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无奈啊……

风月，你忙完了么？

章贰 风涛动地海山秋
沧海栗。
西岳疆朝大军火龙般迤逦，十骑一队行进，蹄下烟尘笼成一片翻滚的乌云。
对面林间随即一抹亮光闪过，迅速蔓延开，最后整个山坡上都是雪亮的闪光，似乎山间生长的本是藏在鞘中的利刃。
大军被迎头痛击，微有些慌乱，顷刻先锋大将排开弓弩回射。
刀锋，剑影，强矢，阳光下灼然浴血。映入高峰上一双阴沉深谋的眼，冷了炽热的温度，却因那双凛杀的眸，有了死亡的寒度。
邪云轿停驻在空无一物的万仞绝壁上，浓重的漆黑与苍穹相映，似一片挥之不去的暗云，笼罩住整个天空。
“时机，恰到好处。”
日色陡然一暗，冷冽的山风从天空高处吹拂而过，收束为一抹玄色人影，无声无息，如一缕微尘轻飘在对座高峰。却比山峦更沉重。
“吾，还是战事？”
他望向对岸。隐在重重帷幕后的视线，也在这一刻斜过来。
“画龙还须点睛，此战，是汝吾之局。”
两道目光，越过千军万马，越过伏尸百万，冷冷的撞在一起。
烽火中，一试硝烟。
高山相挟的河谷突然爆出万众咆哮，滚落的沙石将天色遮得昏暗。
西岳兵马从林中奔腾而出，骤然满山遍野，铺天盖地而来。前锋已近河心，水至马腹，顿时缓了下来。
魔剑道右护法回首示意放箭。
尖利呼啸从头顶飞掠，前锋倒落水中，无主的战马依旧向前吃力跋涉。
眼前的大军就如洪流激于巨石，气势稍滞，片刻分散，便又重新汇聚。涉水的西岳兵马已从迎头痛击中回过神，自坐骑身侧摘下盾牌遮挡，继续向前推进。
“汝友求胜心切。”妖后语中略有讽意，“以此处地形，诛天只能以鱼鳞阵进兵。应龙刹亲领中军诱其进犯，左右两军以四翼鹤形阵散开，使魔剑道误以为敌军溃散，实则……”
若有意，若无意，她顿了顿。
“实则转军四方包围，护住中军，形成无坚不摧的车悬阵，围杀诛天。”风之痕顺理成章的接过话。
两人相隔甚远，但声音都极为自然，仿佛相对而坐轻言细语。
“汝还在此与吾闲谈。”迎着他的视线，妖后微微挑眉，“不出手？”
“与吾无关。”
妖后轻轻笑了笑，显然，风之痕的回答让她很是愉悦。白皙的手指拂过散垂的雪色发丝。指间的链戒耀着秘银的光泽，随她动作起伏，如上古夜空的星辰。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正该抚一曲战音。”
一阵无形的冲击迸开，茫茫江水被巨力鼓涌得冲天而起，破空直上。

