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
     这个世界很小.至少在高中毕业时,我以为这辈子除了校友会,也没啥机会见小科了.没想到当年那班死党里唯一频繁往来的居然如今就剩她一个,更没想到她的大学同学陈瑞居然会成了我现在的老公.当初我天天在小科面前哭诉孤独寂寞的痛苦,她听了之后毫无反应,可转手就把陈瑞这个帅哥送到我面前.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简直是以为自己见到了翻板勇俊哥哥(裴大帅是我的偶像),回家后笑得脸都抽筋了.从那天起,我发誓就算拉下脸皮,放下身段,也一定要追到陈瑞.难得陈瑞的视力也差到了一定境界,脾气也好到了相当的水平,竟然也和我对上了眼.于是就发展下去了,于是最后就结婚了.摆酒那天,我感动地拉着小科说,你真是我的恩人啊!可这家伙还是那副漠然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说:哦.我真同情陈瑞.气得我顿时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我曾经也问过陈瑞,他和小科关系有多好.他听了之后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小科和你掉进河里了,我肯定先救她.我大发雷霆,心里想着怎么修理他,脸上还阴森森地笑着问为什么啊.他的神经也够迟钝,居然面不改色地说:因为她不会游泳.我听了真是后悔当初拖着他教我去水里折腾.接着在撒娇带撒泼的过程中,我半是恼怒半是玩笑地说那当初你怎么不找她,反而看上我了呀.没想到这一次,陈瑞顿时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甚至有点接近恐惧了.他歪着头,睁大眼睛瞪着我,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亏你想得出来.我好奇地问为什么想不出来,你是男的,她是女的啊.他涨红了脸,吞吐了半天才说: 这只是解剖学上的定义而已……
     后来我和卓越谈起小科时,顺便就把这一出也告诉了她.我和卓越是高中兼大学校友.她小我四岁,去年刚毕业,进了我们公司.小女孩子长得很漂亮,性格活泼,很讨人喜欢.她不明白为什么陈瑞会有这种反应,我说我能理解,那时自己细细一想,也吓得半死.她还不太懂是怎么回事.我心想在你要是今生有机会见了小科本人之后立即就会懂了.


     这个周末有空吗? 吃饭时小科突然蹦出一个问题.陈瑞一愣,想了想,说: 有空,我不用值班.怎么?
     我朋友送我票,周末的音乐会的.一起去吧.
     什么音乐会?我暂停研究鸡腿的结构的动作,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我很怕又是什么歌剧啊交响乐的,那些玩意儿只有他们俩才感兴趣.果然,那两个人意味深长地交换了眼色.小科微微一笑.这让我很恼火.
     别担心,这次你不会睡着的.是演唱会.喏,你自己看.
     她递过来几张票,我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数了数,我有点诧异地望着小科: 怎么有四张?我们只有三个人.
     不知道,别人给的.要不你们再找个人去看吧.
     找谁?我望向陈瑞.他耸耸肩,又拉着小科讨论起他们的学术问题.      
     走的时候我送小科出去.她慢悠悠地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和我说着话.
     回家就一个人,怕不怕?我突然好奇地问她.晚上黑漆漆的,老恐怖的.
     晕.我又不是刚开始一个人住.她嘲笑地瞥了我一眼.她知道我从来没尝试过独居,以前是和父母住,后来是和陈瑞.
     说实话,我一直不明白你干嘛要搬出来.你们家又不缺房子.这确实是我挺迷惑的一件事.她家两套房子,一套出租了,一套父母住.她既然还是单身,何必要搬出来.
     小科停下脚步.她扬了扬眉毛,努了努嘴. 这很奇怪吗?
     对一个女生来说,有点.我爽快地回答了她.她皱了皱眉,也许是我看错了,我发现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变了.
     也许我不太像个女生的关系,所以也就没什么好奇怪了.
     她笑了起来,但笑得不怎么愉快.要是你觉得我一个人住不太好,那我就去找个人合住好了.她开玩笑似地加了一句.我却心里一动.
     也是.你家有两间房吧,怎么不找个房客?
     我承认这时候我想起了卓越.我快被她烦死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它.小科又是一愣.她大概没想到我当真了.
     我从来没想过.
     那你现在就开始想.
     晕.太急了吧?你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她起了疑心,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我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怎么可能?我是为了你好……
     恶心.她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好吧,我会考虑你的建议.这样行了吧?
