
     小科摇了摇头,目光却越来越柔和.你又何必口是心非,事到如今,我不想再这样了.
     乔乔怔住了,神情有些迷乱.我不懂.她轻轻说道,又摇摇头.我真的不懂.
     是吗?小科苦笑道.乔乔背转身去,手带上门.我要睡一会儿.她的口气有点犹豫.以后再说吧.
     好.小科没有反对,任凭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她看上去有些疲倦,但更多的却是那种让我有些惊奇的陌生的神气.
     你怎么了?我追过去.小科没有说话,回到沙发那里,躺了下来.我累啦,让我睡会儿.你走吧.
     她用被子蒙住头,就再也不动了.整个房间里,就剩我一个人傻傻地站在那里.几分钟过去,我都没搞清究竟出了什么事.最后,我放弃了.
     搞什么!我嘀咕了一声,离开了屋子.这一晚真是莫名其妙.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
     周末的旅游眼下看来,很可能会成为一次惊险之旅.
     回去跟陈瑞说了,他起先和我一样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来睡醒了,他再一想就明白了.这个小科真是的.他叹着气说.她就是想和乔乔单独呆一起.可乔乔呢不给她这个机会,她就急啦.要是卓越最后还肯去,那你们四个又要折腾了.他最后一句话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我一个枕头丢过去.
     什么意思!乔乔干嘛不肯跟她单独呆一起?小科会吃了她不成?我还是没全想通.陈瑞有点尴尬地望着我.
     这个……他竟然吞吞吐吐起来.这个就要看你怎么想了.你要是把小科当女生,当然是没什么……问题是她们的情况很特殊……
     你是说怕小科把她怎么怎么了?我一拍脑袋,话就自己出来了.陈瑞脸有点红,咳嗽了几声.我眨眨眼,渐渐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嘴巴顿时张大了.
     开什么玩笑!她们……她们……我语无伦次地说道,陈瑞忍着笑,推托去超市买菜就逃走了.我独自一人沉浸在震惊和恐慌中.
     她们都是女的啊.我心里想,可一转念又想起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禁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