沙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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逻螳勾的心情并不轻松：搜寻了将近半个时辰，始终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
右翼六七百步的距离约有五千名主力悄无声息地行进。一旦敌军发动突袭，便会陷入夹击。
忽然自右侧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主将从隐蔽处策马飞驰赶来。逻螳勾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他一脸凝重急促说道：“中计。”
流矢无声无息地袭到。悲呼，狂喊，兵器交错之声响彻大地。
围杀行动已经开始。
诛天与应龙刹交锋三十多次，仍然无法突围。身后魔兵奋力抵抗敌军潮水般的攻击。他们的数量，正在一个又一个的减少。
此时，沉闷的战鼓再度响起，催逼着肃杀。西岳主力部队终于出现。
敌阵最前面是一人多高的巨大橹盾，随着鼓点缓缓压过来仿佛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
密集的箭雨，骑兵的冲锋。
诛天像是风暴中一只断线的风筝，只能机械地格挡，冲撞。
突然，一股凌厉霸猛的杀气在场中轰然怒卷，众人心中没由来地一惊，不由自主停止了交战。
沉重的威压隐隐亘于心灵深处，产生出死亡般的恐惧。
他们只能呆立着，看着庞大的水龙直上九霄。那股沉重的压力不随水流远去而稀薄，反而如烈日般凛凛照耀大地，越升高，便越是炽烈。
那仿佛是没有终极的力量。
凛凛剑气，倏忽凝结成形，随着风之痕真气鼓涌猛烈旋转，无数蒙蒙细剑在水龙中出现，凌厉无匹的指向对岸。
妖后目光逆上。冷笑，自傲然中孳生。如玉的指尖，轻轻一拂，仿佛拨动无形的琴弦。
慵懒，悠然。
剑之水龙猛然凝结，连拖曳出的轨迹都清晰可见，却无法再前进半分。
悠扬的声音再起，似一线迷蒙的幻梦。
水龙猛然怒发，仿佛要翻卷了过来一般，翔龙天舞，腾到空际，向风之痕暴射而下。
风之痕真气一吐，水柱中的无数细剑瞬间爆发，贯舞纵横。无穷无尽的剑芒之阵带起万丈江水，茫茫水幕像一块巨大的琉璃，将天宇完全遮蔽。每一滴水，似乎都成了夺命的利剑，只沾身便立化劫灰。
隔空对望的两双眼眸，同时荡起了一点涟漪。
风之痕有种感觉，他认定的这个对手，即使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决斗，也未必分得出胜负。
诛天与应龙刹都是面色一沉。对决双方的力量之强，实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其余众人更是受到了巨大震撼，几乎无法呼吸。
浓重的刀影剑光向四方暴涌，周遭的山石都被撞成了碎片。
蓦然，一柄紫色的妖刀出现在空中。
山岳崩摧般的巨力消失了。天地在瞬间回归清明。
一袭霜色绸衣，广袖垂地，在山风中徐徐飘举。十数根翡翠色的缨络，自肩流下，斜过腰间。
枫红的长发披垂散落，遮住了大半面目。只余流瀑一般的发隙间，透出两线刀锋般的神光。
刀剑决不过片刻，却已叹为观止。
墨虚无禁不住想，自己能否挡得住十招。
丹枫的眸，溢出危险的笑意。
他很想知道答案。

“令师是死于风之痕剑下。”
细细的声音带着抽搐响在心上。穆观海一惊，霍然抬头。
一个苍白的影子出现在他面前。
宽大的白色斗篷在风中飞扬，仿佛无数条舞动的毒蛇，在他身上缠绕厮磨，将瘦长的身体紧紧围裹起来，只露出斗篷下同样苍白的脸。
那双饱含忧郁的眼眸也远远浅于常人，衬着生涩孱弱的面容，更显得凄凉而诡异。宛如偶然间挣脱符咒，走出白幡的幽灵，无半点生气。
穆观海并不在意这些，他关心的，是他方才说的那句话。
“你有他的下落？”
岁枯荣执剑在地上连点数点，画了几条曲线，隐然层峦叠嶂，周绕河流。剑尖指在其中一处山峰，“孤独峰，他就在此。”
穆观海拱手相谢。
“找到他之后，你打算如何？”
穆观海道：“吾会求证。”
岁枯荣揶揄地看着他，“然后呢？”
穆观海沉默。显而易见的答案，却有千钧之重。若真是风之痕，他报仇的机会不足半成。
“你可以。”岁枯荣突然笑了，轻轻将手中长剑往前一推，“只要带上它。”
剑身是微微的铜锈色，延伸剑脊之上的梵文反射着阳光，发出莫名的诱惑，一如他脸上诡秘的笑容。
穆观海没有接，只缓缓摇头，“不必。”他说得很坚定，与他跨出的脚步同样坚定。
岁枯荣也没有阻拦。浅淡的瞳孔在阳光下凝为一线，透出毒蛇般的邪恶。
“它会一直跟着你。”

废弃的宫殿，恢弘的穹顶也只剩几道残粱，宛如巨兽死亡后留下的骸骨，突兀地矗立。地上镂刻着怪异的兽纹，凶恶可怖。
诛天并不想来，置身于此，总有种被妖魔狞视的错觉。他低头，就见岁枯荣裹着不合身的白袍，坐在地上，坐在满目荒凉中。
“你为何不出手？”
“那岂非昭示，你吾早有勾结。”岁枯荣不待他反驳，又道：“走入现在的困境，你有何打算？”
诛天道：“吾想利用周遭的势力。”
“若是风之痕，吾奉劝你立刻打消这个念头。”迎着诛天不解的眼神，岁枯荣冷笑，“你要用什么理由说服他？”
诛天默然片刻，“昔日友情，他应该还记得。”
“友情？”岁枯荣音调中满是讥嘲，但他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就算他记得，你又能要求什么？杀应龙刹？灭西岳疆朝？”
“其实应龙刹已经不具威胁性，你不必再费心。”
诛天一怔。
“你们双方撤军之时，吾调遣非道、烯餮，将之重创。”
诛天脸色变了变，“何不直接杀了他？”
“杀他的，另有其人。”岁枯荣目光投向残缺的穹顶。
“帝沧溟，龙非池中物。”