     有什么好多考虑的?我是个急性子,只想再加把劲或许就能说动她.你又没什么损失,不就多个人嘛……
     多个人要多很多麻烦.你也知道,我讨厌多事.


     她忽然沉默不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科吸了吸鼻子.
     再说吧.我走了. 她示意我别送了,挥了挥手一个人走了.我望着她,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怪.具体是哪里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刚才我跟小科说,不如找个房客,把一间房给租出去.
     恩?好好的为什么要人家招租?陈瑞不解地望着我,我哭丧着脸指给他看我的邮箱.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原来是为了你的小师妹.呵呵,你就打上小科的主意了?
     是啊!我气鼓鼓地打开了MSN,发现卓越的名字已经改成了:我要搬出去!
     这个女人想搬家想疯了.她爸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哭死.我没好气地拨通她的手机,这时候她必然不在家里.电话通了,背景嘈杂,估计又是在哪家酒吧里.
     喂?是老姐啊,什么事?呵呵呵!她似乎喝了酒,说话舌头有点大,而且笑得很花痴.因为我懒得拿话筒,就搁了免提.结果这种笑声把陈瑞和我都给吓到了.他手里的书差点掉地上,而我则是整个人差点掉地上.
     你在哪里?我翻着白眼问,陈瑞忍着笑继续翻书.
     在……在酒吧里,好象是的……怎么了?她声音听起来迷迷糊糊的.我双手抱着头.
     我刚才跟我一个同学说起租房子的事.她在考虑要不要找人合住.你听明白了伐?我真怕现在跟她讲这些是白费劲.陈瑞似乎很吃惊.他没想到这件事还没定,我就去给卓越通风报信了.我示意他闭嘴.电话那头的卓越听了我的话,顿时清醒了许多.真的?她答应了?
     没有,哪里有那么快.人家只说要考虑.
     那你有把握吗?我真的想搬出去!真的啊!是真的真的啊!
     我知道.现在只能说有……七成.我看到陈瑞的嘴巴张得非常之大.
     哦.卓越似乎有点失望,我听到了液体吞咽时特有的声音.还有别的事吗,老姐?她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混沌状态.
     额,没了.哦,不对,还有!你这个周末有空吗?我想起了演唱会的事.
     应该……有吧.怎么了?
     我有票,一起去听演唱会吧.是***的.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吗?
     真的啊!好啊好啊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她瞬间情绪高涨,嘴巴里溜出一大串感激涕零的话,然后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电话挂了.
     我叹了口气,回过头去.陈瑞怀疑地打量着我.
     七成?你凭什么这么说?小科没那么好说服吧.她要是不答应呢?
     STOP!我抄起一个枕头就扔过去,心想你还没见识到我的本事呢.


     我记得以前陈瑞对我提起过,说小科很喜欢这个歌星,大学里只要他来上海就每场演唱会必到.可今天我很意外小科如此平静,甚至是有点厌烦.她心不在焉地听着歌,似乎盼着能早点散场离开.我拉拉陈瑞的胳膊,悄悄问:她不是很喜欢这个人的歌吗?
     哦,是啊.陈瑞好不容易克制了一个哈欠的预备动作.我皱起了眉头.是你说的啊,说她大学时迷他迷得不得了.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呢?
     人是会长大的嘛.你以前不一样迷张信哲,现在呢……
     这话有点道理.但是我总觉得小科的这种改变和我的不一样.不过我的注意力很快被挤在最前面不时尖叫的卓越吸引去了.看得我,我除了摇头还是摇头.小科似乎对她也很感兴趣,眼睛里闪着调侃的光芒.
     你朋友老可爱的.她很客套地评价了一句,我听出她的真实意思是:你的朋友很幼稚.
     哼,别装了,我知道你没什么好话.
     她呵呵笑着想回过身,我赶紧一把拉住她.她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怎么了?
     这几天怎么老找不到你啊?房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没搭我话,只是不停地眨眼.最后,小科露出了熟悉的模棱两可的笑容.哦,那个,在考虑.
     赚钱的事也需要考虑那么久!我对你没想法了.我恶狠狠地回了一句.小科扬了扬眉毛,笑得更欢了.赚钱的事我是不用考虑的,但是我要考虑是不是会掉进别人陷阱.
     ……什么意思?我顿时着急了,拉着她的手追问道.小科指了指前方的卓越,眼睛微微眯了眯,压低声音说道:你不就是要把她塞进我家吗?
     说完,她歪着脑袋,兴高采烈地欣赏着我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的?我失声叫道,前排的几个人回过身,朝我投来不满的眼神.我没心思管他们,只是死抓住小科的手.小科很舒服地缩在椅子里,天真无邪地望着我.
     这个用脚趾头想想也猜得到的.她得意洋洋地给出了回答.除非我是弱智才会相信她.我猛地回过身,我们家陈瑞在我背后傻笑.我一下就明白是谁出卖了我,不由悲愤交加地指着他.你居然出卖……回去再收拾你!我气势汹汹地警告了这个叛徒.小科靠在椅背上,微微一笑.我老早说了, 我很同情你,陈瑞.
     你少说风凉话!我手一挥,索性就说开了.你究竟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有镜子,我觉得自己的表情一定真诚无比.因为小科端详了我几秒后,表情渐渐严肃起来,笑容都没了.她偏着头,盯着我,隔了一会儿才开了口.说真的,如果是她,我不是很愿意.


     她的口气很正经,甚至有点冷淡.这把我给唬住了.我呆了呆,又回头去看陈瑞,一时说话都有点结巴了.老公,你看她,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瑞出人意料地搂住我的肩膀.人家都这么说了,你就算了.他温和地开解我,反而把我给惊醒了.我直视着小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
     小科皱起了眉头.我想找个有一技之长的房客行不行?
     什么一技之长?
     比如做饭,打扫房间什么的.
     我的天啊,你到底是在找房客还是找欧巴桑?要不是陈瑞死死抱住我,说不定我已经扑过去扁她了.小科扬了扬眉毛.如果能合二为一又有什么不好?
     小科,我好好跟你讲.人家是很真心要租房子出来住的~!
     我知道.但是她还是个孩子. 小科轻描淡写地接了我的话,眼神不怎么友好.
     那又怎么样?我不死心地追问下去.她的敌意让我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对卓越极其不公平.
     没怎么,我不想到时候变成保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把房子租给她住,其他就不要管了啊.
     我觉得她的逻辑有问题.看起来小科对我也有同样的看法.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和我继续争辩下去的打算.
     大姐,有很多事你只看到现在,我是已经看到将来了.
     你真的不肯?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科瞅着我,摇摇头.我沮丧地跌坐回座位,哀怨地望着陈瑞.让我惊讶的是,陈瑞突然站起来,冲小科点点头.我们出去谈谈好吗?
     小科和我都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小科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往外走.陈瑞趁机俯下身,在我耳边轻轻说:你等我.      


     小科看了看她,嘴角微微上扬.我突然心里一动,问:是不是……是不是你知道她要住进来,所以特地……?
     没等我说完,卓越已经惊呼一声,大喊:真的吗真的吗,那太不好意思了!她心花怒放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又满怀感激地把目光转向小科.不料,小科毫不领情,反而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服了你,亏你想得出来.她眨眨眼,转而望向卓越.不好意思,这间不是给你住的.
     啊?我和卓越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那她住哪里?我替卓越发了问.小科朝西面的卧室努努嘴.那里.她简短地回答道.我差点站不稳.拜托,那里搞得和猪圈一样!我气急败坏地喊着.小科耸耸肩.整理一下就好啦.她慢悠悠地拖着我们到了那间西卧室.真是不能比.卓越气得已经脸色煞白.她死盯着小科,突然生硬地问:那东面的卧室谁住?
     我啊.小科轻松地答道.骗人!我们俩异口同声地反驳了她.你怎么可能住在粉红色的房间里?我咬牙切齿地掐了她一把.她最讨厌粉红色,要让她住这种房间实在是要她命的事.可是她丝毫不为所动.卓越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手刷地一指卧室,质问道:那为什么西面那间里都是你的书,还有很多健身用品?
     这你就管不着了.我说了,你住这间.我住那间.不住就拉倒.小科的语气近乎冷酷了.这种傲慢的态度激怒了卓越. 小姑娘家哪里受过这种气,毫不示弱地上前一步,冲小科狠狠瞪了一眼.你是不是故意不想租给我?
     说对了.小科的口气淡淡的，却直接得可怕.我站在一边,只觉得天要塌了.好不容易凑成的事,转眼就要崩了.我当时的念头就是,掐死小科.
     ……不租就不租!搞得好像这世界上只有你这里能住似的!卓越脸涨得通红,抓起包就往外冲.我急着喊了她好几声都没用.小科你这个白痴!我对着小科怒目而视,她居然笑了.我气得捶了她几拳头,还想再扁她一顿,可又担心那个跑的,只好先追出去再说.