“汝这枫露之茶，与别处不同。”风之痕略垂眸，轻缓的动作之间长发飞扬，像轻轻拨洒的月光，缓缓升起又落下。
天边的清辉漫洒一地，幽幽的微风卷着轿帘，影舞婆娑。
“此乃白茶。其条敷阐，其叶莹薄，崖林之间偶然生出，非人力所致，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两株。制茶时未经揉捻，故茶色不易浸出，须沸水冲泡三四次，经历一刻时，茶汤方能泛色。”
“珍贵之茶得其法。”风之痕抬手，一饮而尽，“沸水烧滚了晨间枫露，水火并济，滋味更深。”
妖后凤眸斜斜挑起一缕笑意，停在唇际，凝成冰冷的弧度。让她的笑容不再真实，充满侵略性。哪怕只是仰视，也会遭受灼烧的痛楚。“水与火，刀与剑。对立又相容的茶，饮起来是何滋味？”
“尽意，不够尽兴。”
林间夜露簌簌落下，似乎为这升腾的杀意搅碎，砰然暴散，在两人中间炸开团团彩雾。
“眼下，非是时机。”
淡淡一语，夜露突然凝结，满天狂舞的杀气也如春水般徐徐化开。
也罢。
风之痕微阖眼帘，“在那之前，吾不会再用魔流剑。”
“汝并非惜剑之人。”
“神兵利器，终究只是工具。”
妖后点点头，“纯然之剑意，变于阴阳之先，不定于剑律规矩之内，能役外物。汝那无可名状的一剑，吾可是屏心所待啊。”
“用汝的妖刀见证吧。”
他的目光逼视着她的眼眸。他的狂傲违逆着王者的威严。
“哦？耿耿于怀。”
风之痕冷哼道：“汝不过是借吾之手，行汝之便。”
妖后不置可否。
魔剑道，西岳疆朝。任何一方轻易取胜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毕竟，势力失衡是一件索然无味的事。
“何必计较。”妖后轻轻转侧杯盏，茶烟袅袅，她的眸光迷蒙难辨，“这场游戏，汝不也乐在其中？”
“吾之配合，应该得到相应的回报。”
“回报？”上挑的尾音缓缓覆述，“汝想要什么？”
她在问。明知故问的那种。
幽光中，有莫名的情绪流泻。
“汝，想见吾么？”
风之痕一怔。
帷幔在风中摇曳，掀起一片微寒。
似浓还薄的雾。
浮想联翩。
“应一声。”
妖后的笑容没有变，但笑容中的含义却更加复杂起来，几分魅惑，几分挑逗，宛如与情人戏语，“现在就满足汝。”
不知为何他的心有些乱，匆忙将目光挪开。轻微的应声，却不由自主的溢出。
漆黑的帷幕似受到召唤，轻轻掀开，透出轿中人一线侧容。
如深沉的夜色，在黎明前迷雾中呈现的妖艳。如混沌的宇宙，清气浊气恰在分割的雍容。
露出的一丝容颜，已倾倒众生。
华丽的紫色鸫羽在她袖口簇拥绽放，衬得她的手是那么修长白皙。搭着帷幕，轻轻撩起。
撩起那令人窒息的惊艳。