     卓越没走远,就在楼下.我追下去,发现她已经气得肩膀发抖.看到我来了，她嘟着嘴,脸色铁青.你同学什么意思?不是说好要租的吗?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我尴尬地看着她,只好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她听完就愣了.这么说，她本来就不想让我住进去?那为什么还答应你?她已经完全不明就里了.
     陈瑞劝她的啊.小妹,不喜欢就别住了.我们另外找地方.我好心好意地安慰她.可卓越低着头却不说话,脸色变幻不定.我心里一个咯噔,猛地有种不祥的预感.大小姐,你不会想偏上虎山行吧?我心里暗暗叫苦.等卓越重新抬起头时,我眼前一黑,只听小妮子气势汹汹的声音: 我偏要租!
     所谓悲剧,就是在一时头脑发热时开始萌芽的.一瞬间,我预见到今后的一段日子将充满凄风苦雨.而奇怪的是,那一刻我的脑海里闪过了那个粉红色的房间,还有小科那张冷漠的脸.如此不和谐的两者居然出现在一个空间,我的思路顿时一片混乱.


4.
     然后呢?
     然后她就上楼去了.说实话,小科没料到她还会回去,看到她时有点吃惊.
     哦.那不是很好吗,你小师妹的事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陈瑞一边削苹果,一边微笑着总结道.我只能说他太善良.哪里有这么简单.虽然小科和卓越订合同时是关起门来单独完成的,可是我在门外多次听到卓越发出愤怒的呐喊.等门开了,卓越出来时的样子绝对可以去参加杀人狂的选角.小科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两个人形成了鲜明对照,足可以证明小科在这件事上占尽了便宜.因此……因此,我相信卓越必然要发泄,而她发泄的对象就是我.
     我真是上辈子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居然摊上这么两个人!我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大骂.陈瑞笑着走过来,帮我把菜放进冰箱.也许她们俩碰到一块儿会变得比以前正常一些.
     呵呵!我不觉得!我觉得她们会比以前更不正常!我想到那两个人的嘴脸就来气,把抹布恶狠狠扔到池里,溅得四周都是水.陈瑞惊讶地看看我.我望着家里的墙面,就这么想起了小科家的那几间房间.
     说起来,小科真是不太对头.我的口气引起了陈瑞的注意.他恩了一声,抬起头来.
     怎么说?
     她家乱七八糟的,偏偏有一个房间特别整洁,而且还刷成粉红色!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对那个房间的颜色耿耿于怀.这下陈瑞也疑惑了.因为他也几乎没去过小科家.印象里,他似乎就当初买房时去参考过她家的房型.后来我去的次数还比他多些.
     粉红色?女孩子的颜色……陈瑞自言自语道.很奇怪的组合.他说完也有点不知所措地笑了.我瞅着他,皱起眉头.
     你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觉得她用这个颜色正常吗?
     陈瑞一下子傻了.他看看我,我看看他.最后我明白了,这个问题他确实没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以提供.于是,我不耐烦地端起碗筷,往厨房走去.
     总之,要么小科是个色盲搞错了刷墙的颜色,要么就是她发花痴.不管哪一种,她都是个猪头! 我恨意难消地开始洗碗.陈瑞没有接话.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在思考,完全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都是怪人.      


     她的情绪又上来了,我见苗头不太对,像是新一轮的口诛又要开始,连忙截断她的话头,找个借口逃了出去.跑到隔壁,发现陈瑞和小科都背对着我,很悠闲地在那里看电视.小科看起来心情还不错.这让我怒气勃发,正想冲进去数落她一番,却听到陈瑞突然说:
     何必欺负小朋友.他微微偏过头,我看到他在笑.你不是真的讨厌她吧?
     我没有.小科的语调很轻快.陈瑞笑了一声.可人家都说你是周扒皮了.他开玩笑地重复了一遍卓越的经典语句.小科托着下巴,我猜她是在笑,而且一定笑得很开心.陈瑞笑过之后,语气又回到了一贯的温和.
     很多事能帮帮人家就帮一下,别扣条文扣得得那么死.毕竟是刚开始独立嘛.
     我在外面听着,心里感叹我老公真是个好好先生,不知道人心险恶.你跟一只虎说不要欺负小白兔有用吗?但转念一想,卓越算什么小白兔,顶多是只狐狸,我才是最可怜的小白兔.那头小科却没立即回答.她沉默了几秒,才开了口.
     我不讨厌她.她的口气突然变得很平静.陈瑞点点头.
     我知道.
     但是,你知道我讨厌照顾别人.
     我知道.
     所以,当我已经看到结果时,我更不会这么做了.
     这一次陈瑞像是怔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犹豫不决地问:……什么结果?
     你不知道吗?小科反问一句.陈瑞又是一怔,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可是所有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吗?
     我凝神在门外等待小科的回答.这几句似是而非的问答把我的好奇心引上来了.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怎么听着好象有其他意思?我默默念叨小科快说话,可死小科就是不吭声.她盯着电视屏幕很久,最后站了起来.我赶紧闪到厕所里,关上门.可怜我在自己家里,居然搞得像做贼一样.只听到小科说了声我先走了,然后是一阵脚步声.接着厅里传来卓越的说话声,还有门开门关的声音.我这才从厕所里跑出来,发现只剩下陈瑞和卓越在那里.
     小科呢?我佯装惊奇地问.卓越得意地看着我,做了个KICK的动作.滚了!她哈哈大笑着说.陈瑞无奈地看着她.我走到阳台上,发现小科正慢慢向着她家的方向走去.路灯在她身后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就好象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一样.


     那一夜过得很太平.没有骚扰电话,没有不速之客.我却不能停止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到她们俩已经大打出手,双双失血休克;一会儿想到是卓越做的菜有问题,俩俩食物中毒.就连睡觉时做梦,我都梦见卓越拿了把刀,小科在前面逃,一边逃一边还在喊我的名字.吓得我醒来时,额头上都是冷汗.
     第二天上班,我竟然很期待卓越的邮件.可见很快我也要失常了.终于,在我行将放弃的时刻,它来了.点开来,只有短短一行字:小科是有史以来我见过的最大最大的大变态!!!!!!!
     我突然松了口气,这个世界还在正常轨道上前进.
     那天下班,我简直是把卓越给拖回了我家,迫不及待地盘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起初这丫头一脸愤慨,什么也不肯说.可当我假装不想再问的时候,她就主动说出来了.原来事情是这样的:在上周六的晚上,卓越的部门要求加班,她一直到十一点半才下班回家.才到小区门口,就遇到了坏人(虽然我从来没见过所谓的坏人,但是常听说我们这一带有很多小偷).当时她是吓得半死,以为自己就要难逃一劫(她死活不肯说坏人到底要把她怎么样,所以很难判断所谓的一劫到底有多可怕),小科正好回来,而且还算很英勇地把坏人给赶跑了(她以前参加过跆拳道社,根据卓越的比划,似乎这一次确实露了几手).至此,卓越幼小的心灵被震撼了,感觉自己对小科同志的看法其实是错误的.所以想好好谢谢人家.于是她想到了小科时常没饭吃,只好到我家讨吃讨喝,于是她想到自己做一顿饭来慰劳小科,于是她就真的去买了菜,做了饭,而小科也很配合的回家了……
     然后呢?我急着要知道下文.想到她邮件的内容,我猜到昨晚那顿饭是个悲剧结尾.果然,卓越之前还算稳定的情绪瞬间爆发了.
     然后?然后她坐下来吃了一口,就说好难吃啊,你是不是不会做饭啊,可惜了这些材料啊,还打电话叫了外卖!等外卖来了,她一边叹气抱怨这家的东西不好吃,一边还说总比不能吃要强……什么意思!她以为我是什么人!好欺负吗!
     她脸色铁青地说着,我却拼命忍住笑.可怜卓越不知道,小科对食物的要求多有苛刻.什么都可以忍受,就是不能忍受不好吃的东西.加上她本来就是个极度自我的人,所以小师妹有这种遭遇就不奇怪了.但怎么说这两个人都是我朋友,我总不能眼看着她们撕破脸皮,同归于尽.因此我趁卓越去洗手间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陈瑞.老公,今天小科不值班吧?
     好象不值.
     那把她带回来吃饭吧.有事.
     什么事?
     电话里说不清.快回来啊!
     那好吧.
     陈瑞似乎有点不懂怎么我突然如此殷勤.当他带着小科进门后看到卓越时就更吃惊了.他看看我,目光里充满了问号,我走过去,在他耳边简略地把事情说了,他默不作声地听着,又看了看小科,脸色有点阴沉.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轻轻问我,眉头拧得非常紧.这话让我听了欣慰.我老公毕竟还是个正直的人,没为了自己的朋友就是非不分.