啾~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阵响动，仿佛尘埃坠落般细微。
妖后的指尖猝然停顿。
天舞破碎，在将幻将化的刹那。
帘幕无声合上。
森冷的威严，也在那一刻凌驾。
就在这时，山道上也传来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向峰顶步入。
那人脸色一片黝黑，沉沉的丝毫表情也没有。他盯住风之痕，“先师黎狩承是你所杀？”
风之痕没有回答，看也不看他一眼。
但穆观海似乎已知晓了答案。他伸手，一寸一寸拔出背后的断剑。
他也知道两人修为天差地远，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断剑千律幻起千层剑光，向风之痕袭去。
风之痕冷冷的说了一句，“还等什么？”
穆观海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手上剑势却不停。
风之痕话音刚落，大团黑雾骤然闪现。一点刀光，就隐藏在黑雾之中。雾气漫天，刀却只有一点。这一点，却比精铁还坚，毒牙还毒，一闪就能没入风之痕咽喉。
百劫刀。
几乎同时，另一道黑影蹿出，扑了过去。
风之痕冷澈的双眸寒芒闪动。一场平庸至极的戏码，终于有了一点趣味。
因为这一扑，恰好将刀剑的空隙完全填满。这一刀一剑毫不相干，就算联手，也发挥不出多少威力。但这一动，格局便立即不同。那人双手斜引，扑出的姿势极为怪异，左手牵着百劫刀，右手引着千律剑，两股完全相左的力量，却在他的牵引下丝丝入扣，化作一道沛然不可挡的强烈气劲，湛然狂涌。
穆观海猛然惊觉，奋起全力，想要收回这一剑。他并不愿与人联手。
但那黑衣人全力运转牵引之术，依旧带动他的剑势轰卷而去。
“风之痕……”妖后语声悠然，仿佛眼前是风流蕴赏的盛宴，“用吾的剑。”
一道冷电皎然凌空，宛如亮起了一轮明月。
装饰华丽的长剑，剑鞘上镶着蓝、黄、白三色水晶，绚出灿烂的光华。
剑名，饮月锋寒。
雪浪般的剑气，充斥着傲视尘寰的霸道，才一出，便震慑人心。
所有的动作，都不由得一慢。
风之痕闲庭信步，剑势却如惊天之雷，带着死亡的狂烈之舞，崩天彻地。
怒血，自穆观海身上飙射而出。这一剑威力惊人，几乎将他的心脉斩断。
百劫刀只觉胸前一凉，霸猛的剑气抵着他的心房炸开，渲染成一朵鲜浓的血花，将他飞抛了出去。
斩完百劫刀，这一剑的气势到达顶峰，一闪便尽皆没入那黑影的躯体。他全身骨骼，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了。

似乎有沙发可以抢

似乎肥了一点

饮月锋寒

突然，一声厉吼冲天响起。饮月锋寒，感受到浓烈鬼气，震起漫天龙吟。
一口重剑，正死死地握在穆观海手中。
风之痕自然认得这柄剑，五斩之一，浮黎。
穆观海双手如此用力，青筋痉挛地暴起，他的手就像与剑柄连在一起，进行着某种奇异的共振。
而他的双眼，却一片空洞，他的生命，似全都被吸走了。他没有意识，亦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在做什么。
狂风，平地卷起，迅速形成风暴，撕扯成十丈多长的龙卷风，却又忽然爆缩，缩成一柄精光闪耀的剑。
一剑刺向风之痕。
风之痕不闪不避，剑意凌空，化作苍穹裂电，欲斩九垓。
妖后突然道：“留他一命。”
风之痕眉间凝起一丝慑人的怒意，饮月锋寒却仍是斜了斜，自穆观海胸前擦身而过，将他击下山去。
收剑，冷冷地转过身，冷冷地逼视着华轿后的眼神。显然，是在等她的解释。
“既然心有不忿，何必留手？”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是汝让吾收手的。”
“哦？呵呵呵……”妖后笑了，肆意而狂张。
丝毫不顾忌风之痕越来越沉的脸色。等笑够了，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汝想必知晓鬼阳五斩的来历。”
风之痕不语，算是默认。
“鬼阳五斩形成于妖族最深处，融合至阴至邪之气，要引出最大的威力必须一个复杂的过程，除了嗜血，甚至吸收持刀者的怨念、执着、杀意、欲望等等来形成，持刀者的执念越强，越能发挥出惊人的力量。”
风之痕若有所悟，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五斩最终的目的，是汝。”
“汝担心吾？”
风之痕淡淡道：“与汝对敌，吾只担心他败得太过凄惨。”
“曾耳闻魔流剑风之痕是一名高傲寡言的剑者。看来传言有误。汝的口才，与汝的剑术同样……”
凤眸斜挑，暗沉之下浮出几丝暧昧。
“动人。”
果不其然那人一声冷哼。妖后薄唇上扬几许，“此剑可还衬手？”
“不差。冷光乍出于匣，从未沾染任何剑者之气。”
“归墟之下名器府。与吾前往一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