     所以我想把她找来,把这件事解释一下.我朝陈瑞点点头.他没吭声,脸色还是不太好.只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他咕哝了一句,让我心里一阵惴惴.
     小科走进房间,一看见卓越就扬起了眉毛.至于我的小师妹,脸刷的一下涨得通红,使劲咬着嘴唇,死死盯着小科.两个人就这么杵在那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我眼见这架势,赶紧冲出来打破僵局.
     小科你来啦!我非常热情地迎上去.小科露出怀疑的表情,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她一定是觉得有点不对头,有生以来我从没这么对待过她.
     额,好象是你叫我来的.她皱了皱眉,又瞄了一眼卓越.不过我没想到还有别人在.她还想说什么,但是让陈瑞给拉住了.让我有点奇怪的是,陈瑞的神色十分严峻.别说啦,先吃饭吧.他笑得有点勉强,注意力还是在小科身上.可是小科没回应.卓越冷笑一声,很冲地顶了一句: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好啦,你也少说两句.我很气恼这两个人都不领情,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卓越睬也不睬我,就是盯着小科.小科的嘴边飘过一丝淡淡的微笑.我没这个意思.
     小科,我跟你说件事……陈瑞咳了一声,上前一步,抓住了小科的胳膊.可是小科还是不肯罢休.
     我只是奇怪,你今天不再尝试做饭了?我还以为你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呢.她挑衅地扬了扬眉毛,甩出了一句让我和陈瑞听了脸色大变的话.
     有时侯我真恨小科.就这么一句话,让我知道一切都完了.
     卓越的呼吸一下子变得很急促.我忍不住瞟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已经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她的眼睛像是马上会喷出火来.我捂着脸,以为她就要开口大骂.可卓越却却只是拼命地咬着嘴唇,都快咬出血了.然后突然间,她二话不说拿起沙发上的包,直接冲向大门.陈瑞原本站在门口,猝不及防地被她撞了一下,小姑娘居然什么表示也没有,头也不回地就跑了.陈瑞急着叫她的名字,还追出去几步,可是没有用,卓越已经消失在楼道口.
     陈瑞回过头来,一脸焦急和气愤,冲着小科吼道:你想干嘛!
     什么?我吓了一跳.我这辈子没见过陈瑞发火,本来想劈头盖脑地痛斥小科,结果被他这么一吼,话都咽回去了.陈瑞大步走过去,愤怒地看着小科,一字一顿地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说什么了?小科居然一脸茫然.看得我真想找东西抽她.陈瑞双手捏紧了拳头,又是难过又是生气.
     她是为了谢谢你才请你吃饭的啊!
     你怎么知道?小科颇为诧异,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迅速地扫了我一眼.所以呢?
     所以你就不该说那种话!陈瑞厉声答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呢?他不解地望着她.小科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老公……我想劝劝陈瑞,但是出乎我的意料,小科却拉住了我,神情变得专注了.
     所以呢?她轻轻地问道.陈瑞怔了怔,随即恢复了之前的怒容.
     去追她,然后道歉!他不容置疑地下了命令.小科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
     凭什么.
     你自己明白,到底是谁错了.去道歉,小科!陈瑞的声音听起来很威严.小科双眼一翻.
     开什么玩笑.
     我没跟你开玩笑!陈瑞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一刻,我爱死了陈瑞.小科看看我,又看看陈瑞,似乎在怀疑陈瑞是否是认真的.然后当她确信他的话是真心的之后,她的表情开始有点捉摸不透.我看出她好象有点后悔,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我和陈瑞都等着她做出决定,究竟是离开,还是留下.


     就这么过了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我只觉得每一秒都是煎熬.终于,在快到一分钟的时候,小科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陈瑞拉着我快步走到阳台上.我看到远远的有一个人影在快步走,凭印象我感觉那是卓越.而后从我家楼下冲出另一个影子,朝着远处的那个人跑去.      
     你刚才很凶啊.
     真的?我是真的生气了.都怪小科自己太过分.
     唉,本来我想好好骂她的,结果戏全让你给抢了.
     我佯装生气地捶了陈瑞几下,他很无奈地笑了.谁开口都是一样的.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她做得太绝了.又何必如此.
     老公,其实我不太懂……为什么小科对卓越要这么凶神恶煞的?我把心里的疑问亮了出来.陈瑞愣住了,沉吟片刻,摇摇头.
     不知道.但是她说过不讨厌卓越.
     既然不讨厌,为什么还这样?我突然想起了那天陈瑞和小科的对话.几句话里透着一股神秘.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我紧紧盯着陈瑞的脸.他一直都在思考着什么.渐渐的,他的表情温和了许多.
     也许是她自己不想陷进去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却有些犹豫.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有干瞪眼的份.陈瑞猛地惊醒过来,冲我一笑.
     我瞎说呢,没什么.你有空问问卓越,事情怎么样了.他摇摇头.就小科的脾气,道歉恐怕也要把人给怄死.
     我会的,你先说说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急着要弄清楚他话里含义.陈瑞却推说要洗澡,匆忙钻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怎么每次都只说一半!你存心气死我啊!我在心里把陈瑞批了一顿,脑袋里却莫名地浮现小科临走时的神情----说不出是什么,但我突然有种错觉,----那时她在想的并不是卓越,也不是眼前的这一切.她的思绪似乎在那一瞬间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VI.
     我是在认识了很久以后才真正了解了小科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开始,我觉得她很热情,说话很风趣;后来我发现她太我行我素,并不容易相处;最后我得出结论,她是个怪人,但不是坏人.可是这一次,我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假如她最后没有去追卓越的话.
     也许她有苦衷.但是不说出来,又有谁会体谅呢?就像她所隐瞒的那些究竟是什么,我只有等待时间来向我揭开谜底,尽管我不知道会在何时.
     也许比我想象得来得会快些.      
     一大早,我就焦急地直接奔到卓越的部门去找她.她到得很晚,眼睛有点肿,不过总的来说气色还算不错.小丫头看到我等她,先是一怔,随后露出委屈的神情.她嘟着嘴巴坐下来.我急不可耐地问:
     小科昨天追上你了?
     ……恩.
     她有没有向你道歉啊?
     ……恩. 卓越看上去有点恍惚.这让我不由更加担忧.
     她怎么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小科又发驴脾气.卓越看看我,扁了扁嘴.
     ……就说对不起咯……
     还有呢?我怎么都觉得还有下文,卓越突然有点扭捏,说话也吞吞吐吐.
     没什么啊,她说,恩,她说她不是故意的,其实她挺感谢我做饭的.后来,后来我们就回去了……
     我厌恶地盯着眼前这个人.人家就道了个歉,你有必要骨头轻成这样子伐?我啧啧嘴,摇摇头.
     我鄙视你,昨晚跟革命烈士似的,现在就像个小媳妇.
     什么意思!卓越终于露出了真面目,恶狠狠地看着我.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她计较!难道你要我现在还板着个脸,等着回家跟她搏命啊!真那样了,你不被我们俩烦死才怪!
     是啊,是啊,你也知道你们俩有多烦啊!我再也不管你们了.两个神经病!我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不由暗暗大骂她们俩是变态.就当我要转身走的时候,卓越叫住了我.我回过身,发现她笑得很是诡异.确切地说,是有点花痴.
     干嘛笑成这样?我纳闷地瞅瞅她.小妮子凑近我,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告诉你,昨天后来,小科还做饭给我吃了!
     说完,她高兴得连嘴都合不拢了.我却差点掉了下巴.什么!她会做饭?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卓越得意地点点头.而且做得很好吃很好吃啊!哈哈,她说她已经很久没下厨了!我真是赚了!她的表情突然一变,作内疚状.这么看来,我做的确实跟垃圾没什么区别,难怪她那么多抱怨……
     小姐,你到底有没有立场!我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使劲摇几下.人家就给你吃点好的,你就全忘了受的屈辱啊!
     那你要我怎么办?卓越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还要和她一起住下去的啊.当然是得饶人处且……


     我走了!我气得七窍生烟,扔下了小白痴卓越独自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死小科,会做饭还来骗吃骗喝!我一路骂着她回到办公室.但坐下来之后,我却不由佩服起这家伙来,对付小女孩子似乎很有办法.我和陈瑞还担心她道歉不成,又生事端,没想到人家一顿饭就什么都搞定了.
     幸好她不是男生.我喃喃自语道.是男生一定是个花心大萝卜.
     那天卓越再没给我发过邮件.我确信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回到家和陈瑞一说,我顺便又把小科给痛批一顿.可陈瑞却不同意我的观点.花心大萝卜?他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不会的,小科不是那种人.我问他凭什么这么说,他却拿不出根据.这更加坚定了我的想法.八点多我们正在看电视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跑去一开门,小科赫然出现在门口.她精神不太好,满脸倦容.陈瑞站了起来,似乎有点尴尬.我想起昨天他的大发雷霆,估计现在有点不好意思了.
     陈瑞,上星期你说要个我的几篇文献打好了吗?小科出人意料地先跟陈瑞打招呼了.她若无其事的样子让我吃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陈瑞呆了呆,然后去了房间里拿资料.我趁这时候拍了拍小科的肩头,她转过头来望着我.
     昨天据说你用一顿饭把小朋友给摆平了?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小科点点头.我刚想开始讨伐檄文的第一段,陈瑞跑了回来,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了她.
     里面有五篇.他停顿了一下,摸摸后脑勺.他一紧张就会做这个动作.昨天,昨天我太不客气了,不好意思.
     没事.小科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儿,笑了笑.我是有点过了.你骂得对.那我先走了.她转身就要离开,陈瑞急忙说要送送.然后不等小科回答,他朝我点点头,就拉着小科出了门.剩我一个人一愣一愣地站在门口.等我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追出去.追到楼下,他们正停在那里讲话.我发现小科的表情十分沮丧.
     你让我惹了个大麻烦.
     可你也不能伤害别人的自尊心啊.陈瑞语气没昨天那么激烈,还是听得出有点责怪的意思.小科突然抬起头来,眼睛闪闪发亮.
     我没办法控制!她的情绪很激动,这让我暗自吃惊,平时她都表现得很克制.问题不在于她是卓越,所以我要这样对她,而是一个孩子气的女人和我住一起,而这个女人……她莫名地住了口,又摇了摇头.陈瑞像是很难过,还有点不知所措.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小科.他温和地说.为什么你还是跳不出来呢?
     小科没有回答,呆呆地站在那里.我悄悄地回过身,无声无息地上了楼.


     我顿时哑口无言.说真的,我想到这个,汗毛也直竖.可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几天内我上班时在想,回到家还是在想.可是头想破了,还是觉得不对,总是缺那么一个环节.有了它,所有的事才能串起来,说得通.
     究竟是什么呢?
     如果我继续陷在这个命题里,迟早会崩溃.还是公司救了我,月底终于出现了让我暂时要把精力用到正途上的事.我们公司要在市里某家宾馆举办一次国际性会议.作为主办方,场地布置和日程安排等工作自然要由我们来做.那几天就忙着这件事,不知不觉也就忘了其他琐事.卓越和我一样,天天加班赶着会议资料.可一空下来,她有事没事总要提到小科.让我受不了的是,她不知用什么方法居然骗到了小科的手机号码,加班加得无聊了,她就开始给小科发消息,内容极其无聊,比如说我累死啦,我很痛苦啊等等.还好人家基本上不理她,难得回复的也就是寥寥数字,比如我在上班,比如请暂时不要骚扰我等等.气得卓越又发了一通火.可转手她又笑眯眯地跟我说起小科这,小科那.让我听了有点犯晕.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男友呢.我心里嘀咕了一句,看着她在那边一个人发疯.
     会议连续开了三天.我和卓越基本上天天都从早到晚泡在那里,相互安慰说快了快了.终于到了周六,下午的演讲会结束之后就彻底结束.我伸了个懒腰,拿出镜子心疼地端详着自己.瘦了啊!回家要陈瑞好好帮我补补!正在心里盘算着结束后还有没有时间去逛一逛时,只听到卓越一声尖叫,我差点把镜子给掉地上.
     怎么啦!我白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煞白,神色惊慌.糟了,我把资料忘家里了!卓越抱着头.现在回去拿怎么来得及啊!啊!啊!怎么办啊!她在那边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我一皱眉,暗骂她没大脑.
     小科不是在家吗,让她送过来不就行了!我点拨了她一下,她顿时阴转晴,连多云都跳过了.老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使劲握握我的手,疼得我呲牙咧嘴,就到一边去给小科打电话了.
     恩?小科吗?是我卓越啦.
     ……我不是找你发泄,是真的有事!卓越说着说着又生气了.谁让她自己之前没事在那里烦,我忍不住偷笑.
     对,放在桌上,我忘记拿了.帮忙送一下嘛,帮个忙嘛!她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始撒娇了,我有种要呕吐的冲动.似乎小科答应了她,所以她挂电话时眉开眼笑地转过头看着我.
     一刻钟内送到.我的魅力大吧?哈哈哈哈!她放声狂笑.我拿出纸巾,擦了擦不存在的汗,又惹来她的无数白眼.